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離貼著涼城腦門的手,傳來了滾燙的觸感。
她往下又輕輕貼了貼涼城的脖頸,同樣滾燙。
可現(xiàn)下衣服剛剛烤上,還沒有干,木屋里也沒有什么可以蓋的東西。
楚離又瞄了瞄涼城身下的一堆草。
總不能把人家用一堆草給埋上,過分了過分了......
楚離迅速起身,然后走到木屋門口,打開門往外望了望。
屋外仍大雨傾盆,一時半會兒沒有停的意思。
況且現(xiàn)在他們所在的地方與良渚城還有一段距離,沒有馬,短時間內(nèi)根本到不了良渚,她也不放心丟下涼城,自己一個人去買藥。
短暫的思考了五秒鐘,楚離將門關(guān)緊,不讓風(fēng)透進(jìn)來,轉(zhuǎn)身回屋。
楚離走回了火堆旁,她伸手摸了摸衣服,還是很濕。
如何是好,該怎么辦。
她根本就沒有過照顧人的經(jīng)歷,自己長大之后就逐漸涼薄的心性,使她從來都沒有真正的去關(guān)心過誰。
活到現(xiàn)在,楚離只秉承兩個理念,一個是關(guān)我屁事,一個是關(guān)你屁事。
誰生病,誰受傷,誰的死活,與自己半毛錢關(guān)系都沒有。
而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關(guān)心。
她又在晾著的衣服上撕下一塊布,布還是濕的,有些涼,她將布搭在了涼城的額頭上。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上。
雖然自己的里衣也微微有些濕,但因為剛剛是背著涼城,有些地方還是沒有被淋到的,和其他衣服相比已經(jīng)挺干爽的了。
她在涼城身邊坐了下來,看著渾身止不住顫抖的涼城,看了有好久,然后嘆了口氣。
這人于她,算是有救命之恩了。
她沒欠過誰,她也不想欠誰,但一旦欠了,就一定要還。
楚離換成了沖著涼城跪著的姿勢,輕輕湊過去,又猶豫了幾秒,然后又直起身,皺著眉頭。
重復(fù)了幾次,她還是慢慢的張開了雙臂,俯身將涼城抱在了懷里。
只能抱著他了,總不能連身上最后一件里衫都脫了吧。
雖然身為新時代開放的特色社會主義新青年,但如此坦誠相見也是不大好的。
她的下巴輕輕抵在了涼城的右肩,張開的雙臂環(huán)住了涼城的身體,她的胸口貼著他的,隔著薄薄的一層布,傳來了涼城身上滾燙的溫度。
同時感受到的,還有涼城身上緊致的皮膚和結(jié)實的軀體,和他胸腔內(nèi)強(qiáng)壯有力的心跳。
耳邊會傳來涼城沉重的呼吸。
只要微微一側(cè)頭,鼻尖就可以碰到?jīng)龀堑亩洹?p> 涼城依舊閉著眼睛,但剛剛緊緊皺著的眉宇在慢慢一點點的舒展開,呼吸也不似剛剛那么急促,身體也抖的沒那么厲害了。
楚離就這樣安靜的趴在涼城的身上,讓出了傷口的位置,安靜的抱著他,用身體為他取暖。
真奇怪,依舊有那股只屬于他的味道。
淡淡的薄荷香氣。
好像是他皮膚上傳來的,又好像是他的呼吸中傳來的。
就這樣安靜的持續(xù)著這個姿勢,聽著涼城的心跳,楚離可以感受到?jīng)龀堑纳眢w緩緩的恢復(fù)了,不再顫抖,呼吸漸漸平穩(wěn)。
楚離轉(zhuǎn)過頭。
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非得要轉(zhuǎn)頭,就非要好奇想看上他那么一眼。
但還是轉(zhuǎn)了。
如此近距離的側(cè)臉被無限放大。
楚離第一次離一個人這么近。
火光映出涼城側(cè)面立體的輪廓,睫毛微微的顫動著。
眼睛,鼻子,嘴。
完美的剪影。
怎么會有人長得這么好看。
“楚離。”
“......”
?。???
要不是看見涼城的嘴唇動了,楚離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涼城突然開口吐出了兩個字,都來不及讓楚離挪開一直盯著他側(cè)臉的目光,由于太突然,導(dǎo)致楚離還愣了幾秒。
然后下一秒她就從涼城身上彈了起來。
他莫不是覺得自己是什么趁火打劫想占他便宜的死變態(tài)吧......
那可真就日了狗了。
楚離有些尷尬,她還保持著跪著的姿勢,腰板僵硬的挺的溜直,看著涼城微微睜開一條縫的眼睛,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你......醒了?你有點燒,然后我......就......你不冷嘛......我就尋思著幫你......暖和暖和......嗯,對,暖和暖和?!?p> 涼城似乎神志比剛剛清醒了點,他閉上眼睛,然后又重新睜開了,看著跪在自己身旁像一塊木頭的楚離。
看樣子這哥好像沒什么反應(yīng),他也并沒覺得自己是個老變態(tài),尷尬這才稍稍緩解了些。
“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楚離稍稍又低下點兒身子低聲說。
“無礙?!睕龀堑穆曇魩еc嘶啞,應(yīng)該是發(fā)燒的緣故。
無礙你奶奶個頭啊。
楚離看著臉色還是不大好的涼城,他的額頭還在冒著冷汗,嘴唇雖從紫色緩過來些,但還不是正經(jīng)色兒。
都這個時候了,怎么還逞強(qiáng)。
楚離心中莫名竄出一股火,但又不忍心過于責(zé)怪。
“你現(xiàn)在能說話嗎?”
“能?!?p> 楚離又低身湊了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可以被涼城聽清:“你知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什么可以緩解風(fēng)寒的草藥?你大概和我形容一下,我出去看看有沒有?!?p> 畢竟在此之前是涼城告訴楚離這個木屋的存在,所以他一定先前來過這里,或者說,這個木屋就是他的,他應(yīng)該對附近很熟悉。
“屋后大把都是?!?p> 涼城說完之后楚離有些哭笑不得,這形容還真是通俗易懂。
“你等我。”說罷,楚離拿下了涼城額頭上的布。
這塊布已經(jīng)被涼城的體溫帶的滾燙了。
她又走到木頭架子前,找了一個可以熬藥的罐子。
然后走到門口,拉開了門,在門口接了些還算干凈的雨水,把布又浸濕了一下,回屋里在火堆上架了點兒木頭,將罐子放在火上燒著,把布重新蓋到了涼城的額頭上。
她抓了抓架著的衣服,自己的那件已經(jīng)干的差不多了,于是拿了下來,俯身蓋在了涼城的身上。
涼城的目光一直看著忙來忙去的楚離。
“等我。”楚離又重復(fù)了一句,然后“嗖”的一下鉆出了屋子,關(guān)上了門。
涼城稍微動了動身子,牽扯出劇烈的疼痛,他皺了皺眉,“嘶”了一聲。
屋外的雨相比于剛才明顯小了很多,但還是挺大的。
離開了生著火的屋子,楚離被突然的冷氣凍得一哆嗦。
畢竟現(xiàn)在的她只穿著一件白色的里衣,很是單薄,再被雨這么一澆,那叫一個爽。
楚離冒著雨繞到了屋子身后,果然屋子后有著成片成片的類似婆婆丁一樣的植物。
雨水已經(jīng)在屋子后面積成了一處不淺的水泊。
楚離蹚了過去,然后彎下腰拔起了草。
拔第三棵的時候,楚離感覺手掌心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啊......”她下意識縮回了手,看了看手掌。
雨挺大的,天色也暗了下來,除了滿手濕濕的泥,楚離也看不清什么。
不管了。
楚離接著彎腰一頓瘋狂的拔草,也不管手疼不疼了。
相比于渾身的酸疼,手上這點兒傷還真不算什么。
一頓操作猛如虎后,拔了差不多好幾捧,自己捧都捧不住了,楚離這才又蹚著水繞回了木屋的前面,用腿踢開了門。
聽見一聲巨響,涼城側(cè)過頭,就看見了門口出現(xiàn)了一堆長著腳的還滴答水兒的草。
因為草太多,楚離的整個上半身和頭都被淹沒在了她抱著的草堆里。
涼城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你怎么拔這么多”,但是發(fā)現(xiàn)自己愣是干動嘴沒出聲,嗓子已經(jīng)啞掉了。
楚離回身,一腳把門踹上,然后走了過來一股腦將草藥都扔在了火堆旁。
楚離盤腿在涼城身邊的火堆前坐了下來,開始挑揀一些還算干凈的草,摘葉子,往火堆上的罐子里已經(jīng)沸騰的水里扔。
“那個......”涼城張了張嘴,第一個字兒還是沒說出來,試了好幾次才勉強(qiáng)發(fā)出聲音,“那個是......要碾碎的。”
“啊......”楚離回過頭看了看涼城,又看了看罐子,有些茫然。
“罷了,就這樣吧?!睕龀强粗恢涝撊绾问呛玫某x,嘆了一口氣,然后輕輕閉上了眼睛。
摘著葉子的時候,楚離發(fā)現(xiàn)手黏糊糊的,以為是泥,就沒太管。
直到她看見了水里的紅色。
她將手伸向火堆前看了看,這才看清自己手掌上的無數(shù)道口子,有血珠還在拼命的往外冒。
“我靠?”楚離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馬上又縮了回來,生怕涼城看到。
她回過頭,涼城閉著眼睛。
他應(yīng)該是沒有看到。
差不多將草藥都熬上了之后,楚離看了看身邊還剩下有好幾厘米那么高的草,嘆了口氣。
果然是雨水進(jìn)了腦子。
楚離隨手抓起一個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撕的黑色的破布條子,在手上胡亂的纏了幾圈。
因為黑色的料子血跡染上了也看不清。
她回過身,爬過去湊到?jīng)龀巧磉?,輕輕將他身上的衣服拿開,又輕輕剝開了傷口上放著的布料,看了看傷口。
“嗯......血止住了。”
還好血止住了。
看來涼夜的藥真的挺有用的。
剛剛楚離一直懸在喉嚨眼兒的心,也終于放了下來。
她緩緩的舒了一口氣,輕輕將衣服重新蓋好,然后抬手,拿去涼城額頭上的布,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想試探一下他的溫度。
可是自己的手也很涼,況且手也已經(jīng)疼麻了,試不出來什么。
她望了一會兒閉著眼睛的涼城。
過了幾秒,她俯下身湊了過去,將自己的額頭貼上了他的。
鼻尖也微微的碰到了涼城的鼻尖。
一直閉著眼睛的涼城,就在這時睜開了眼睛,望著楚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