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地臥房,燈火嗶剝作響。長公主坐在燈下做一只錢袋,針腳細密不見花色,反而細細地秀了獸紋。
此時屏風內(nèi),棲梧在給她鋪床。
“聽風,看茶。”長公主向外喚了一聲。
誰知竟無人應(yīng)答,長公主也不是很渴,想著這貼身大宮女怕是走開了,沒有在門外守著。門外廊下燒著火爐,水咕咕沸騰著。一只修長的手拎起,一直拎進了房間。
門外光線昏暗,長公主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抬,全不在意進來的是誰。
“看茶?!彼c點桌子。
來人給她倒了茶水,將水壺放進了茶盤。
“這是送我的?”忽然而起的男子聲音,讓長公主驚了一下。蕭崢笑了,“怎么,沒料到我會在這里?”
“明日你便走了,我夜間會頻頻于你睡眠有妨礙?!遍L公主道:“你去你那院子里睡?!?p> “殿下要趕我走?”蕭崢臉色不大好。
長公主愣了一下,“我在為你考慮?!?p> “馬上就要分開了,殿下難道不想我陪你?”
“……”長公主伸出手握住蕭崢的手道:“怎么會?我自然想你陪著我。”
蕭崢笑了,往前挪動一下,將她手里的繡品拿過來看,看著上面的獸紋道:“沒料到殿下還會繡花?!?p> “這算什么繡花?”長公主尷尬地笑笑,“讓棲梧給我描了圖,我才繡的。繡的不好,怕你戴不出去?!?p> “怎會?”蕭崢看著,手指輕輕撫上那密密的針腳,“這獸紋我喜歡的緊,多謝殿下。”
一直躲在屏風后的棲梧這時走了出來,她垂首來到二人面前。
“公主、駙馬,奴婢先退下。”棲梧說。
蕭崢將長公主手里的錢袋遞給棲梧,道:“這錢袋只差一個收尾,你做好了明日給我。你們公主懷著孩子不能熬夜?!?p> “……”棲梧伸出雙手接過錢袋,抬頭去看長公主。
長公主想了想道:“你且拿去,你繡工比我好,若是我做得不好你可自行修改。”
“除了封口,其余皆不許動?!笔拲槆烂C地說。
“是?!睏嘞騻z人行禮,退出前被長公主叫住。
“聽風去哪里了?你回去收這個口讓她來守夜。”
“不需人守夜,我來守著你。”蕭崢雙手握住長公主的一只手道:“殿下不想我守著你?”
“明日你就要離京,今夜合該好好歇息。不然路上奔波,怎么能休息好?!?p> “我以后在外無法守在你身邊,這時當然要好好照顧你,免得你氣得不愿讓我見孩子?!?p> “我哪會那個樣子?!遍L公主紅著臉說。
棲梧還站在一邊,不過她始終垂著頭沒有抬頭。好似這屋子里沒有她這個人一樣……
但蕭崢仿佛還記著,他對棲梧說:“今夜無須守夜,那聽風不必來?!?p> “是?!睏嘟K于離開了長公主臥房。
另一邊,棲梧拿著錢袋回到住處。不想看到的竟是聽風坐在床沿,身邊放著一只小碗,沉沉藥油的香氣飄在空中。她穿著小衣,衣裳撩開,用手指沾了藥油一點點摸著……
“你怎么了?”棲梧道:“公主方才找你,還說讓你守夜?!?p> 聽風苦了一張臉道:“我適才端水時被絆倒,肚子撞在欄桿上,有些疼。今夜沒法守夜,棲梧姐姐能不能勞你幫我守夜?”
“不必了,駙馬說他守著公主。”棲梧看著她小心翼翼一點點上藥,有些疑惑,天色暗單她肚子上的紅印怎么看都像是一個腳印。
“哦?!甭狅L抖了抖,聲音跟著顫了顫,眼睛都紅了。
棲梧沒想到會見到這樣的聽風,她心中有了幾分猜測但沒有直言。只拿了針線在一邊做活,聽風看了她一眼也沒在意,她的肚子疼的厲害,須得趟一趟。
第二日,長公主府門前,蕭崢帶著兩輛馬車準備出行。一起送行的棲梧將錢包給了長公主,她檢查一番后笑著將錢包遞給了遠行的丈夫。
蕭崢當即將錢包掛在腰間,兩人都沒在意沒有出現(xiàn)的聽風,互訴一番離別情,揮手告別。
目送馬車消失,長公主才轉(zhuǎn)身回來。問聽風去了哪里,棲梧便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自家主子。本就有前情在,還有什么想不到的。只是沒料到蕭崢會為了自己這樣,長公主轉(zhuǎn)過身再去看,街上空蕩蕩,哪里還有馬車的影子。
剛剛分開就生思念……
轉(zhuǎn)眼過去幾日,長公主的飯量稍減可是急壞了身邊伺候的人。眾人輪流勸說都不能讓她多吃哪怕一口,不得已,裘姑姑進宮求見了皇帝。
等待皇帝召見的長公主一副思念成災的模樣,棲梧勸道:“殿下,你何苦如此。駙馬又不是不回來了?!?p> “你不懂。”長公主嘆息一聲,“控制不住想他?!?p> “駙馬離京后公主不是要便進宮修養(yǎng),您守在這里,這里處處都有駙馬的影子,于您養(yǎng)胎沒有好處?!?p> 長公主沉默,只道:“獨自活了十多年,本宮也不明白,為何忽然少了一人就過不下去。宮里日子雖好,我卻只想守在這里等他回來……”
只是,長公主未能如愿,因為宮里傳旨要她即刻進宮養(yǎng)胎。以前,她進宮多少有些興奮。畢竟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處處都是可以玩耍,哪里有什么故事一清二楚,甚至公里多數(shù)宮人她都認識。
但只有這一次,她有形無神的坐在那里看著身邊伺候的人為她收拾箱籠,沒有多一句嘴,反而有些不情愿。
裘姑姑見了不免有些擔心,心中不禁埋怨駙馬,為何要選在這種時候離京。
她上前,對長公主說:“殿下,今日蕭世子離京,不如你去送送他?!?p> 看到與駙馬相似的人總能一解相思苦,但長公主與駙馬的大哥沒什么交情,甚至兩人是相互看不上的關(guān)系。裘姑姑這樣提議,是估著她不會同意。
但誰知長公主抱怨了一句:“大哥怎得還沒走?那上次去國公府為何不見他?”
裘姑姑哪里知道,只能沉默不言。
但很快,由裘姑姑陪著,兩人乘馬車趕上了送行的人。國公府的兩位夫人都沒出現(xiàn),她們已經(jīng)習慣了一年中的大半年都看不到他們父子倆。來送行的是管家及一眾下人,看到長公主的鸞駕至此他們都很意外。
蕭嶸蹙眉看她一眼,便帶著一眾人向他行禮。
叫起后,長公主癡癡望著他的臉,片刻間才說:“眉毛沒有這么濃,眼睛沒有這么大,面相沒有這么兇,只有七分相像?!?p> 蕭嶸原本還奇怪長公主來送自己的目的,如今聽了竟覺得好笑。他上下打量了長公主一番,心里想著她雖是金枝玉葉,終究年紀還小,這樣小的年紀難免犯錯。
只是,自己是沒資格原諒她的。想至此,雙眉蹙了蹙。
“殿下……”
長公主沒有放過這個表情,她問:“大哥似乎對我有很重的成見?”
“殿下覺得微臣為何會有這么深的成見?”蕭嶸道:“殿下與我弟弟成婚是怎么回事?成婚至今殿下見過我家里的幾個人?殿下做得這些事,樁樁件件哪一樣值得微臣信服?”
長公主何曾被這樣指責過,她揮手讓周圍人離得遠些,才道:“與皇后有染,你該求著我不要告訴皇兄,如何有膽子在我面前指責我?若是沒有蕭崢,你以為本宮會縱著你如此?”
“臣與皇后娘娘清清白白,若不是殿下害得娘娘失了自己的孩子,如今陛下的嫡子該降生了。殿下做了這樣傷天害理,使得龍子未能將生的事,心中不曾有一絲人該有的悔意嗎?你不怕報應(yīng)?”
長公主扶著自己的肚子后退一步,裘姑姑見了忙上前扶住她。
雙方敵視半刻再無對話,終至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