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籍聽了這般奉承的話自然很高興,道:“在下本是一文不值,竟不知,在公子眼里乃是如此地偉岸光輝。不過比起公子從土匪窩里跑出來的那般剽勇,在下這點(diǎn)不入流的小功夫?qū)嵲谑遣豢耙惶?。若是能請教請教公子是以何種絕世神功、從那群如狼似虎的女子手里逃出來,那在下可真是再無遺憾了?!?p> 孫常者聽聞謝籍調(diào)侃,淚花點(diǎn)點(diǎn)又要開口。孫定者拿手肘戳戳他。
眼看這兩人就要商業(yè)互吹起來,沈曦宜插口道:“喂!姓孫的,你也太沒良心了吧?是我先發(fā)現(xiàn)你,把你拉上船的,如今你卻只認(rèn)得謝公子,這個太不公平了吧?”
小幺桑不甘示弱,道:“還有我,我還把你扶回來的呢!”
孫定者沒好氣道:“再也不管這種爛事了!”
孫常者一愣,宛轉(zhuǎn)笑道:“沈妹妹,還這位幺桑小妹妹,你們自然也是我孫某的大恩人。只是事有輕重緩急,容孫某一個一個地感謝嘛。孫齊,你可是我親弟弟,還較這真兒干嘛??!”
眾人躲在破廟中良久,卻始終沒等到令沉佑的隊伍。想來山腰處那片爛攤子還沒處理完。謝籍生了一堆火,把沈曦宜二人請過來烤火,他自己也坐了過去。
孫常者長嘆,仿佛幾日不見老了十歲,“謝兄還提孫某是如何從土匪窩里跑出來的,唉,唉,想孫某這幾日的經(jīng)歷,那才稱得上是驚心動魄、心有余悸啊。”
沈曦宜想起他那日氣沖沖地縱馬離去,隨后十余日都不知蹤影。孫老爺怒而當(dāng)著不孝子死了,召集三姑六伯地給他大張旗鼓地辦了喪事,如今他那幾個兄弟還在披麻戴孝,沒想到這家伙忽然又回來了。
暖融融的火光映照謝籍半張面龐,他漫不經(jīng)心地打趣道:“孫公子,你無需顧忌。一會兒令大人來了,我等可就沒這耳福了。”
孫常者喝了口水,長長地嘆了口氣,這才說起這些天他堪稱奇遇的經(jīng)歷。
原來大婚那日他一怒之下闖上巴巫山,被梅三絡(luò)、泥巴等三個女土匪劫上寨子,不由分說就要納他做男寵。
那梅三絡(luò)好生蠻橫,手下女人個個生得跟男人一般,他是在新婚之夜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裝醉、奪取紅纓槍才跑出寨子。
不過很快就被發(fā)現(xiàn)了。泥巴帶人繞著巴巫山追了他不下十里,孫常者就遇山開山、遇水游水,直到身上的衣服都爛了,三天三夜沒吃過一口東西,這才逃到渡口之處與謝籍等人相遇。
也當(dāng)真是無巧不成書,正好趕上上山來送贖金的沈曦宜和孫定者,這才糊里糊涂地獲救。自古剿匪和土匪勢不兩立,泥巴等人不由分說就和令沉佑等人打成一團(tuán),兩敗俱傷,孫常者這才得以逃離魔窟。
這般過程被孫常者添油加醋地大說特說,大抵都是他如何英勇地耍弄女土匪、亦或是什么男子漢的英雄氣概之類云云,手舞足蹈,聽起來實(shí)在叫人云里霧里的,與他此刻這副落魄窘迫的樣子全然不符。
沈曦宜自然知道他是什么德行,無聊地敲石頭消磨時間。倒是小幺桑不諳世事,倒還真被他說書般的演繹騙住了,聽著津津有味。
謝籍一邊聽著,拿了個小石子在沙土上刻刻畫畫,將孫常者逃跑的路線粗略地勾了出來。
孫常者說到這里又喝了口水,臉色驚惶,大喘著粗氣說道:“你猜怎么著?那幫子野蠻女子,本打算拿到贖金以后就撕票的,幸好被孫某擠在門縫里聽見了,否則……恐怕各位就再也見不到孫某了!”
謝籍不無感嘆,“孫公子不愧為京城第一才子,體力真不是吹的。閣下繞著這巴巫山轉(zhuǎn)了將近五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居然沒叫土匪追上。在下送公子一稱謂,就叫‘再世曹操’如何?”
小幺桑是湘地人,沒讀過《三國》,便有些好奇,“曹操?說曹操曹操就到嗎?”
沈曦宜一口水含在嘴里差點(diǎn)噴出來,謝籍這人說話,實(shí)在是太內(nèi)斂了。
曹操,確實(shí)是天下跑得最快的人。
孫常者洋洋得意,臉上也多少有了些血色,“哎呀,得蒙謝公子謬贊,孫某實(shí)在是不勝榮幸,再世曹操怎敢收下。孫某充其量也只只算得上是‘再世潘安’而已。”
“咦……”小幺桑撇了嘴,覺得這人實(shí)在不要臉,走到一邊假寐去了。
孫定者見孫常者連連自夸,感到顏面無光,怒而起身。
謝籍掩唇笑了一下,道:“再世潘安?也真是應(yīng)景呢。素聞孫公子風(fēng)流瀟灑氣死潘安的名頭,如雷貫耳,沒想到為人也是這般風(fēng)趣幽默?!?p> 孫常者長嘆一聲,肅然拱手道:“謝兄如此夸贊,當(dāng)真讓孫某有種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想當(dāng)年伯牙子期臨溪而坐,彈琴作賦,何等快活,得知己如謝兄,當(dāng)真有子期遇上伯牙之感!不如這樣,孫某現(xiàn)在就拜謝兄為兄長!”
“兄長……”謝籍還笑如春風(fēng),剛要開口,便被沈曦宜一把捂住了嘴。
聽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下去,恐怕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沈曦宜搶先道:“你們兩個相互吹捧,有完沒完!孫常者,你不是跑了三天三夜嗎?怎么,還不累嗎?”
孫常者興致勃勃的,本想此刻就把這個義兄認(rèn)下來,見沈曦宜插口,一臉責(zé)怪地言道:“沈曦宜妹妹,此言差矣,我和謝兄不過是文人之間惺惺相惜罷了,哪里是吹捧……”
謝籍握下沈曦宜手,道:“原是沈姑娘著急了。也對,外邊天色已晚,我等還是趕緊休息吧,明日還要早些上路呢。結(jié)拜之事,明日再議?!?p> 孫常者眉眼盡是不高興,本來還想磨嘰幾句,但在沈曦宜的強(qiáng)烈要求之下只能閉嘴。
廢舊祠堂本來就狹窄,能容身的地方本就不多,孫常者見小幺桑睡的地方還有一片干稻草,便悄悄摸摸地墊著腳尖踱了過去。
謝籍在貢桌下面找了個背風(fēng)的所在,貢桌雖只有三條腿兒,但有個破桌布垂下來,躺在里面仿佛天然有個簾幕般。
他雙手勾著腦袋剛要躺下,見沈曦宜直勾勾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