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東面巷子里。
展藝洲和李亞廷住的宅子不是很大。
棗樹就種在靠院墻的左邊,樹枝上結(jié)滿了將熟的棗子。
圍著棗樹干,堆疊著一圈的干草足有一人多高。
棗樹旁有一堆干柴,堆放得整整齊齊,上面和四周用編織的干草皮圍得嚴嚴實實,這樣做主要是為了防雨淋濕干柴。
干柴堆的旁邊就是廚房,里面沒有火苗,也沒有燈火,但廚房的窗戶是開著地,廚房的門是也開著地。
院子右邊有一塊鋤松的地,看上去是剛鋤不久的,泥土鋤得不是很細碎,整塊地成不規(guī)則形狀。
地的旁邊有一口井,井的旁邊有一口大水缸,水缸用一塊圓木板蓋著。
屋里亮著燈,屋門開著,窗戶關(guān)著,里面忽有人影從窗戶一晃而過。
屋正中,一張大圓木桌。
木桌上有吃剩的酒菜,菜雖涼了,但看臺面的大碟小碟,足可見這一桌酒菜很豐盛。
桌上亂糟糟的放有十九個酒杯,但喝酒的卻只有兩個人。
展藝洲背靠著椅子,面沖門外,雙腿伸直坐著,左手拿著一杯酒以腕力輕搖。
看似慵懶的看著杯中酒,其實卻時不時偷眼瞄一下屋外面的院門。
看似有些醉眼朦朧的樣子,其實他的右手一直抓著刀柄。
“大哥,你說他們今晚會來嗎?”
坐在一旁的李亞廷把空酒杯往桌一擱,眼睛斜瞄著屋外,咂一下嘴,有些厭倦的問道。
展藝洲把杯中酒往口中倒盡,然后,看著空酒杯搖搖頭:“誰知道他們會不會來,但既然他們進城了,估摸著是來要那份銀子地?!?p> 李亞廷回頭瞧了一眼屋角落放著的七口箱子,皺了皺眉:“大哥,咱們是不是把銀子先藏起來比較穩(wěn)妥?”
展藝洲把酒杯往桌上一撩,接著又仰靠椅背,嘆息一聲:“藏哪里?送去趙鏡清那?還是知府庫房?
趙鏡清比我們還貪,曾大人又是個清如水,明如鏡的人,銀子不管到他倆哪一個手里,就沒什么我們這幫兄弟的事了,咱們可不能白忙活。”
李亞廷點點頭:“唉!說的也是,可萬一出了什么差池,咱們還不是一樣沒撈著?我的意思是把銀子挪一下地。”
仰靠著的展藝洲,眼睛還是盯著屋外,他咂咂嘴:“我說兄弟?。∧阍趺赐肆硪徊昴??他們可是‘飛天六蟻’!
銀子放哪都不安全,倒不如大大方方擱在這引他們來,殺了他們,咱們銀子也就分得安心?!?p> 李亞廷眼睛陡亮,一拍大腿嘿嘿兩聲道:“對!抓賊本就咱們份內(nèi)之事,拒捕賊死那也是事出有因,領(lǐng)賞照舊,銀子兄弟們一起分――嘶……”
李亞廷緊皺眉頭,半瞇著眼道:“大哥,還有那小子怎么辦?他叫愛……愛什么的來著?”
“愛無憂!”
“對!是叫這個名字!瞧我這記性,剛得知沒多久就忘!”
李亞廷拍拍腦袋接著說:“大哥,這小子不得不防啊!萬一他也來找咱們怎么辦?”
“怎么辦?”展藝洲一咕嚕坐直,陰陰一笑:“還能怎么辦!一樣設(shè)法做了他,我就不信他有三頭六臂不成?”
看見展藝洲如此有把握的樣子,李亞廷也放心了許多,哼哼兩聲,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打更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對普通人來說是報時,對某些人來說,也許是報喪。
孤獨的聲音總是讓心懷詭計的人緊張。
“二更天了!”李亞廷手指關(guān)節(jié)活動得咔咔作響,扭頭望著屋外有些豈盼的說道。
展藝洲唉的一聲長嘆:“是??!怕也該――”
“咚!咚!咚!”三下敲門聲。
兩人彼此對視一眼:“來了!”
展藝洲單手一撐椅沿,借力彈起,雙腳微碰椅面,雙腳如螳螂蹦躍一般,跳過了圓桌,箭步側(cè)身,藏在了左門邊。
與此同時,李亞廷也是直立而起,幾步到了右邊,側(cè)身輕輕一靠,刀已拔出了三寸有余。
李亞廷沖著展藝洲向外努努嘴,暗示:“開門嗎?”
展藝洲果斷的搖搖頭。
“啪啪啪!”連續(xù)的拍門聲,院外的人已不再講究禮數(shù)。
展藝洲和李亞廷屏息靜氣,對急切的拍門聲恍若未聞。
……長時間的安靜。
屋里的安靜只是為了等待,而院外的安靜只是為了抉擇。
“嗖!嗖!”
兩個人影分一左一右上了院門墻頭,左邊的這個人是胖大的身材,右邊的這個人是高瘦的個子。
“展兄、李兄兩位在家嗎?涂某特來拜訪!”
涂一誠挺著大肚子站在墻頭上,那雙狡詐如鷹般的眸子一眨不眨,目光直射屋中那張桌子,說話的語氣不卑不亢,聲音正好能讓屋里的人能聽到。
黑吃黑,司空見慣的事。
白吃黑,那也是屢見不鮮。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見利忘義,金銀財寶只是催命的刀。
明面上的兄弟,終歸不是交心手足。
展藝洲和李亞廷遲遲不去找自己,像涂一誠這樣一個老手,他來時就已猜出了八九分。
展藝洲和李亞廷還是沒有吱聲,也沒有從門兩側(cè)站出來。
展藝洲給李亞廷遞了個眼神,微微抬左手,豎起大拇指向后勾了勾,然后,自個兒彎著腰墊著腳尖后退到房間里。
李亞廷自然會意,也依樣如此這般動作退到了里屋。
“展捕頭、李捕頭!還沒睡死就出來搭個話!”
牛飛本就對之前的事還耿耿于懷,所以,說出來的話,一點都沒有友好之意。
展藝洲和李亞廷當(dāng)然不會因為這不友善的話語所激怒。
兩人不一而就,雙雙慢慢直起了腰,又把雙臂緩慢的展開,作了一個酣睡驚醒伸懶腰的動作,更不忘長長的哎呀呀幾聲。
“誰呀?”
一聲慵懶詢問,兩人拖著腳步,一搖三晃的走到屋門,手已有模有樣地揉起了睡眼朦朧的眼睛。
“喲!涂大哥!牛兄弟!”
展藝洲裝得和真的沒兩樣,半瞇的雙眼突然睜亮,又驚又喜的招呼墻上兩人。
“兩位兄弟怎么不多等片刻?也好叫我開門相迎,唉!你看……!快快下來進屋!”
李亞廷說著客套話和展藝洲邁出了門檻,卻在屋檐下停住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