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便是言冰云那同父異母的兄長言如初,平日里無所事事,反倒與那召南王志同道合,時常能出現(xiàn)在那享樂閣飲酒作樂。
整個言府,他向來不聞不問,基本都是靠著言冰云,言府才能有如今的光彩。
他目光渙散、面色通紅,大老遠就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濃烈的酒腥味。
走近后,言如初瞇著那雙泛紅的雙眼,瞅了眼沈凝霜的方向,不屑道:“就憑她?”
“連大夫都查不出來的病...”他忽然一聲嗝出,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緩了緩,才道:“我就不信,這蓬萊的公主,她能有什么能耐治好我祖母的病”
“不管你信不信,這病,我是看定了”沈凝霜無心再與他多費口舌,回了身便向著言冰云道:“事不宜遲,你帶我進去吧”
被無視存在,言如初一陣怒意,一手狠狠拽住她的胳膊怒道:“你是個什么東西?在我言府有你說話的資格?”
沈凝霜正欲掙脫,言冰云一手便擰住他,眉宇間帶著絲絲狠厲,他冷聲道:“放開她!”
言如初滿眼紅光,與言冰云僵持數(shù)秒這才肯收了手。
他收了收憤怒的情緒,緩緩才道:“我說冰云,你就這么相信這個女人?”
“你搞清楚!”他忽然怒指沈凝霜道:“祖母可是被她,才氣成如今這個模樣!”
“你可別被迷惑了心智,她可是蓬萊的廢國公主,你害她國破家亡,她會那么好心?”
“只怕不懷好意,指不定還想著怎么報復(fù)咱們家!”
“就是!”不遠處,柳如煙揮著羽扇向這邊緩步而來,與那言如初相視一笑后緩緩才道:“這個女人不得不防!”
“她不出她那破屋子倒還好,這剛出來,就鬧得整個言府雞飛狗跳!”
“更何況,我是親眼看見她,氣得祖母差點斷氣!她根本就是個禍害,有意為之!”
“我沒有!”沈凝霜奮力辯解。
“夠了!”言冰云被吵得心煩意亂,只沉聲道:“祖母的情況耽擱不得”
他忽然望向沈凝霜道:“大夫還在里面,你先進去看看”
她點頭之下,沒再理會任何人,便沖了進去。
“言冰云!”言如初一聲怒喝。
“你...你竟然...”他氣得言語不清,微微顫抖的手怒指言冰云,“你竟然包藏禍心,任由這個女人...”
言冰云只淡淡道了一句:“平日,不聞不問,今日反倒積極”
“冰云,話可不能這么說,如初好歹也是你兄長,平日里,祖母不是好好的嗎?他哪里不聞不問了...”柳如煙突然說道。
言冰云無心理會,回了身子,朝另一方向離去。
木質(zhì)竹紋榻上,老夫人半瞇著眼,胸口起伏,呼吸急促,即使服用平日所用之藥仍難得以緩解。
幾名大夫紛紛束手無策,其中一個大夫神色凝重,他道:“這老夫人平日里只要服過藥,這癥狀便能好轉(zhuǎn),今日怎么...”
在沈凝霜為老夫人把脈之后,幾名大夫紛紛問道:“姑娘,可能看出老夫人所患何癥?”
她微微搖頭,玉眉微鎖,拿過桌臺上的那支藥碗微微一嗅,晌久才道:“此藥,雖能緩解癥狀,但無法根治”
“久而久之,不但無法祛除病根,還虛耗了身體,耽誤病情,直到愈發(fā)嚴重,自然這藥就不管用了”
幾名大夫相視而望,皆面露愧色,但對于沈凝霜的見解卻是分外贊同。
“姑娘所說,不無道理,只是老夫人此癥非一般喘疾,平日只要不動怒便毫無大礙,并不影響正常生活,所以我等...”
“怎會不影響生活,如果長期以往,身體消耗殆盡遲早...”
沈凝霜頓了頓才道:“總之,老夫人的情況必須找到病因才能根治,不然后果難以設(shè)想”
說完,她掃過屋內(nèi)那兩名老夫人身側(cè)的貼身侍女,問道:“你們誰能告訴我,老夫人這種狀況至今持續(xù)了多久?”
其中一名侍女猶豫不決,緩緩才道:“大概...大概一年有余,平日里,老夫人若出現(xiàn)此癥喝上那碗藥便能緩解”
“那第一次發(fā)病呢?就因為動怒?”沈凝霜問道。
兩名侍女面面相覷,緩緩才道:“是”
內(nèi)堂,言冰云已換上一襲白衣錦袍,剛進來,那冷冽的眸光便嚇得兩名侍女紛紛不敢抬頭視之。
“一年有余?”言冰云質(zhì)問道:“為何所有人都告訴我是近幾日?”
那名侍女結(jié)結(jié)巴巴道:“將軍,這一年多,您...您都在外征戰(zhàn)殺敵,或是軍營訓(xùn)兵,老夫人不想讓您擔(dān)心她的身體,這才囑咐奴婢們...”
“不是的...”一名身著綠衣的丫鬟忽然打斷,她奔了進來,一舉跪地,忙道:“是柳夫人不讓奴婢們說,她...她怕您會追究此事...”
“綠梧!”方才那名說話的侍女突然打斷,在言冰云冷冽的眸光之下才怯怯低頭不語。
“你繼續(xù)說!”言冰云冷言道。
“說成近幾日,將軍才會以為是沈姑娘將老夫人氣成這樣”
“實際上,老夫人其實是在食用過一段時間的特殊食物才...才會稍有動怒就...”
“什么特殊食物?”言冰云的眸子閃過一絲怒意。
“那段時日,將軍出戰(zhàn)有好幾月未歸,正逢柳夫人懷有身孕...”
她垂下如墨般的眸子似乎感到些許緊張,許久才道:“那段日子不知怎的,柳夫人特別喜歡吃動物內(nèi)臟、魚子、豬蹄等食物,就命了后廚大量采購此種食材”
“老夫人若是問到,柳夫人便說這些食物吃了能美容養(yǎng)顏、強身健體”
“老夫人也沒有多問,畢竟柳夫人懷著身孕,府內(nèi)食材的事情只讓她自己張羅,想吃什么便吩咐后廚做”
“老夫人也不挑食,府內(nèi)有什么她就吃什么,吃了大概幾個月之后,老夫人就...”
說到這里,那名侍女突然一聲打斷:“綠梧,你憑什么說是因為這些食物,那也可能只是湊巧!”
“我阿爹就是這樣,年紀(jì)大的人根本不適合吃這些東西,長久下去只會暴斃而亡!”綠梧回道,反而沒有適才那般緊張,語氣里更為堅定。
“那你既然知道,為什么不早說,反而現(xiàn)在才說,你到底是何居心?”
綠梧一聽,忙解釋道:“將軍,綠梧說過,可是奴婢只是一個小小丫鬟,奴婢的話根本沒有人會聽”
“直到方才,我在殿外聽到沈姑娘說要找到病因,又見到將軍追問,才鼓起勇氣...”
“謝謝你,綠梧”沈凝霜微微一笑,安撫著她焦灼的情緒,緩緩將她扶起,道:“謝謝你敢說真話,是你救了老夫人”
隨即,她掃過言冰云的方向,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似乎心中已有定論,“還好及時,老夫人的情況,尚有轉(zhuǎn)圜余地”
那雙黑眸流轉(zhuǎn)著一縷幽光,似乎在等著她繼續(xù)說下去。
“不過,無雙還被她們關(guān)在暗房里,你得先幫我把她放出來,我才好給老夫人對癥下藥”
言冰云冷笑一聲,原以為她救人心切,沒想到,也不過如此,他冷然道:“你跟我談條件?”
“就當(dāng)我是談條件又如何?你別無選擇”沈凝霜挺直了身板,不露一絲懼色。
那縷幽光愈發(fā)森然,半晌才緩緩?fù)嗜ィ员戚p啟雙唇道:“我答應(yīng)你”
“這就對了,無雙懂食療,有她幫我,才能事半功倍,放了她,你不虧”沈凝霜笑著,如星辰般璀璨。
四目相對,言冰云暗黑的眸子閃過一絲光亮,微微彎起的薄唇略帶一絲笑意。
她片刻怔愣,她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