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虞國,往昔宮。
兩名身著宮服的少年,在往昔宮門前不停的四下里張望,似在探尋什么來人。在他們身后,一位約莫十四五的公子哥正坐堂位,容貌精致,一看就是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主。他的眼里自小就帶著幾分野氣,與他那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雍苁欠?。身著玄服,墨發(fā)披身,在后腦勺隨意的挽起一縷秀發(fā),多了幾分嫵媚。他身前的桌子上散亂的放著幾本攤開的書卷,沾了墨水的毛筆被隨意丟在一旁,印在桌上一片污跡,還有一個茶壺和一盞茶杯被丟在桌邊。他把頭埋在桌子底下,手里捧著一只燒雞,吃的正香,色味俱全,看的讓人忍不住流口水。
正在這時,西面的窗戶閃過一道人影。守在門口的兩位侍從,好似也發(fā)現(xiàn)了動靜,立馬咳了聲,黑衣少年手疾眼快,立馬把燒雞包好扔到桌子底下,放下桌布,完美的掩蓋了一切。然后一抹嘴,飛快地抄起一本書,佯裝看了起來。
來者不是那個催命的債主,而是一位香草美人。潔白的霓裳裙一塵不染,微卷的頭發(fā)全部搖曳在身后,只在頭頂帶了一頂茉莉花環(huán)。寧靜淡雅,雅而不俗,尤其是一笑,活脫脫的都能把人兒的魂兒給勾走。
這位世間不可多得的佳人,任誰能不為之心動?
她看見最里面的那位公子哥后,先是一笑,爾后又很自然的走進(jìn)往昔宮,并沒有人阻攔。她習(xí)慣性的坐在案桌的一側(cè),勾唇輕笑:“殿下,你的書都拿反了?!?p> 見來者不是天天向他索命的老爹,他心里松了口氣,不過看向少女時依舊是那副痞里痞氣的樣子,隨口問道:“郡主怎么又來我這往昔宮了?”
“我聽說這次去平遙國游國,只讓殿下一人去,不知,殿下能否帶上月杳呢?”仿佛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位小殿下的脾性,對他這般無所謂的模樣已經(jīng)毫無感覺了。
是的了,這回突然舉辦三國游國,互相拜訪,以促進(jìn)三國的友好往來。桑虞國和云凌國派的都是僅有的一位皇子前去游國。而這位桑虞國太子爺楚慕亭就很幸運的可以得到幾天逃避讀書的機會,他可求之不得呢。
“你要是想去,就自己去和老頭兒說,別來求我!”楚慕亭一口回絕,他可不想去找那老家伙啰哩巴嗦。
“可是,陛下說,這次去平遙和云凌只能帶阿左阿右兩個人?!憋L(fēng)月杳說著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就差掉下顆眼淚了。
“行了,不能去就不去唄,你這樣子,整的好像我這一去不回了呢?!背酵て缴钍懿涣伺鷭傻蔚蔚臉幼?,能讓他起一身雞皮疙瘩。要不是看在她是他爹拜把子兄弟的女兒,又是桑虞國的郡主,他早就不想理她了。
可是,這位月杳郡主壓根就沒看出來楚慕亭的不耐煩,還是繼續(xù)說道:“那,那等殿下回來,我就讓我爹找陛下商量咱倆的婚事?!?p> “咳咳咳……”聽到這句話,正在喝茶的楚慕亭差點沒被嗆死,不停的咳嗽著。風(fēng)月杳連忙幫他順氣,也被他一巴掌拒絕了。
等等,她說啥?婚事!他和她有哪門子婚事!
楚慕亭平息了幾口氣,才抬起頭盯著風(fēng)月杳問道:“喂,你有沒有搞錯,小爺我什么時候要說和你成婚了?還有,你以為我楚慕亭的妻子就那么好做嗎!”
拋開他的妻子會是桑虞國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后不說。他楚慕亭要娶,就一定要娶值得他拿命來相抵的姑娘,而不是一個整日里就會拿眼淚來博得他人同情的嬌生慣養(yǎng)的千金大小姐!
他認(rèn)為他說的已經(jīng)夠溫柔了,可還是把一直在風(fēng)月杳眼里打轉(zhuǎn)的眼淚逼了下來。整的楚慕亭真想把她再拍回娘胎里,學(xué)會做人了重新出來。不,最好別出來了,省得霍霍人。
想到這里,楚慕亭不禁用大拇指抿了下嘴角,一個冷笑,唇邊露出了他的小梨渦。這一下子就看呆了風(fēng)月杳,他本就長的妖嬈,再加上這無意的動作,仿佛讓人升到了天堂。
“殿下,我們從小青梅竹馬,我爹又是陛下最信任的人,而我也是桑虞國的郡主。無論家世還是樣貌,只有我才配得上你啊?!憋L(fēng)月杳焦急的說著。
說著,又要掉眼淚。楚慕亭看著抽了抽眼角,他可是混世魔王慣了,這套伎倆對他來說簡直無效,他可不會憐香惜玉。楚慕亭看著心里難受,故而語氣也變得生冷起來:“你再哭也沒用,小爺我可不會憐香惜玉,我根本不愛你,就不會娶你!”
“沒關(guān)系,等成親之后,你就會慢慢愛上我的?!?p> “不可能!”楚慕亭一口回絕,但也很認(rèn)真的在說,“風(fēng)月杳我告訴你,你聽好了,小爺我這一輩子,要么不愛,孤獨終老一輩子。要么就很愛,轟轟烈烈,死心塌地一輩子。而你,永遠(yuǎn)只會占第一個?!?p> 說罷,便一撩衣服后擺,很是威風(fēng)的站起來,喊道:“阿左阿右,去灼華宮,我在出發(fā)前還要再見見母后。”
然后,就無視了哭的梨花帶雨的風(fēng)月杳,直接大踏步的出了往昔宮。
“殿下——”風(fēng)月杳哭著喊道,可楚慕亭早已是人去樓空了。
隨即,整個往昔宮傳來撕心裂肺般的啼哭聲。
這次的游國舉行的格外突然,直接在清菡臥床養(yǎng)病的時候就開始了。但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聲勢浩蕩,只有兩國的太子前來,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平遙皇這樣這么能生。
由于清菡的身體還未好全,所以簫槐安也沒去接客,反正少他一個最不受寵的皇子,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就留下來,陪著清菡。
一大早,外面喧鬧的聲音就傳遍了整個皇宮,弄的清菡也是一大早就醒了。
“安哥哥,怎么今天外面那么熱鬧?。俊鼻遢盏穆曇舨凰魄皫兹漳前阌袣鉄o力,面色也紅潤了不少,這當(dāng)然是槐安夜以繼日的照顧得來的。
槐安正坐在床邊,給清菡擦著小手,頭也沒抬的回道:“今天是桑虞國和云凌國的兩國太子來這里游國,所以格外熱鬧一些?!?p> “哦,這樣啊?!狈凑膊魂P(guān)她的事。
她只知道云凌國的太子,也就是她的堂哥凌陌,至于那個桑虞國太子,他著實聞所未聞過。
“好了,你在好好休息一會兒吧?!?p> 槐安把手帕放進(jìn)水盆里,端起水盆就要出去,清菡忙問:“槐安,你要去哪里?”
槐安回眸,笑了一下,用極其溫柔的聲音說:“我倒個水就回來?!?p> 之后,又想了想,加了句:“菡兒,哥哥一直都會在的。”
未了,也沒等清菡反應(yīng)過來,槐安就出去了??墒牵俗咭粼?,他那句話還一直縈繞在清菡耳邊:
哥哥一直都在……
一直在……
是啊,這么多年了,他一直都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不只是過去,現(xiàn)在,未來,他都會一直在。只是這未來,終究還只是未來。
等到清菡再次一覺醒來時,已快中午,睜眼就看見槐安靠在美人榻上讀者書。散下來的青絲散漫的垂在身前,修長的食指若有若無的摩挲著書卷,長衫的衣擺搭在榻邊,從書的縫隙看過去,還能看見他若隱若現(xiàn)的精致鎖骨,簡直勾魂極了。
有這么個銷魂的東西帶在身邊,說不定哪天她就血盡而亡了。
清菡想著,不自覺的笑出了聲,一下子讓槐安抬起了頭??此桓被òV的樣子,只是暗笑著,沒有道破。
“醒了?”槐安用蘇沉的聲音問道。
“嗯?!鼻遢拯c了點頭,起身伸了個懶腰,一臉滿足的說,“這一覺睡的我真是舒服?!?p> 然后,扭頭就看見槐安不知何時的站在了床邊,突然俯身把頭抵在了她的頭上,這動作,簡直差點讓清菡原地升天,尤其是他溫?zé)岬臍庀⒙湓谒哪橆a上,更是染上了一片緋紅。
“嗯,已經(jīng)不燒了。”槐安起身,淡淡的說道。
可是,他說的啥,清菡可是一個字都沒有聽到,即使槐安的氣息離開了,她還是沉浸在他暖暖的愛意中。
對此,簫槐安的臉上盡顯無奈,可他又能說什么?這花癡的性子,只能說她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如果清菡聽見槐安腹誹的這句話,一定會反駁說,那還不是都怪你長的這般罪孽,是個人都不可能抵擋的住。
槐安半跪下身,開始給清菡穿鞋,邊穿邊問:“餓不餓,咱們?nèi)フ夷稿蒙虐??!?p> “好?!鼻遢諔?yīng)答,她早膳沒吃,肚子早就抗議了。
隨后,槐安拉著清菡的小手進(jìn)了正殿。此時柳雪染已經(jīng)備好了午膳,剛想派人去叫他們來,正念叨著,他們就來了。
“菡兒可好些了?”柳雪染上來第一句就是關(guān)心著清菡。
清菡又似之前那樣躥到了柳雪染的懷里,撒嬌般的道:“干娘,菡兒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了?!?p> “都多大了,怎么還跟小孩兒一樣。”柳美人嘴上雖這么說,可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樣。
聰明如凌清菡,她怎么可能沒有猜出柳雪染的心思,所以就繼續(xù)耍賴皮道:“不嘛,再大也是干娘的孩子?!?p> 這一下又一下,都快把柳雪染逗得合不攏嘴了。而簫槐安就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她倆的母女情深,反正每幾日就要上演一次,早就見慣不怪了。
這時,就在清菡剛離開柳美人的懷抱,又一個身影把清菡摟在了的懷里,激動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姐姐,你終于好了,七哥哥不讓我見你,心兒好想你。你不在,都沒人陪心兒一塊兒玩了?!?p> 這么多天不見,他都快得相思病了。每次想見清菡時,簫槐安都攔著他不讓進(jìn)門,說清菡需要靜養(yǎng),讓凌一心帶了好幾天的陰霾。
對這小家伙,清菡一向是沒有辦法,誰讓他是自己當(dāng)年撿回來的呢。她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姐姐這不是沒事了嗎?!?p> 他如今長的都比清菡要高了,摸他的頭都有這費勁了,也不知還能再摸幾年。
如果簫槐安剛剛能做到很淡定,那現(xiàn)在若他還很淡定,那他就不是人了!在剛剛凌一心抱上清菡的那一刻,他的臉色立馬黑成了一個鍋底,本著深明大義的想法一再忍著,最終在清菡的手摸上去的時候,便是怎么忍也忍不住了。
他上前把凌一心拽到一邊,有些生冷的道:“你已經(jīng)長大了,要知道男女有別?!?p> 凌清菡:“……”怎么連小孩子的醋都吃。
凌一心摸了摸小腦袋,嘟著嘴,委屈的往餐桌走。簫槐安臉上又變成了得意的笑容,正想著去拉清菡的小手,不料卻被她一掌拍了回去。
“干嘛?”簫槐安不解的問。
“男女授受不親?!鼻遢疹^也不扭的回道。
簫槐安好氣又好笑,這丫頭還和他杠上了。他干咳一聲,俯在她耳邊,低語著:“我又不是旁人,咱倆之間不用把男女之事分的那么清。”
凌清菡:“……”她竟無言以對,只得臉紅著白了簫槐安一眼,氣呼呼的往前走。
未了,她還不忘聽清簫槐安在她身后輕笑了一聲。
柳美人把最好吃的菜全都擺在了清菡面前,只覺從前的小小丫頭,一眨眼的時間,就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妙齡少女了。
“誒呀,這個桌子現(xiàn)在坐的怎么越來越擠了?!鼻遢粘灾穗S口抱怨了一句。
柳美人聞言,當(dāng)即一愣,但很快就又笑了:“還記得第一次和你吃飯的時候,你的兩條腿都蹬不著地呢,如今,倒覺著桌子小了?”
不是桌子小了,是這幾個孩子都越長越大了。
一旁的簫槐安卻是笑的差點連飯都噴出來,忍不住調(diào)侃道:“那是菡兒越長越胖了?!?p> 如此直言不諱的挑釁,清菡當(dāng)即火冒三丈,惡狠狠的瞪了簫槐安一眼:“閉嘴,吃還堵不上你的嘴!”
她明明就是婀娜多姿的好嗎!
看著倆孩子從小到大都相處的很融洽,柳美人很是欣慰,因為這可是離她抱孫子的計劃又進(jìn)了一步。
沉默了好久的凌一心依舊默不作聲,只是加了一塊兒排骨放進(jìn)了清菡的碗里:“姐姐,你吃?!?p> 清菡看了眼,笑道:“嗯,心兒真乖?!?p> 簫槐安:“……”撇了撇嘴,遲早有一天他要把這個礙事的祖宗弄出去!
這兩天生病耽擱了不少的醫(yī)理,清菡想著去藏書閣找一些醫(yī)書回來學(xué)學(xué),是以,就向簫槐安借來了他的令牌,順利的進(jìn)入了藏書閣。
與此同時,和清菡一塊兒進(jìn)來的還有桑虞國太子,楚慕亭。他來這里純粹是聽說平遙國的藏書閣是三國最大的,就掙得平遙皇的同意,來這里找兩本兵書看看。
正當(dāng)他來到放置兵書的第一排書架時,一抬眼,就從書的縫隙中看見一抹白裙飄過。他的心莫名顫了一下,身不由己的拿下幾本書,正好看見了眼前姑娘的面容。
怎么說呢?當(dāng)時他的腦子里只剩下了一句話:娉娉婷婷十三余,豆蔻枝頭二月初。
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真的是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白衣飄身,如清水出芙蓉。這種清純可人般的美好,任誰不心動三分?
楚慕亭注意到她站臺醫(yī)書前,莫非是宮里的醫(yī)女?
盡管心里有再多遐想,他的目光完全被佳人吸引住了,一刻都離不開,連他與生俱來的痞氣都軟下去幾分。
他的呼吸隨著佳人的動作時緩時慢,就連步伐都跟著她一起走走停停,心里只想著能多看一會兒是一會兒。
說到底,他還沒看多一會兒,眼前的佳人就帶著兩本書離開了。等到他再回過神兒來時,伊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也顧不得什么兵書了,一溜煙兒的飛了出去,可門外除了阿左阿右,再無他人。
“剛剛從這里出去的白衣姑娘呢?”楚慕亭焦急的問。
阿左阿右倆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愣住了,他們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家太子爺說什么姑娘呢!
“沒有,這里的人來來往往也不少,我們倆沒怎么注意。”阿左解釋道。
“沒用!”楚慕亭怨念了一句,但現(xiàn)在更重要的是找到剛剛那位姑娘,又招呼著,“你們兩個,去太醫(yī)院問問,把這里最漂亮的醫(yī)女找過來?!?p> “是,是!”阿左阿右連忙應(yīng)到。
原本被他倆氣的不輕的楚慕亭,一想到剛剛那人兒的身影,就不由得勾起了唇角,心情好了大半呢!
最近幾日夏玨光顧著帶著他國太子游國了,也沒顧上來私塾上課。正好,清菡就把借來的醫(yī)書全都看了一遍。等到身心疲憊時,就想著出去走走。奈何槐安正好要去找夏玨有事,于是就命凌一心陪清菡同去。
可是,清菡為何總感覺凌一心就是簫槐安派來監(jiān)視她的,真的是走哪兒跟到哪兒,甩都甩不掉。
是以,把清菡整到渾身不自在時,才開口道:“心兒,拜托你不要把視線每一刻都放在我身上啊,這樣我會很別扭的。”
“不要!”凌一心一口回絕,“七哥哥說了,要我死死盯著你?!?p> 上次的事,簫槐安一直心有余悸,生怕清菡再整出個好歹來,他那小心臟可受不了二重刺激。
清菡自然也明白槐安的良苦用心,只是,他也不能一直這樣一輩子??!對付他她對付不了,但對付這個小孩子,清菡還是綽綽有余的,她靈機一動,說道:“那心兒陪姐姐玩捉迷藏好不好呀,你當(dāng)鬼,姐姐去藏?!?p> 果不其然,凌一心立馬就上鉤了,他點點頭,站在一棵樹后開始數(shù)數(shù)。
清菡見此,立馬溜之大吉。她一路狂奔,等到連空氣中都不有凌一心的氣息時,她才停了下來。清菡喘著氣,看著四周,剛剛光顧著跑了,竟然沒注意方向,也不知跑到了哪里。
算了,反正都是在皇宮,肯定能找回去的。清菡閉著眼深吸一口氣,自由的感覺的真的是太好了。
她在四周亂轉(zhuǎn)悠著,忽而就來到了一處池塘。池塘很大,一眼望不到邊。眼下荷花開的正艷,醫(yī)書上說,若是能取蓮心入藥是最好不過,畢竟這可不是一年四季都有的。只是,她對池塘有了恐懼之心,總感覺稍一靠近就會被吸進(jìn)去。清菡不免打了個寒顫,她找了個半人高的棍子,插到水底,剛好淹沒。
見水也不是很深,清菡也沒想那么多,脫了鞋襪就踩進(jìn)了池塘。她來到荷花開的最盛的地方,一采一大把呢,而且這一池子荷花都是極品,皇宮里的果然和外面的不一樣。
清菡采著正激動,突然就感覺水下有什么動靜,嚇得她心里一顫,隨時做好了逃跑的準(zhǔn)備。
很快,她不遠(yuǎn)處的水面上冒出了氣泡,一個東西從水里冒了出來。嚇得清菡差點翻進(jìn)水里。定睛一看,才看清這分明是個人,還是個男人。
這年頭,怎么還會有人扎水里嚇唬人。
那人光著上半身,激起的水花濺了清菡一身,讓她不由得往后退了幾步。
“你誰???”清菡不敢靠近的問。
那人抹了把臉,半蹲在水里,長長的頭發(fā)浮在水面上,長像一堆隨水而流的水藻。他睜開眼,一眼就看見拿著荷花,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看著他的小姑娘。
然后,他也傻眼了。
這,這,這不就是前兩天在藏書閣遇見的那個姑娘嗎!他上次沒在太醫(yī)院找著,難受了好久,本以為此生也就是只有擦肩而過的緣分了,不成想,竟能在這里相遇。
緣分這個東西真的很奇妙。
雖然,這個小姑娘很是漂亮,但他為了面子,也要壓下心里的激動,故作初次相遇。
他們桑虞國有江南水鄉(xiāng)之稱,整個桑虞國幾乎沒有道路,從橫交錯的全是水路。一年四季都如春,小木船蕩漾在垂條楊柳下,美極了??墒窃诿溃裁啦贿^眼前這位姑娘。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楚慕亭故作聲勢的問,“那你還敢在這皇宮里混?!?p> 到底是何方神圣,不對,是何方妖孽,路子這么野?清菡眨巴著那雙丹鳳眼,盯著楚慕亭出神了好久,愣是沒盯出個所以然來。搖了搖頭,很誠實的說:“我不認(rèn)識你。”
突然覺得這小丫頭還是很可愛的,楚慕亭在心里輕笑了下,繼而產(chǎn)生了一股捉弄之心,便接著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我是這里的河神,你突然闖入了我的地盤,打擾了我的美夢,你說,你怎么補償我?”
河神?清菡聽著不禁抽了抽嘴角,她要是信她那才成神了。這不是唬她玩呢,她是三歲小孩都不會被騙了。
不過,瞧他那身段,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既然這么多年都沒見過,那肯定不是平遙國的人。
“我猜,你應(yīng)該就是桑虞國太子吧。”清菡信誓旦旦的說道。
楚慕亭聽著心里一咯噔,怎么這么快就暴露身份了?不過,他還是在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勾起了嘴角,不答反問:“你怎么肯定,萬一我是云凌國太子呢?”
“你肯定不是。”清菡依舊堅定的說,“眾所都知,桑虞國又稱江南水國,那里的人水性都是極好的。而你,剛剛又能不動聲色的在水里潛伏那么久,足以看出來你的水性有多好了?!?p> 清菡說話點到為止,她可不想跟不認(rèn)識的人說那么多的話。只是,這樣卻是引起了楚慕亭的興趣。桑虞國的姑娘都是被水養(yǎng)大的,一個個都水靈靈,嬌滴滴的不行。而清菡,雖也是小家碧玉型的,但骨子里卻透露著幾分硬氣,果然是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
倏地,楚慕亭突然站了起來,嚇得清菡下意識的扔下荷花用手擋住了眼睛。
但還是不由得從手指的縫隙中看過去,目光由上到下,還好還好,穿著褲子。
誒,不對不對,她到底在想什么?!
趁著游神的功夫,楚慕亭就走了過來,他一步步靠近清菡,在只剩半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開口呼出的氣籠罩在清菡周身,惹得她渾身燥熱:“既然你知道了小爺?shù)纳矸荩赡阌挚匆娏吮镜钕碌纳碜?,你說,小爺該治你個什么罪才好呢?”
又不是她要看的,怪她嘍,明明是你自己招呼都不打的站起來的!還有,這人說的話怎么和一國太子的身份如此不同,痞里痞氣的。
清菡捂著眼,低著頭,不知所措的回答:“我,我,我不是故意的?!?p> “哦?是嗎?”楚慕亭的聲音里帶了幾分邪魅,“可你看都看了,我也不能就此這么放過你吧?!?p> 突然感覺這人有些無恥……
“那你想怎樣?”
“這個嘛……”楚慕亭勾了勾唇角,看著身前這個小丫頭羞到不成樣子,著實可愛,把到嘴邊的“以身相許”的玩笑咽了回去,生生的換成了,“不如你請我吃一頓好吃的唄。”
凌清菡:“……”就這?
緊接著,她又感受到楚慕亭往她身前湊了湊,下意識的問道:“你干嘛!”
“拿衣服啊?!背酵ふf著,身體便往前傾,隔著清菡去拿他扔到草叢里的衣服。這氣氛,簡直快把清菡壓的喘不過氣來。
她不敢把手拿下來,真怕這位桑虞太子又會整出什么幺蛾子來。等到她聽見明顯的水聲之后,身前也沒有明顯的壓重感,確定人兒已經(jīng)上岸了,清菡才松了口氣,默默的把手拿了下來。
她抬頭看見已然穿好衣服的楚慕亭,不由得心頭一緊。剛剛是她大意了,怎么就沒注意到草叢里扔著衣服呢?
不過,這太子爺長的可真是養(yǎng)眼啊。雖然比不過簫槐安,但也足以艷壓群芳了。如果說簫槐安長的魅惑,那他就是妖嬈!可是,長得如此精致的一個人,怎么說出來的話就這么的野?
他看著清菡盯著他發(fā)呆,忍不住的打了一個響指,說道:“還不快上來,帶小爺我去吃飯??!”
“哦?!鼻遢盏膽?yīng)答道,然后不情不愿的上了岸。等到倆人把衣服擰到不滴水,又等了一會兒后,才出了皇宮。
清菡也懶得問他喜歡吃什么,直接把他帶到了醉紅塵,沒幾個人能抵擋得住這里的美食,想來他也不會挑揀一二。
由于這幾年清菡時常光顧這里,都和店主混了個面熟。又知曉她是宮里的貴人后,更是不敢怠慢。不管她是誰,能一直站在七皇子身邊,就不是個小人物。
店主待清菡去了一間雅間,這里是最安靜的一個屋子,保證沒人敢來打擾這位太子爺?shù)挠蒙艜r光。
楚慕亭連菜譜看都不看,直接要了本店所有的招牌菜,要知道,醉紅塵光招牌菜就能排到皇宮大門口了。
這家伙不會是餓死鬼轉(zhuǎn)世吧?能吃得完嗎!
凌清菡撇了撇嘴,看著他如同在看一匹饑餓的虎豹豺狼。
等到菜全上齊后,楚慕亭就開始大吃特吃。由于清菡剛用過午膳,也不是很餓,就在一旁無聊著。她拿出自己的荷包,看著里面原本就不多銀兩,一會兒估計連渣都不剩了,就心疼的不行,對這位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太子爺怨念更重。
她瞪了他一眼,忍不住抱怨:“就因為請你這尊大佛吃了一頓飯,我就立馬要變成乞丐了。”
“誒呀,就一頓飯而已,還能把你吃到傾家蕩產(chǎn)了?”楚慕亭吃了幾片鴨肉,口齒不清的道。
這下,可更是把清菡的怒火引了上來:“你一個太子爺,根本就不知道柴米油鹽貴,你根本就吃不完這么多,干嘛要浪費呢。”
“誒呦,小妞還生氣了?!背酵ず认乱豢谒?,勾了勾唇角,“我問你,如果你日后會變成平遙國最有錢的人的之一,你還會在意現(xiàn)在每天都沒錢嗎?”
“廢話,錢是本命,如果這世上沒錢的話,得少活多少人?!彪m然清菡也不用發(fā)愁柴米油鹽醬醋,但這些可都是這幾年來攢下來的,她還想等著把這些當(dāng)成嫁妝嫁給槐安呢。
緊接著,又聽楚慕亭來了句:“有錢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凌清菡:“……”她才懶得聽他這些歪理。
見清菡好像真的有些生氣了,楚慕亭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些過分了,于是他就軟下來幾分,送開口:“好了好了,這樣吧,你想吃什么,或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我請你,總行了吧?!?p> 原本是要無視他這句話的,但一聽到“什么都可以”時,立馬眼前一亮,蹭的轉(zhuǎn)過頭挑眉問道:“真的?”
“小爺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唬你這個小丫頭干什么?!背酵た偢杏X給自己挖了一個坑,這丫頭變臉變的也太快了吧。
然后,他就看見了凌清菡的邪魅一笑:“那好,我要喝這里的一醉千杯酒?!?p> 楚慕亭:“……”沒了,就這?這不會是想在酒里給他下藥吧。
不過,他楚慕亭可是多年好汗,才不會怕一個小丫頭片子,于是,他就毫不在意的呼來了小二,點了幾瓶一醉千杯,斟了兩杯酒,一杯端向了清菡,很爽快的道:“這杯就當(dāng)是小爺?shù)馁r罪酒,剛剛坑了你那么多錢,對不住了?!?p> 一飲而盡。
喝下去的那一刻,楚慕亭瞬間就覺得到了人間仙境,這樣的美酒,他這輩子都不曾喝過,難怪小丫頭會變卦變得這么快。
清菡見他喝了一杯又一杯,不免覺得好笑,一國太子跟沒喝過好酒似的,如此不顧形象。也對,他就沒有形象。
看他喝的如此忘我,清菡也不再打擾,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慢慢品嘗,像這種酒,細(xì)品才能品出滋味。
只不過,他倆一個都把持不住了,也忘了外面的天色,只是一塊兒喝到了昏天黑地,最后趴桌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反正就是感覺有人來推他們,他們才醒過來。
最先睜開眼睛的是清菡,她模模糊糊的問了句:“誰???”
“兩位客官,已經(jīng)子時了,小店要打烊了?!被卮饐栴}的是店小二。
“哦,子時了呀?!鼻遢詹[著眼淡淡的點點頭,正要再睡會兒時,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不對,愣了一會兒,突然睜開了眼,瞬間清醒了,失聲喊道:“子時了呀!糟了,安哥哥該著急了!”
而后,她又看向了一旁也在迷迷糊糊的楚慕亭,撲過去搖晃著他:“爺,已經(jīng)子時了,都過了門禁時間了?!?p> 她之所以叫爺,是不想讓他這個他國太子身份暴露,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說什么?”楚慕亭皺著眉,也清醒了不少,著急道,“那怎么辦???”
如果回不去皇宮,難不成睡大街???
“二位客官?!钡晷《m時的插了句話,“出了本店,往西走百來步,有一家客棧,那里到子正才關(guān)門,還有半個時辰,你們可以到那里住宿一晚?!?p> 一聽這個,清菡立馬把楚慕亭拽起來,道過謝后,就帶著他出了醉紅塵。
按照店小二的說辭,他們找到了那家客棧,敲了幾下門后,就有一位中年男人打開了門,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
清菡被這目光看的渾身不自在,但也是好聲好氣的問道:“我們是來住宿的,請問還有空余的房間嗎?”
“有是有,不過就是只剩一間房了?!钡曛髀恼f道。
一間房!凌清菡和楚慕亭一聽都向?qū)Ψ娇戳艘谎?,和一個剛認(rèn)識才半天的異性睡同一個屋,任誰也會心里有些別扭,他們也只有觥籌之交啊。
眼看天黑到伸手不見五指,除了這里有點燭光,其余的地方全是黑乎乎的,總不能真讓他們睡大街吧。
一頓猶豫后,還是敗給了現(xiàn)實。清菡點點頭,勉強同意道:“行,就那間房吧。”
店主帶他們上了二樓樓梯口左數(shù)第二間屋子,這房間不是這里最小的,也不是最大的,但也足以讓楚慕亭打地鋪了。
他收拾出來一床被子,鋪到地上,那動作一氣呵成,搞的跟他每天都睡在地上一樣。
清菡看他沒有什么不適之感,便也忍不住問:“誒,你睡多了皇宮里那么舒服的床,能睡的了這地板嗎?”
“那當(dāng)然,你當(dāng)小爺我是金枝玉葉的貴公子???”楚慕亭捋了捋床鋪,“我實話告訴你吧,我之前老愛捉弄太傅,他每次都因為讀書的事參我一本,然后我家那老頭兒就經(jīng)常不讓我回屋睡。我就只好在院子里打床鋪睡了,久而久之,也就習(xí)慣了。”
凌清菡:“……”哪有管自己親爹叫老頭兒的。
“我還很愛在樹上睡,都快變成貓頭鷹了?!背酵ふf著,就上勁了,最后還義正言辭的說,“小丫頭,我雖金貴出身,但絕非嬌貴之人,我和那些達(dá)官貴人不一樣的。”
說完,還不忘邪魅一笑,露出唇角的梨渦,甚是好看,簡直讓人心跳漏了半拍。
清菡看著心里直沸騰,快速的點了點頭,就躺進(jìn)被窩里,閉眼睡覺。在心里給自己念叨著,就算他魅力再大,也沒槐安魅力大。
吹滅了蠟燭,黑暗里,突然傳來楚慕亭那略帶痞氣的聲音:“我叫楚慕亭,愛慕的慕,敬亭山的亭,你呢,你叫什么???”
“凌清菡?!彼肓讼耄旨恿司?,“清水的清,菡萏的菡?!?p> “菡萏……”楚慕亭喃喃自語了一遍,“難怪會在荷花池中偶遇你……”
“什么?”清菡沒聽清,問了句。
“沒什么……對了,你姓凌,你和云凌國有什么關(guān)系?”
聞言,清菡沉默了,她頓了下,轉(zhuǎn)身面向墻,回了句:“沒什么關(guān)系,湊巧而已。時候不早了,早些睡吧?!?p> 然后,就是出奇的靜。只有楚慕亭,盯著清菡的后背發(fā)呆。
他認(rèn)為,這丫頭與云凌國絕對有關(guān)系,但他現(xiàn)在只算是一個過客,不便多問,只好等日后有機會再說了。
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