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霸看到糜顯臉上難以抑止的喜悅,嘴角不經(jīng)意地撇了撇。
略作思忖,才道:“此間事平,本都尉也不能多留,此地便交給你了。若是做得好了,臨沂縣令一職,俺包保給你從陶公手中討來?!?p> 至于陳應(yīng)、簫懷與東海尉張闿勾結(jié),洗劫曹嵩的輜重隊伍背后是否還有更大的陰謀,臧霸并不想對眼前這個不知根底的縣丞提及。
糜顯一聽臧霸這樣的承諾,頓時喜出望外,連忙躬身作揖,道:“糜顯敢不用心竭力?”
臧霸見此,又是一聲哈哈大笑,然后指了指身后騎在馬上的李子聰,道:“今日臨沂之亂得平,多虧俺這位可性命相托的小兄弟相助。俺本想讓他隨俺一起回開陽,奈何他老父尚在臨沂,未曾尋到,因此需要留在此處耽擱幾日,還望你照拂一二?!?p> 說完,不等糜顯應(yīng)承,卻將腦袋湊到他的耳畔,附耳低聲囑咐道:“這是條難得的好漢,你無論如何也得給俺留下,若是走了他,別說什么臨沂縣令,就是你項上腦袋,俺也得給你擰下來。”
糜顯聞言,脖子一縮,看著臧霸那張大臉,連忙應(yīng)承道:“都都—都尉放心,我—我省得,要是他敢離開臨沂,我綁也得將他綁了留下來?!?p> 臧霸聞言,氣不打一處來,壓低聲音罵道:“綁你娘的野懶漢。俺的意思是,這小兄弟是個難得的人才,若能為陶公所用,對俺們徐州將有莫大助益。你們這些讀書人花花腸子多,得想辦法,讓他心甘情愿留在這里。臨沂現(xiàn)在不是只有你一人了嘛,你做了縣令,那縣丞、縣尉不就空缺了嗎?到時不妨讓他領(lǐng)個縣尉做做,指不定就能留得住他了?!?p> 糜顯聽到此語,又是一驚。
掃了眼遠(yuǎn)處的李子聰,才又望著臧霸,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縣縣——縣尉?這可是要由陶公表舉、朝廷任命的啊,這小兄弟如此年輕,能夠勝任?”
臧霸只覺這糜顯有些榆木腦袋,拍了下他的后腦勺,耐著性子道:“現(xiàn)在什么時候?正是用人之際,俺一介草寇,陶公也能拜為騎都尉。這等少年英雄,小小一個縣尉,實在太也屈才。目前只是讓他權(quán)且留在臨沂,等俺見了陶公,他定會得到更大重用。你若能夠與他結(jié)交,日后前程,定也不比你家兄長元龍差了?!?p> 糜顯一聽,心思忍不住活泛起來。
大伯糜竺、二伯糜芳,以及堂兄糜威,不僅是徐州糜氏的長房二房,又在徐公麾下任著要職,深得陶公重用。
以后前途,更是大大的有。
自己雖然也是糜氏宗人,但只是三房庶出,能夠混個縣丞當(dāng)當(dāng),已是燒了高香。
與大伯糜竺之間,豈止是近一千石朝廷秩奉的差距?
別說以后趕超他了,若是終其一生,能夠爬到他現(xiàn)在的品秩,那也死而無憾了。
只是,糜顯出身豪門大族,向來眼高于頂,他有些不能理解的是,臧霸所說的那除了英俊魁偉外便無其余驚人處的少年,以后真有這般出息?
臧霸原本只是一介草寇,哪能有多長遠(yuǎn)的見識?
這樣一想,糜顯活泛的心思又給冷了下來。
見臧霸說的言之鑿鑿,心頭還是有些不以為然。
奈何臧霸身為騎都尉,比他這縣丞高了不止一兩階,兼且臧霸是武人,又曾做過草寇,自有一身的殺伐氣。
他一介書生,雖自認(rèn)有點傲骨,卻還不敢當(dāng)面忤逆臧霸的意思。
聽到臧霸說得煞有介事,也不敢掉以輕心,忙滿口應(yīng)承。
臧霸看到糜顯的表情,雖恭實傲,還是不太放心。
又喚過尹禮,著他領(lǐng)二十騎兵,名義上是協(xié)助糜顯穩(wěn)定臨沂局勢,實際上卻是要想著法兒將李子聰留在臨沂。
饒是李子聰心思縝密,遠(yuǎn)遠(yuǎn)看到臧霸與那縣丞糜顯,及他的左校尉尹禮低聲耳語,也絕對沒有猜到,這幾人正在絞盡腦汁算計自己。
他可是一心要去兗州抱曹操大腿的人,初時還想著將許褚和臧霸一起拐到兗州去的。
區(qū)區(qū)一個臨沂縣,哪容得下他這尊大佛?
臧霸怎知李子聰也有盤算,對尹禮又是好一番囑托后,才重新回到自己的騎兵陣中。
對李子聰簡短交談一二,只道已與糜顯交待清楚,著他協(xié)助李子聰一起尋找其父。
并且,還讓尹禮領(lǐng)了二十騎兵,留在臨沂,一則配合糜顯穩(wěn)固大亂之后的臨沂局勢,二則幫助李子聰尋找老父。
李子聰聞言,深感臧霸的確是個重情重義的爽朗漢子。
對其好感,又增了幾分。
因著各自都身有要事,臧霸便也不再啰嗦多言。
與許褚一道,同李子聰簡單說了幾句改日再聚的臨別之言,便攜著陳應(yīng)以及簫懷的尸體,領(lǐng)著剩余的五十輕騎,揚鞭策馬出城去了。
李子聰騎在馬上,望著許褚和臧霸的背影,心頭有些悵然。
這兩人,算是與他有了過命的交情。
且性格爽朗粗豪,志趣相投,值得深交。
日后,若真的同在一營,倒也是一件快事。
如此想著,李子聰在尹禮的招呼下,也勒轉(zhuǎn)馬頭,與縣丞糜顯一道,轉(zhuǎn)身往城內(nèi)行去。
剛走十余丈,身后又響起陣陣馬蹄。
眾人聞聲回望,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臧霸和許褚兩人去而復(fù)返。
兩條大漢并轡而行,揚鞭策馬而來。
到了李子聰身前一丈,才勒馬停住,齊齊翻身下馬。
見此,李子聰和尹禮、糜顯等人哪敢托大,也連忙下馬。
李子聰不解地問:“騎都尉、許老哥,你們這是——”
許褚和臧霸聞言互望一眼,臉上帶著濃濃笑意。
這次,倒是許褚率先開口。
“李老弟,今兒俺們?nèi)嗽谶@臨沂縣殺進(jìn)殺出,屠了叛軍怕不下百人,甚是快意。俺覺著,既然有這生死緣份,俺們又非扭捏的人兒,何不學(xué)那平原劉關(guān)張,也來個桃圓結(jié)義,如何?”
許褚話落,臧霸也連忙附和道:“許褚說的有理,俺臧霸雖與你相交時間尚短,但深知老弟是個值得生死相托的英雄好漢,能與你結(jié)義,實是一件幸事。只不知老弟你,可嫌俺性子粗直、沒甚本事?”
許褚和臧霸兩人話畢,不遠(yuǎn)處的糜顯以及尹禮都是一驚。
臧霸何許人也?
徐州騎都尉,陶公最得力的猛將,秩奉一千二百石,領(lǐng)兵五萬,屯于開陽,儼然已是地方一霸。
如此人物,竟會去而復(fù)返,只因要與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少年折節(jié)相交、義結(jié)金蘭?
那這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糜顯十分驚奇,尹禮則是大大的不解了。
身為泰山四寇之一,臧霸麾下四大戰(zhàn)將,也是這齊魯一帶赫赫有名的人物,尚不曾攀得機會,與臧霸結(jié)義。
為何身邊這個來歷不明的少年,會讓他如此禮遇?
臧霸將眾人疑惑的眼神盡收眼底,只是微微一笑。
這些人都不曾看到李子聰先前神威,自然不會識得他的厲害。
更何況,剛剛許褚還將他昨夜在蒙山祠被李子聰三拳兩腳一頓胖揍的糗事簡述一二,更讓臧霸嘆服不已。
若論勇力,許褚可是比自己還勝了一籌,而他在李子聰面前,也難是數(shù)合之?dāng)场?p> 那李子聰,到底有多么厲害?
若只是僅有一身勇力倒還罷了,偏偏在縣牢中與縣尉簫懷那一番對答,又顯示出這少年的心思何等縝密?
如此少年,真真算得上是智勇雙絕,蓋世無雙了。
再加上不過十五六歲的年齡,怎么看都像是將要照亮這紛亂時代的一顆星辰。
如此種種,再想到李子聰也是個爽朗大方、不拘小節(jié)的性子,臧霸頓時萌生了與之義結(jié)金蘭的主意。
而許褚聞之,也是滿心贊同。
于是兩人結(jié)伴而回,只為能與李子聰結(jié)成異姓兄弟。
李子聰也沒想到臧霸和許褚竟會想與自己結(jié)拜。
聽到兩人一番話,心頭微動。
想到眼前兩人也是頂天立地的好漢,日后終要在曹營共事,有這結(jié)拜之誼,自然極好。
李子聰沒有絲毫猶豫,大步上前,雙手捉住兩人的左右手,興奮道:“小弟何德何能,竟能得兩位兄長如此抬愛?”
臧霸和許褚見李子聰沒有絲毫猶疑,也是難掩激動,緊緊攥住李子聰?shù)拇笫帧?p> 光天化日下。
眾目睽睽中。
三人斬馬飲血,跪拜天地,就此成了結(jié)義兄弟。
日后的天下,三人之名,如雷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