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婢從圈進(jìn)罪犯家眷的官邸逃了出來,不慎落入奴隸販?zhǔn)种??!卑㈦y解釋道。
會淪為“貨物”,這些人的遭遇自然都是多番艱苦坎坷。顧蓁在心中暗暗嘆息——這世道,對女子有太多不公。
她們唯有自強(qiáng),拼盡最后一絲氣力,才有可能抓住那一絲渺茫的光輝。
……
顧蓁從會館帶回的四人,雖然性格各異出身也各異,但舞技卻是同樣的出類拔萃。不然,也不會被人以舞姬的身份出售。
所以顧蓁只說了所要演出的舞蹈的大致風(fēng)格。剩下的一切,皆由她們自行準(zhǔn)備。
而她,則投入了其他事宜的安排。
日子在忙碌中消磨得很快,元辰之日來到腳邊。
天色微亮,整個淮南王府從寂靜中醒來。
“醒了?”顧蓁發(fā)現(xiàn),不論她醒的多早,每次睜眼都能聽到蕭穆的聲音:“現(xiàn)在還早,怎么不多睡會兒?”
“我想去貼神像。”顧蓁伸手揉了揉眼角,然后抬頭看向蕭穆。
民間風(fēng)俗,元辰之日的早晨各家各戶都要在門戶上貼上神荼、郁壘兩位門神的神像。然后再燃爆竹。
“貼神像?”
“嗯,從前在家中之時,每逢元辰之日我和阿蘊(yùn)還有父親都會早起然后一起在寢居貼上神像。”
“你們親自做?”蕭穆疑惑。
一般養(yǎng)有仆從婢女的府邸這些事都不用主人親自動手,更何況在顧家。
顧蓁卻道:“父親說,民間的風(fēng)俗都是家中長輩領(lǐng)著兒孫一起貼神像。所以自我和阿蘊(yùn)記事起,父親就親自帶著我們做這些事情。”
“往后,我陪你一起?!?p> ……
“雁翎姐姐,少將軍和夫人真是恩愛?!笨粗驹陂T前的一雙璧人,蕭元對著雁翎感嘆道。
“你知道什么是恩愛了?”互相熟稔之后,雁翎自然漸漸了解了蕭元的個性。雖然看著已經(jīng)是個成年男子,但實際上不過是個未長大的少年。
蕭元撓撓頭,笑得一臉靦腆:“不就是少將軍和夫人這樣嗎?”
雁翎背對著他看向顧蓁和蕭穆,頓了頓道:“是啊,就是這個樣子?!?p> “好了?!笨粗N好的神像,顧蓁眼中漫上滿足。向一旁轉(zhuǎn)頭,哪知對方也正好看過來。
顧蓁一時無話,只聽蕭穆道:“去主院拜見父親和王妃吧?!?p> “好?!鳖欇栉⑽⒋鬼?,應(yīng)聲道。
……
拜賀之后,便要飲椒柏酒和桃湯祈求年輕康健。
椒柏酒是用花椒葉和側(cè)柏葉泡制而成的藥酒,而桃湯是用桃枝、桃葉熬制而成的湯汁。對于這些,顧蓁一向敬謝不敏。
往常在顧家,顧際常寵著她們姐妹,所以顧蓁和顧蘊(yùn)往往只需要抿上一口有個象征便可。
但是如今,卻是不能再像往常那般任性了。
顧蓁先是端起面前的椒柏酒,閉上眼一口飲下。放下杯子之后,眉頭微微皺了皺。
這已經(jīng)是她極力忍著了,卻還是被坐在她身旁的蕭穆看出了端倪。
所以當(dāng)顧蓁端起盛有桃湯的湯碗之時,一只修長的手伸了過來。
“略微抿上一些便可?!迸骂欇柙谝饣茨贤鹾屯蹂?,蕭穆又解釋道:“父親并不看重這些?!?p> 顧蓁看了看蕭穆,端起湯碗微微抿了一口。即使一口,那味道也讓她忍不住眉頭動了動。
欲將湯碗放下,卻在半途中被方才那只手接了過去。
顧蓁轉(zhuǎn)頭,卻見蕭穆將她剩下的一整碗桃湯都飲了下去。
喝完之后,又不動聲色地將碗放在了她的面前。
那可是她用過的碗。顧蓁的手指不自覺的抓了抓袖口處的布料。
“父親,我能不能不喝?”
顧蓁的注意力被蕭秋的聲音吸引過去,只見她正面容苦澀地望向淮南王,手指指著身前的桃湯。
“不可胡鬧,快些喝下?!被茨贤醯脑挷蝗葙|(zhì)疑。
蕭秋苦著臉,磨磨蹭蹭地端起面前的湯碗,緊鎖著眉頭喝了下去。
人們認(rèn)為桃湯有驅(qū)邪避兇之效,所以對于元辰之日飲桃湯的風(fēng)俗十分看重。看來淮南王也不外如是,根本不像蕭穆說的那樣“不看重”。
顧蓁想要看看蕭穆此時的神情,卻不知為何不敢轉(zhuǎn)頭去看。
淮南王妃是齊國的大長公主,所以元辰之日要進(jìn)宮參加宴會。而淮南王一家,往往也會一起前去。
今年蕭穆卻向淮南王告了假,并未跟著一起前去宮中。
“阿兄是要在家陪嫂嫂嗎?”蕭乘看向蕭穆,語氣中不乏調(diào)侃打趣之意。
以顧蓁現(xiàn)在的身份,自然不能出席這些場合。
“是。”蕭穆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卻讓想要調(diào)侃兄長的蕭乘不知如何接話了。
“那我也在家中陪嫂嫂?!笔捛锱艿搅祟欇璧纳磉叄骸叭m中的宴席一坐就是幾個時辰,著實無聊。”
“可以嗎,父親?”蕭秋一臉討好地看向淮南王。
這次,淮南王倒是十分好說話。
蕭秋得到允許,抱著顧蓁的手臂,面上滿是雀躍。
“父親,那我也不去了。”一旁的蕭乘也跟著湊起熱鬧。
卻是得到了淮南王的一巴掌:“你還小是不是?跟著湊什么熱鬧,給老子規(guī)規(guī)矩矩地過去?!?p> “憑什么……”蕭乘本想說“憑什么阿秋能不去我就不能”,但看著自家父親望過來的目光,他終是識趣地閉上了嘴。
阿兄是長兄,阿秋是幼妹,就他什么都不是,就他要受欺負(fù)。
……
“阿兄,嫂嫂,我們今天要做什么?”看著蕭乘一臉哀怨地跟著淮南王和王妃去往宮中,蕭秋的心情更加愉悅了。
“去顧府?!?p> 顧蓁扭頭看向蕭穆。
“顧府?”蕭秋十分疑惑:“去那里做什么?”
“去看阿蘊(yùn)?!笔捘缕痤欇璧氖郑彶较蛲庾呷ィ骸耙呀?jīng)讓蕭元將馬車備好了。”
“阿蘊(yùn)是誰?”蕭秋提裙,追上前方的二人。
……
“阿蘊(yùn)?!?p> 顧蘊(yùn)正站在廊下盯著門上剛貼好的神像出神,恍然間聽到了顧蓁的聲音,一時還有些難以相信。
“阿姐?”轉(zhuǎn)過頭之后,居然真的到看了笑意盈盈的顧蓁站在院落之中。
“阿姐。”反應(yīng)過來之后,顧蘊(yùn)立即提起裙擺跑向顧蓁。像往常一樣,一頭撲進(jìn)長姐懷中。
“怎么只你一人,紅豆呢?”顧蓁撫了撫顧蘊(yùn)的頭頂,溫聲問道。
“我讓她出去買些東西?!鳖櫶N(yùn)回答道:“一會兒便回來了?!?p> “祖母沒有叫你去榮余堂一起用膳?”顧蓁將顧蘊(yùn)從懷中拉出,牽著她的手向繡樓中走去。同時示意蕭穆帶著蕭秋跟上。
“清晨去問了安,之后我說身體不適,她便放我回來了?!?p> 聞言,顧蓁冷笑。顧家長房如今只剩阿蘊(yùn)一個女兒,撐不起門戶,所以連嫡親的祖母都能將其忽略。
若是顧際常還在,阿蘊(yùn)豈會在元辰之日孤零零地在站在廊下?
血濃于水,終究抵不過世態(tài)炎涼人心冷暖。可笑,當(dāng)真可笑!
“阿姐,是我自己不愿意去?!笨吹筋欇杷查g變換的神情,顧蘊(yùn)解釋道。祖母那里有二叔一家,她就算去了也是獨(dú)自一人。還不如帶著紅豆回到自己的院落。
況且如今阿姐回來了,她更加覺得回來得太值了。
“這是阿秋。”顧蘊(yùn)先向顧蘊(yùn)介紹蕭秋,然后又跟蕭秋介紹顧蘊(yùn):“阿秋,這是我的妹妹,阿蘊(yùn)?!?p> “阿蘊(yùn)好。”蕭秋從蕭穆身旁走到顧蘊(yùn)面前:“不愧是嫂嫂的妹妹,你真好看?!?p> “你也好看。”顧蘊(yùn)主動拉住蕭秋的手:“你是姐夫的妹妹?”
蕭秋愣了愣,倒是一旁的蕭穆回答道:“是,她是我的妹妹,自然也是阿蘊(yùn)的姐妹。”
顧蘊(yùn)和蕭秋都是活潑開朗的性子,兩人很快就玩到了一起。顧蘊(yùn)拉著蕭秋在去她的臥房,向她展示她珍藏的那些寶貝。
而蕭穆和顧蓁,則被留在了前廳。
“多謝你。”顧蓁微微抬頭,才能看到蕭穆的眼睛:“多謝你,對我如此好?!?p> 雖然她只是他的媵妾,雖然他們還沒有夫妻之實,雖然她不明白他為何對她這樣好。
但是這句感謝,顧蓁是由衷道出。對她如此體貼入微的人,除了她的父親,只有蕭穆。
“夫妻之間,本應(yīng)如此?!?p> ……
“大小姐?!?p> 顧蓁轉(zhuǎn)頭,見是紅豆抱著一個匣子走進(jìn)來。
“阿蘊(yùn)在她的房內(nèi)?!鳖欇枵f道,然后又看向她懷中所抱的匣子:“買了什么?”
“是二小姐說以往元辰之日老爺都會送兩位小姐一人一份禮物,以后,這兩份禮物便由她來準(zhǔn)備。”紅豆解釋道:“本來還在發(fā)愁如何將大小姐的那份送過去,大小姐居然就回來了?!?p> 顧蓁打開匣子,見里面是兩支流光溢彩的琉璃簪子。一支青色雕云紋,一支紫色簪頭飾以小巧的花朵。仔細(xì)看去,似乎是兩朵薔薇。
這阿蘊(yùn),對琉璃當(dāng)真是愛到了極點(diǎn)。
“這只更適合你。”蕭穆從兩支琉璃簪子中挑出紫色那支,抬手插到顧蓁發(fā)間。
……
從清晨來到顧府,直至日暮才離去。
回淮南王府的馬車上,蕭秋抱著顧蘊(yùn)送她的琉璃罐子,一路上嘴角都不曾落下。
“嫂嫂,我們什么時候再過來找阿蘊(yùn)?”
顧蓁一怔。兩次過來顧府都是蕭穆主動提出,對于蕭秋的問題,她當(dāng)真不知如何回答。
蕭穆好笑地看向蕭秋:“怎么,還想多收些禮物?”
“才不是?!笔捛锊_目:“我是喜歡和阿蘊(yùn)在一起,而且還想送些回禮給她?!?p> 蕭穆聞言輕笑:“那下次再帶你過來,或是將阿蘊(yùn)接到淮南王府也可?!?p> “好。”蕭秋一臉崇拜地看向蕭穆:“阿兄最好了?!?p> 顧蓁只當(dāng)蕭穆實在哄蕭秋開心,卻在幾日之后在淮南王府看到顧蘊(yùn)的身影之后相信他并非隨口一說。
顧蓁問他:“這樣可以嗎?”
蕭穆回答道:“只要你開心,就可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