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山匪寨的所在之地,正是山中的一個寬廣山坳。
三面環(huán)山,只有一個出入口。
而出入口上,明哨暗哨不下百數(shù),層層封鎖,嚴密把控,若想強攻,還真沒多大的可能。
這也是為什么歷任平陽縣令都拿太平山眾匪沒辦法的主要原因之一。
時逸等人的身影才剛剛出現(xiàn)在匪寨山門前,便被暗哨所察。
林木中,鳥鳴四起。
時逸聽著鳥鳴,鼻翼微抖。
那些鳥鳴并非真正的鳥兒在鳴叫,而是太平山匪寨的暗哨在相互傳遞著消息。
不一時,有外敵入侵的消息便被鳥叫聲傳到了匪首噬天蝎的耳朵里。
“大姐,有兄弟認出來了,進山的好像是平陽縣靖安司的人?!?p> 匪寨主位上,身材高挑,凹凸有致的噬天蝎一驚而起。
“靖安司?”
靖安司,這是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陌生是因為朝廷上下,都沒有靖安司這樣一個奇怪的部門。
熟悉是因為靖安司的前身,便是噬天蝎最痛恨的地方,平陽城九街巡捕房。
她噬天蝎闖蕩江湖三十余載,何曾跌過這么大一跤?
那一夜里,她不僅身負重傷,還險些丟了性命。
最重要的是,二妹簡蒼,現(xiàn)在還被關押在靖安司的地牢內,無望救出。
噬天蝎很憤怒,她早有打算下山進城,去尋時逸的麻煩。
但前提是,先得閉關把嚴峻的傷勢復原。
這一閉關,便是整整一個月。
待得出關后,噬天蝎不僅舊傷盡愈,更因禍得福,步入半步內息之境。
這可謂是天大的幸運。
她以為,憑著自己半步內息之境的修為,定能報得了那夜之仇,并能救回二妹簡蒼。
可是當她下山后,聽到的第一個消息,竟然是平陽城九街總捕時逸,以雷霆手段,滅了逍遙堂和王家。
逍遙堂堂主王之道,乃實打實的三脈武師。
噬天蝎不敢妄自菲薄,她自忖憑著自己的修為,萬難敵得過王之道。
但時逸,竟能覆滅逍遙堂,斬殺王之道。
噬天蝎茫然了。
她不知道時逸到底是什么修為。
易容改面后,她進城打探了一番。
得到的答案是,城衛(wèi)軍統(tǒng)領宋騰,非時逸一合之敵。
宋騰是什么修為?
乃實打實的半步通玄境武師,九脈齊開,可謂是強就一個字。
如此樣人,竟連時逸的一招,都招架不住。
噬天蝎的茫然,轉化成了驚恐。
她倉惶離城,回返太平山。
可回山后的這幾天,她總感覺心神不寧。果不其然,時逸來了。
噬天蝎眼望殿外正伴著冷風飄舞的雪花,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
“大姐,那時逸好生囂張,竟只帶了三五隨從,便敢來咱們太平山上尋事,這……這他娘的是赤果果的打咱們臉啊。”
一個光頭大漢拍案而起,大呼小叫。
噬天蝎看了他一眼,沒有打話。
另一邊,馬匪三胡子邁步走了出來。
“大當家的,那時逸雖然年少,卻并非莽撞之徒。今次他膽敢如此托大登山,必有依仗。”
太平山眾匪,這些日子以來都沒有下山。
一是天冷,二是雪大。
所以山寨上下,就只有噬天蝎一人知道時逸滅了逍遙堂,并打得九脈武師毫無還手之力的事情。
眾匪對于時逸的印象,還停留在一個月之前。
一個月前的時逸,很不尋常。
敢以淬體境的修為,叫囂鬼盜崔戎,豈能尋常得了?
但再不尋常,也有個極限,并不似現(xiàn)在這般,教人聽聞其名,便忍不住大呼恐怖。
“他自然是有所依仗的?!?p> 噬天蝎點了點頭,略作沉吟后,擺手道:“請他進來?!?p> 她用了一個請字,令眾匪無不側目。
“一個毛還沒有長齊的小奶娃兒,竟當?shù)闷鸫蠼隳阋粋€請字?哼!大姐稍候,兄弟我這便去把那時逸給抓過來。請他娘個卵蛋的請,他小子還不配?!?p> 說話的依舊是那個光頭大漢。
他的手中,提著兩柄宣花板斧,足有簸箕那么大,瞧那分量,當不下三五百斤重。
言語落地,光頭大漢已邁步轉身,往殿外走去。
噬天蝎神情轉冷,忙喝道:“十二弟休得放肆……”
話才說了一半,便聽一陣急促的鳥鳴,自殿外的密林中傳來。
鳥鳴聲三短一長,聽得眾匪無不動容。
噬天蝎更是面色陡變。
這三短一長的鳥鳴聲,乃示警訊號,代表著無法抗衡的強大危險,正在接近。
“難道說……”
噬天蝎駭然色變的同時,忙一個箭步竄了出去。
飛身跳上房檐,放眼山下,正見數(shù)道身影,在眾匪之間閃轉來去。
刀光劍影相映生輝,慘叫之聲、喊殺之聲、刀劍撞擊的脆響聲,直到此刻才被寒風吹來。
山下,亂戰(zhàn)已起。
戰(zhàn)斗并非眾匪率先打響,而是時逸授命眾錦衣衛(wèi),先發(fā)制人。
陸源兒戰(zhàn)斗經(jīng)驗不足,竟被六竅武者反敗為勝的事情令時逸對手下的眾人深感失望。
這樣的隊伍,日后怎能有所成就?
必須要磨煉他們。
而磨煉的最好方式,無疑是戰(zhàn)斗。
生死之戰(zhàn)。
只有徘徊在生死之間,才能獲得真正的成長與蛻變。
時逸這只隊伍拉得太晚,成長與蛻變,必須要抓緊。
畢竟時間不等人。
當然,戰(zhàn)斗歸戰(zhàn)斗,只擒不殺的命令,仍舊算數(shù)。
特別是陸源兒,乃時逸的重點觀察對象。
那小娘皮是整支隊伍里面,最不穩(wěn)定的存在。
強盜嘍啰不下百數(shù),雖然修為參差,卻個個都是見慣了生死的兇惡之徒。
以多對少,他們自然是不懼的。
既然不懼,打斗的氣勢便十分強橫。
氣勢強橫,下手就狠。
下手越狠,陸源兒等人所承受的壓力就越大。
當然,這一場戰(zhàn)斗,時逸沒有讓晏予、莫薔二人入場。
晏予已是六脈武師,莫薔更是半步通玄的修為。
若是她二人入場參戰(zhàn),莫說是百數(shù)淬體境的小嘍啰,就算噬天蝎、三胡子、光頭大漢等眾匪首親自參戰(zhàn),也絕無翻盤的可能。
壓倒性的優(yōu)勢,并不適合在歷練時出現(xiàn)。
既然是歷練,就該怎么危險,怎么困難,怎么來。
當然,前提是不死人。
不管是孔立仁、沈青遺,還是楊雨晴,都是時逸的心腹。
他們的忠心,毋庸置疑。
當然,陸源兒和秦婉兒除外。
這樣的人,時逸不舍得他們死,也不愿他們死。
所以,觀戰(zhàn)的同時,時逸低聲沖莫薔和晏予吩咐道:“留意戰(zhàn)場,注意保護他們?!?p> 二女點頭。
戰(zhàn)場中,喊殺聲響成一片。
慘叫聲此起彼伏。
喊殺聲是眾強盜嘍啰發(fā)出來的,慘叫聲也是他們發(fā)出來的。
至于陸源兒等人,都在埋頭血戰(zhàn),一聲不吭。
戰(zhàn)斗時,高聲吶喊無疑能為己方提勢。但放聲喊叫的同時,也會或多或少的分去一些心神。
生死之斗,稍有一絲分神,便有可能是身死魂消的下場。
這一點,不需要時逸刻意去交代,陸源兒等人都明白。
半柱香后,污血已漸成溪流之勢。
但不管場內還是場外,都無一人喪命。
眾匪或斷手,或斷腳,或被封禁了穴道,或被刺傷了肺腑。
東倒西歪,橫七豎八,哀嚎遍野。
而陸源兒等人,也各自負傷。
只是傷勢不重,仍能繼續(xù)戰(zhàn)斗。
眾匪見他們幾人兇悍,已漸漸萌生撤退之意。
不一時,撤退之意化作了恐懼,恐懼又演變成了倉惶。
倉惶在眾人的心間急速蔓延,迫使著他們遠離,奔逃。
“點子扎手,兄弟們,跑啊?!?p> 一聲喊叫發(fā)出,眾匪如潮水般,呼嘯著朝匪寨周邊的密林退去。
卻正此時,一道兇狂的怒喝之聲,自匪寨內傳來。
“好小子,恁地猖狂,膽敢在我太平寨放肆,找死!”
喊喝之聲未散,一個手提宣花板斧的光頭大漢,已率眾狂奔而來。
雙斧高舉猛落,急攻孔立仁而去。
眾匪見此情狀,紛紛止住了撤退之勢。
“兄弟們,當家的出來的,點子已不再扎手,沖啊,殺啊……”
喊叫聲起,亂戰(zhàn)再一次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