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來自群租房的女人們在濱江一品的公寓里鬧騰到了很晚,還沒調好時差的公寓主人早就睜不開眼睛了,給客人安排好了房間就走向了離她們最遠的主臥。
姚姚回到客廳倒了杯溫水,邊喝邊走向了她最喜歡的落地窗旁。
白日里精致秀麗的天鵝湖在夜幕籠罩下又多了幾分神秘,天鵝游回了巢里,平靜的湖面在路邊幾盞夜燈的照映下猶如一張絕美的明鏡,總能讓看到的人安定下浮躁的心情。
玉姚若有所思地待了會兒,被遠處湖邊天鵝巢附近閃爍著的夜燈打亂了她的思緒,她望了一眼走回了房間。
姚姚離開了客廳,而讓她的最后一晚留下遺憾的天鵝湖一角,在一陣毫無規(guī)律的閃爍之后,又恢復了正常。
夢一般的周六過去了,天鵝們緩緩游出了巢,朝著又一個美好的朝陽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公寓里鬧騰到深夜的女人們還在睡懶覺,除了平日里本就睡得少,起得早的唯一一個上班族,劉情。
劉情知道自己和妹妹們不一樣,混不下去了可以回家投奔父母,找個人嫁了,她沒有資格睡這個懶覺,更不會留戀這個不屬于自己的城堡。拖玉姚的福,也算是感受過了目的地的溫暖,短暫的夢境讓劉情更加燃起了前進的動力,欲帶皇冠,必承其重,此刻正是奔跑的時候。
在劉情收拾完行李,離開了很久之后,公寓里的女人們才緩緩睡醒。凌翹楚提議大家一塊兒去湖邊散步,順便吃個早飯。最小的黃秋瓷耐不住性子,帶著Owen一股腦地竄了下去。姐姐們好不容易選好了今天的衣服,總算也出了門。
楚楚意識到今日小區(qū)花園里多出了幾個警衛(wèi),心里有點毛毛的,便上前詢問什么情況。
“這幾天管天鵝的人說天鵝蛋少了好幾個,昨晚上收到居民投訴說看到小區(qū)里有人半夜去偷蛋,我們都笑了說不可能,結果那個居民發(fā)現(xiàn)東門那塊兒個狗洞,就堅持說肯定有外面的人混進來了?!眱蓚€老練的警衛(wèi)無奈地討論著。
“這蛋有什么好偷的啊,拿去孵天鵝嗎。”在玉姚的玩笑下,大家都打開了話茬。
跟警衛(wèi)大叔聊完天,女孩們還是意猶未盡,看來奇葩的事兒真是哪里都有,這個傳說中的地方好像顯得接地氣了很多,只有凌翹楚對這不知名的天鵝賊生出了些恐懼。
女孩們聊著聊著,自然而然地走向了天鵝棲息地,天鵝巢處一個揮舞著長長的柳樹枝的老年人也進入了她們的視線。為了靠近觀看喂天鵝的過程,大家都隱隱地加快了腳步。
“黃秋瓷!”
玉姚吼著沖了出去,摸不清頭腦的楚楚和曼玉一驚,也半知半覺地跑了起來。她們繞過了彎才看到,瘦小的秋瓷抱著狗,被胡亂揮舞著柳枝的大爺追打著蜷縮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第一個沖到現(xiàn)場的玉姚對著老年人怒吼道。
老年人無視了姚姚的話,自顧自地掏起了天鵝窩。姚姚扶起嚇懵了的秋瓷,看著眼前這個不顧他人眼光,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偷蛋的老大爺十分不解。
隨后趕到的曼玉也趕緊扶起秋瓷的另一只手,對忙著掏蛋的大爺罵了句:“神經病!”兩個女孩一邊喊著警衛(wèi),一邊離開了巢穴。瘦小的秋瓷這才流下了恐懼的眼淚,女孩們把秋瓷攬到懷里,溫柔地安慰著她。
玉姚這才看到比曼玉先到的楚楚止步在路邊,根本沒有跟進來。她一臉擔心地抱著跑出來的狗,仔細檢查著它的身體,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玉姚看了凌翹楚很久,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個曾經以為最了解的人身上,感受到了陌生。
看到三人相安無事地走了出來,楚楚緩緩問出了一句:“沒事吧?”
誰都沒有應答。
姚姚一路沒有說話,她想著二十年來在楚楚身上感受到的變化,或許她早就已經想到了會有這一天,只是當真正感受到的時候,有點突然,有點孤獨,有點不舍。
凌翹楚和抱成一團的三人回到家里,客人們整理完行李立馬就叫來了車。本就敏感的楚楚察覺到了大家的不滿,平日里自以為機靈的她看著三個不愿跟自己對視的妹妹們,也失去了言語,只是默默地為他們開了門,目送著她們進了電梯。
電梯里的曼玉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憤怒,吐出憋了很久的一口氣說道:“還以為她人有多好呢,眼看著小女孩被神經病打,那女的居然在那邊關心一條狗。”
一旁的玉姚沒有作聲,她回想起玄關處楚楚那雙潔白透亮的運動鞋,又看了看自己滿是泥土的雙腳和夾腳拖,倒也是鮮明的對比了。
伴隨著魔都特色的雷雨,漫長的一天終于落下了帷幕,濱江一品又蒙上了暗黑色的面紗。白日里巡邏的警衛(wèi)大叔們在嘗試了一陣審訊后帶著不說話的奇怪大爺離開了,小區(qū)里其他的工作人員也陸續(xù)回了宿舍,只剩下一個年輕的大堂小姐。
嬌小的禮儀小姐仔細地收拾好東西,打開鏡子補了補口紅,給自己噴了一層香水,準備像往常一樣從后花園的東門離開。
“到了沒呀?”她用著女人特有的嬌羞聲通著電話走向了后門。
她路過天鵝湖棲息地,被一陣撕裂的天鵝叫聲吸引去了注意力。她小心地靠近天鵝巢穴,看到了一個衣衫襤褸的背影把天鵝們嚇得四處逃竄,她隱隱約約看到這個男人面對著一只撲騰著的天鵝不知道在做什么。這才發(fā)現(xiàn)一只神態(tài)猙獰的天鵝倒在了泥地里紋絲不動,女人嚇得失了聲,驚慌失措地逃離了小區(qū)。
次日凌晨,天鵝飼養(yǎng)員和保安們聚集在了天鵝棲息地,昨日的目擊者止不住地嘔吐了起來。
潮濕骯臟的天鵝巢穴里,鵝卵石掉落一地,白色黑色的羽毛散落得遍地都是。僵硬的黑天鵝凄慘地倒在泥濘里,修長的脖子向后扭過了一百八十度,眼睛一只半睜著,一只已經壞得不堪入目,它翅膀上的羽毛掉落了一半,瘦弱的身子上到處都是皮開肉綻的口子。
小區(qū)管理員帶來了獸醫(yī)救治一旁奄奄一息的白天鵝,然后一臉嫌棄地吩咐兩個保安把猙獰的死鵝扔到滿是泥濘的翻斗車上運走。
不到半天,濱江一品的黑色天鵝湖事件在鄰里都傳開了,管理室里的電話響個不停,接聽的人有的忙著道歉,有的忙著否認,濱江集團辦公室里也一個個打起電話忙著壓消息。
天亮后,楚楚像往常一樣帶著Owen下樓,平日里每天都會跟她打招呼的聲音突然變了。她抬頭一看,今日的禮儀小姐換了一個人。不止如此,今天花園里掃地的阿姨少了很多,與她擦肩而過員工神態(tài)都與往常不太一樣,一路低著頭,互相沒有交流。
今日濱江一品的氣氛,冷得令人發(fā)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