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送你的玉佩呢？”
聞言，顧蓁從雁翎手中接過玉佩展示給蕭穆：“在這里。”
蕭穆接在手中看了看，然后又遞回顧蓁手中：“好好存放。”
“好?！鳖欇柚划斒且湎Щ茨贤醯男囊猓晕醋鏊?。
“世子要去上朝嗎？”雁翎打開門，二人走進屋內(nèi)。
蕭穆隨意走到坐榻上，拿起案上一份文書：“不用。我并未在朝中擔任正經(jīng)職位，如今從邊關(guān)回來，只需要時常去軍中巡視便可。”
“嗯。”顧蓁微微點頭。然后，就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往常在家中之時她偶爾陪顧蘊外出，剩下的時間基本上都在顧際常的書房之中。
顧際常離開之后，她便再也未出過一趟門，除了在繡樓中學習兩位教習師傅所教授的東西，就是一個人到書房之中翻看里面的文書古籍。溫習她父親曾經(jīng)親自教授給她的東西。
但是現(xiàn)在，房中突然多了一個陌生男子不說，她所有的東西都留在顧家，就算想看也看不到。
不過片刻，蕭穆就注意到顧蓁的不自在。于是放下文書抬頭看向她：“你往后都要住在這里，要慢慢習慣才好?！?p> 顧蓁轉(zhuǎn)過頭：“妾身明白?！?p> 顧蓁第一次用“妾身”自稱，她自己有些不自在，蕭穆聽起來卻覺得有種瞬間的奇怪的愉悅。
他想了想，繼續(xù)說道：“晚些時候，我陪你去顧家。你將要取的東西先取回一些，剩下的之后再慢慢送過來?！?p> “好?！鳖欇栉⑽Ⅻc頭。
接著又聽蕭穆道：“算是回門了?！?p> 聽到“回門”二字，顧蓁的心緒動了動。
兩年前張玳回門的時候，她和阿蘊也去了張家。舅父舅母、兩位表兄及表嫂還有他們的孩子，再加上顧蓁和顧蘊姐妹二人，一大家子等候在前廳，看著陸階和張玳攜手而來。
看著他們夫妻和睦的樣子，她舅父張慕遠雖然臉上的笑顏沒有舅母陸氏那樣明顯，但是眼中的欣慰藏也藏不住。
可是她回到顧家，卻是再也見不到父親的笑顏，聽不到他用十分好聽又溫暖的聲音喚她“夭夭”。
蕭穆坐在外間處理文書，顧蓁閑極無聊，便叫雁翎找來許多絲線，兩人坐在里間打絡(luò)子。這是顧蘊時常玩兒的東西，顧蓁雖然不甚感興趣，但也被拉著做過幾次。
除了最開始的拘束，顧蓁后面越來越放松。因為蕭穆坐在外面極其安靜，若非知道，顧蓁很難感覺到這屋內(nèi)除了她和雁翎還有第三個人在。
一晌的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蕭穆的聲音從外間傳來：“我們要去主院進午膳?！?p> “好，這就來。”顧蓁將手中快要打完的絡(luò)子交給雁翎，起身撫平衣裙上的褶皺，然后和雁翎一前一后出去。
“平日里用膳都是一家人在一起嗎？”一邊向主院而去，顧蓁一邊向蕭穆問道。這淮南王府的規(guī)矩，她要盡快熟悉才行。
“嗯。”蕭穆應聲道：“淮南王府人員簡單，一般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用膳?！?p> 顧蓁了然，淮南王府總共住了一家五口人，自然不需要像世家大族那樣分開用膳。
顧家還好，府中只住了兩房的人，所以人員也不算太過冗雜。
像陸文燕所在的陸府，就住了包括陸文燕的父親在內(nèi)兩嫡三庶五個兄弟。陸文燕只堂兄弟就有八個，這些人中，大都已經(jīng)成家并且有了子嗣。
所以像陸家那樣的人家，也就逢年過節(jié)能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余時間，都是各自過活。
午間席上，淮南王蕭溫一邊用膳一邊和王妃以及幾個子女說話。除了蕭穆個性清冷話也很少，蕭乘和蕭秋都在席上談笑風生。
顧蓁自幼所遵循的規(guī)矩，都是食不言，寢不語。這樣坐在淮南王府的餐桌旁，雖然有些不適應，但卻并未覺得逾矩或者厭惡。
反倒是感受到了世家大族中所沒有的溫馨氣氛。
顧蓁在王家的三年，王家人自然也不會食不言寢不語。但是這樣的氣氛，卻只有在淮南王府的餐桌旁才感受到。
“阿蓁，這樣吃飯是不是不合禮儀，所以覺得不習慣？”蕭溫的話，讓顧蓁一愣。
隨即反應過來，顧蓁笑著回答道：“并不會，父親。只是覺得這樣一起用膳讓人心情更好?！?p> “哈哈哈。”蕭溫朗聲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害怕你出身簪纓世家，會不習慣這些做派?！?p> “嫂嫂吃飯的樣子真好看?！币慌缘氖捛锍鲅缘馈?p> “你嫂嫂自幼學習世家禮儀，一言一行自然姿態(tài)雅致?！蓖蹂Φ溃骸澳阊?，要跟你嫂嫂好好學學了，成天沒有一點兒女兒家的樣子?！?p> “阿秋天性爛漫，十分招人喜愛?！鳖欇璧溃骸案赣H說這是率真自然，極為難得。我娘家小妹也是這樣，父親也一直沒有約束于她?！?p> “哈哈哈，還是阿蓁會說話?！泵鎸︻欇瑁茨贤跏挏氐膽B(tài)度一直十分溫和甚至尤為寬恕。
……
午膳在極為的氣氛中很快結(jié)束，顧蓁帶著雁翎先行返回，蕭穆被淮南王留在書房問話。
“可圓房了？”
淮南王一句話，讓蕭穆剛剛喝進口中的茶水差點兒吐出來。
“你一個大男人，這有什么好害羞的？”蕭溫有些嫌棄地看著蕭穆：“要不是阿蓁嫁了進來，老子都要懷疑你有龍陽之好了?！?p> “父親！”
“好了好了，不過是玩笑話，你急什么？”見蕭穆有些急了，蕭溫連忙轉(zhuǎn)換口氣。
不過雖然這么說，他曾經(jīng)確實這么懷疑過。
別人家的小子，哪個不是十五六歲就知道想女人了？唯獨他這個大兒子，長到二十多歲也不見動靜。
他一直覺得，是不是把他送到軍營里太早了，沒見過女人所以才一直不開竅？為此，他還專門找過幾本春宮畫給他。不過給了之后，仍舊不見任何動靜。
就在他疑慮這要不要從宮里找個太醫(yī)給他瞧瞧的時候，建康城中的幾大世家先后向他表示了想要結(jié)親的意向。
蕭溫一直想要為他的兒子求娶一位出身高貴的世家女，就像他的母親一樣。所以這些世家一有意向，他立即就明確表明對此有很大的興趣。
娶到了世家的女兒，他淮南王府得到的不只是財力上的支持，還有極大的民望。而需要付出的，不過是一些讓他們安心的庇護。如此一本萬利的買賣，任誰都不會放過。
但是，他兒子不近女色的事情蕭溫也沒有忘。萬一只是他剃頭挑子一頭熱，到頭來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今年春天，蕭穆回到建康。蕭溫試探著問了一下他兒子的意愿，蕭穆的反應讓他著實有些驚訝。
“好，但憑父親做主。”
蕭溫愣了愣，隨即心情瞬間愉悅。他兒子看來沒事，是他多心了。
然后，蕭溫又問道：“如今這朱、張、顧、陸四家的姑娘可是任你挑選，可都是嬌貴的很的世家女，你小子也是有福氣。
這些家族幾日后便會將女兒的畫像送來，到時候你挑挑?！?p> 蕭穆卻道：“不必了?！?p> “什么不必了？”蕭溫以為蕭穆要反悔。
“畫像，不必了?！?p> “沒有畫像你要怎么挑？還是……”蕭溫的話頓住，然后驚喜地看向他兒子：“難道，你已經(jīng)有了心儀的？”
蕭穆不置可否。
蕭溫見狀更是大喜：“相中了誰家的？”
“顧家?！?p> “顧家？”蕭溫道：“顧家的女兒可不止一個?！?p> “大司馬顧際常的長女，顧蓁?！?p> 蕭溫愣了一會兒，他兒子的眼光，真毒！
如今的士族，早就比不上百年前了。不僅勢力衰退，連風骨也慢慢磨沒了。
建康城中四大世家的掌家之人，也就顧際常能讓蕭溫打心底里佩服。那才是真正的士族老爺，表面溫潤如玉，卻長了一副壓也壓不彎的鋼筋鐵骨。
顧際常的女兒，在一眾世家貴女中想必也能獨領(lǐng)風騷。
他兒子的眼光，卻是毒得很吶。
“等著，老子一定把人給你要……啊不對，是娶過來?！?p> ……
但是就在當天傍晚，顧際常突然被人從從宮中抬了出來。居然是為了救駕犧牲的。
蕭溫當時就爆了粗口：“他奶奶的，騙鬼呢？就顧際常精成那個樣子，會為了救皇帝把自己的命搭進去？恐怕在他的眼中，十個皇帝的命也不如他一條金貴?！?p> 隨即，他就想起了另一件事——顧際常說沒就沒了，那他兒子和他閨女的親事怎么辦？他閨女這一守孝，可就得三年啊。
“蕭穆，顧家的親事黃了?！被茨贤蹩粗麅鹤樱骸澳阍購钠渌麕准业拈|女當中挑一個吧?！?p> “知道，子女斬衰，需要三年。”蕭穆的語氣十分平靜，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淮南王險些動手：“那就三年之后再議吧?！?p> “什么，三年之后？”蕭溫怒視蕭穆：“你知道你今年多大了？三年，你等得起嗎？”
蕭穆不言，態(tài)度卻十分明顯。
蕭溫看著他，想打又不舍得動手。他這個大兒子從小到大都沒有讓他操過心，唯獨這媳婦一事，怎么就磕在這兒了呢？
“別家的閨女不一定比顧際常的女兒差，你都沒見過，別急著下定論?！笔挏貢灾岳恚骸叭曛竽愣级牧耍瑒e人家的兒子都會滿地跑了你卻還沒有討上媳婦，你那些同僚不得笑話你？”
“兒子不怕人笑話。”蕭穆油鹽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