不用回頭,南門五腦袋向左微微一側(cè),左眼余光就掃到了身后那個叫“尸鬼”正緩緩向前伸的臉。
門窗被陣陣陰風吹得“哐哐”響,落在地上的輕紗也被吹了起來,如同煙霧繚繞般將眾人環(huán)繞其間,若不是大廳燈還亮著,那恐怕就是鬧鬼了。雖然現(xiàn)在這樣也差不多。
入眼的是一張很俊美的臉。慘白的肌膚沒有一絲血色,散落在耳旁的發(fā)絲順著風拂在南門五的后頸,薄薄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在說著什么。不得不說,要是他瞳孔不會一會縮小一會放大的,到也沒那么嚇人。
“呀!”的一聲驚叫,南門五跳將起來,竟如猴子攀枝似的,高高躍起,一把拉住垂下來的輕紗,輕盈地蕩到桃杏身旁。
在抬眼去看那尸鬼時,南門五才算徹底明白桃李先前為何不讓自己回頭了,真真的太扭曲了。不像歪嘴,歪頭那樣還能讓人接受,也不是被馬車撞得七零八落般難以入目。
和尸鬼的臉一樣,他身上的扭曲是美和丑的結(jié)合。此等病態(tài)俊美的臉蛋若是配上一對陰冷的眸子,那自然別有一番滋味,可偏偏如同死魚般,瞳孔還一會大一會小。而這還算好的了。
南門五強忍著肚里翻滾的惡心感,硬是從頭到腳將那尸鬼打量了一遍,最后忍不住,干嘔了幾聲,抬頭時可以避開尸鬼。
可是看到花魁那張俏臉蛋,還是會不由自住的想起尸鬼那仿佛是把世間最好零件隨性地拼接在一塊的樣子,又是一陣惡寒。
桃李和桃杏二女心里早已不知吐了多少遍,只不過還強撐著沒發(fā)作,強裝鎮(zhèn)定地看著尸鬼一搖一晃地走到珍珍姑娘身旁,就地趴下,支棱著脖子,瞪大眼睛死死盯著二人。
瞳孔一縮一放也越來越快,到最后,桃李率先忍不住,扭頭干嘔了起來。桃杏也隨之敗下陣來,一手搭著南門五的肩膀,一手捂著嘴,清麗的眼眸逐漸蒙上了寒意。
“哼!東夷的殘廢也敢在此作亂?!”
何鐵匠一掌逼退丫鬟,面對著東夷三人一步步推到木臺邊上,笑道:“老周,坐在鬼母前邊聞了這么久騷味,也虧你能忍到現(xiàn)在。還是你就好這口啊?”
周明禮呸了一聲,掂了掂從地上撿來的狼頭拐杖,嘴里罵罵咧咧道:“媽的,老子吃了一盤又一盤甜果子干,換了一個又一個清倌,還想著多少能擋點,今天應付過去就少一天。那里知道令狐銘那個王八蛋,這時候痛下殺手,好好地一盤絕殺的棋都叫他掀翻了!這下好了,還驚來了尸鬼。媽的,看那樣,估計還不是尋常見到的尸鬼,這眼珠子不好找吧?珍珍姑娘?或者說,安心楠?!”
何鐵匠開懷大笑:“估計是怕你再聞下去,就和那尸鬼一樣咯。這也倒好,你也不用整天費勁去找什么花露、有體香的女子聞,就挨著那騷味可勁聞,多好?!?p> “媽的,你又好到哪里去?”周明禮放下拐杖,也不顧對面站的兩人,轉(zhuǎn)身朝何鐵匠走去,還站到他面前,背對著那個丫鬟,和何鐵匠爭執(zhí)起來。
癱坐在地上的令狐望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由衷地感到震驚,這都什么和什么啊。好端端地來看看花魁,哪里曉得看出一個東夷細作來。原本還被眾人恥笑的瘸子,一瞬間成了暗中護衛(wèi)自己的侍衛(wèi)。剛剛還紈绔不可一世的家伙,這突然又多了一個正義十足的身份。
呆呆地轉(zhuǎn)頭看向往自個身邊靠的黃生,令狐望無奈地“叱”了聲,說道:“說吧,你又是什么身份?大內(nèi)總管?九龍衛(wèi)?”
黃生也是和令狐望一樣的神情,忽然有股熱淚盈眶的沖動,兩人對視良久,而后相擁一塊,互相拍著后背。
“對了,其他人呢?”黃生問道。
“其他人?”令狐望這才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是啊,大廳里剛剛還人擠人,現(xiàn)在怎么就剩幾個人了?其他人跑出去了?
同樣察覺到異常的還有南門五,他回頭瞥了一眼,卻看到空蕩蕩的大廳,只有輕紗在朦朧的燈火光亮下飄舞,剛剛還擠滿人的大廳一下子就只剩下這么幾人,連忙提醒道:“桃李,桃杏,那些人去哪兒了?”
桃李抹了抹雙唇,回頭看了眼,又看了眼南門五,說道:“不都還擠在那兒嗎?管他們作甚?”
桃杏則是明白南門五問的是什么,持劍對著珍珍姑娘,解釋道:“這是迷陣,東夷怪人的一點小伎倆,只對你們有效。我們可以感受到其他人的氣?!?p> 珍珍姑娘怪叫一聲,可以將臉面扭成一團,使面目逐漸變得猙獰起來,雙手抱琴,獰笑著退到尸鬼身后,“很不錯的小姑娘,細皮嫩肉,嚼起來味道肯定不錯。嗯,多么美妙的香味啊,可憐兩個小武夫,就要進到我的肚子里來咯,哈哈哈哈哈!尸鬼?!?p> “桃杏!”桃李持桌腿擺好架勢,冷眼看著尸鬼一步一晃走了過來。
尸鬼越走越快,越走越輕,到最后竟然如同鬼魂般漂浮著撲到二人身前,如同青蔥版嬌嫩的手指在這一刻化成利爪,一左一右向二人臉上挖去!
桃李伸手輕輕一架,桃杏便順著補出一劍,正中尸鬼腹部,將尸鬼一劍刺穿。沒等南門五叫聲“好”,桃杏抽身而出,桃李也是桌腿轉(zhuǎn)圓,將尸鬼雙爪推了出去。
尸鬼緩緩低頭,看著從腹部留下來的點點暗紅色的腥味,歪頭不語,若是有人能看得到他的臉,就會發(fā)現(xiàn)此刻尸鬼的瞳孔不再放大縮小,而是如同打旋旋一樣轉(zhuǎn)個不停。
鬼母趁機撥動琴弦,配合著丫鬟從袖口里,腰帶里,鞋底下甩出的滿天飛雨的銀針,尸鬼猛地仰起臉,陷入癲狂狀態(tài),向二人抓來。
桃李桃杏配合著運轉(zhuǎn)起劍陣,可剛近身,桃李手中的桌腿就被畫成兩截,桃杏好不容易抽出來的軟劍,也叫尸鬼握住劍身奪了過去。
南門五連忙一個箭步上前,將二人拉了回來,驚悚道:“那人已經(jīng)瘋了,除非把他打死,否則不可能會停下的!好恐怖的操縱之術!快走!去叫吳女俠,或者把老金喊來!”
桃杏見他雖然緊張,但語氣還是井井有條,也不做疑惑,轉(zhuǎn)身要拉著桃李走,卻被桃李掙脫開來,便疑惑地看著他,“赤手空拳,我們倆加起來都打不過他。還是快些回去叫救兵吧。”
桃李搖搖頭,一手撿起半截桌腿,走到南門五身前,擺好架勢,說道:“我們走了,他怎么辦?這門之外的百姓又該怎么辦?”
南門五倒是很詫異桃李居然會留下來,想起了老金教自己的那句話,失聲笑了笑,從破碎一地的木頭里挑了根棍子握在手中,和桃杏并肩站到桃李身旁,胸口里有股說不出的暢快,“這大概就是為生民立命吧?!?p> 看著尸鬼步步逼近,一根狼頭拐杖從天而降,硬生生將尸鬼的頭打歪過去,周明禮隨后又補了一腳,將尸鬼踢回安心楠腳下,“珍珍,呃,不對,安心楠,對上其他人,你或許還有點勝算,但你來南陽這么些年,就沒打聽打聽平東周家的名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