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等送走蔣宛如跟慕容玉景后戚子陌才和花凝去淺月灣。
車上,林小玉兩眼放光地看著戚子陌,兩只玻璃珠似的大眼睛里,閃動著青春、熱情的光芒。
“先生,你有女朋友沒有?”
“沒有?!?p> 戚子陌心里其實是不想回答的,奈何嘴巴很誠實。
林小玉打了個響指,眼睛里的光散成了萬丈,“很好,我家小姐正好缺個男朋友?!?p> 戚子陌:……
這兩姑娘,一個婉約派,一個豪放派,這樣湊一塊他還真是有點招架不住,
“唉,先生,你耳朵怎么紅了?”
戚子陌:……
“先生,你該不會是害羞了吧?”
聽著車內(nèi)的笑聲,戚子陌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開錯道了。以前回淺月灣的路哪用這么久?握緊方向盤,狠踩一腳油門,還有一種可能:路沒錯是自己開太慢了。
對,一定是。
“呵……”花凝突然輕笑出聲。
“小姐,你笑了!”
“跟著你三年,我這還是第一次見你笑呢!”
“呀,原來你笑起來會有個小梨渦。真好看?!?p> 小玉扒在前座的椅背上,木愣地看著花凝,大眼珠子里熠熠生輝的光全數(shù)散盡。嘴角似有晶瑩的液體流出來。
呃~這模樣,活脫脫一個地主家的二傻子。
在他面前這樣大膽又隨意的姑娘,除了子舒,戚子陌這還是生平第一次遇到。
嘴角勾起一抹淺笑:這樣還挺有趣。
淺月灣是一處別墅區(qū)。一幢幢具有鄉(xiāng)村風情的精致別墅散落在蒼翠樹木的掩映之中,置身其中慌如遠離了所有的都市喧囂,寧靜而悠遠。
車子在一棟白色灰泥墻結(jié)合淺紅屋瓦的兩層別墅前停下。
早已經(jīng)等候著的中年夫人等車停穩(wěn)后熱情地迎上來拉開了右側(cè)的車門,“歡迎你的到來小姐?!?p> “阿姨,叫我小玉就可以了?!绷中∮裣萝嚭?,用她自封的“火眼金睛”對周圍的環(huán)境進行了一遍快速地掃描。
早上七點起床,又飛了五個多小時,花凝是真的覺得累。這一路過來,她的上眼皮跟下眼皮一直打架了。就因為想多看某人兩眼,她才努力支撐著沒有睡過去。
“呵……”
自頭頂傳來的一聲低笑讓花凝立刻又清醒了幾分,“我想睡會?!?p> 林小玉猛地轉(zhuǎn)身。這聲音是小姐的?小姐還是第一次對人撒嬌?!班亍钡匾宦暎枬M的額頭親上了堅硬的車門。
“小玉,你沒事吧?!?p> 林小玉捂著額頭哎喲哎喲地呻吟,“有事,都起個大包了?!?p> “紅姨,你帶她去上藥?!?p> 花凝從車尾繞過去,就看到小玉拉著紅姨的胳膊催她走快點,“紅姨,你快點,再慢我就要痛暈了?!?p> 戚子陌目送那兩道背影離開,眼里帶著了然的笑。
花凝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頭好暈還有點隱隱作痛。繞過車身從新站到戚子陌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個直直白白問他名字的人。
戚子陌微低了頭,清澈,一貫深邃不見底的眸子里,此刻蕩漾著他自己恐怕都不知道的柔情。
“戚子陌。你呢?”
花凝感覺頭越來越痛,輕微一動就像要裂開了一般。
但她還是一點點地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鄭重地告訴他,“花凝?!?p> “花凝”戚子陌感覺這個名字很耳熟,有人跟他說過??梢粫r半會又想不起來。
“帶我去睡覺。”
“呵……”戚子陌又忍不住輕笑出聲。這姑娘,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說什么?
看她腳步輕浮,走得艱難,戚子陌一把把她打橫抱在懷里,“不是說讓我?guī)闳ニX嗎,我們這就去?!?p> 花凝摟著他的脖子,把半張側(cè)臉一點點的貼到他胸口,柔柔地說了句“好”
戚子陌腹誹:現(xiàn)在她難道不應(yīng)該害羞?
花凝聽不到他心里的腹誹,就是說出來她也是聽不到的。
她已經(jīng)沉入夢鄉(xiāng)……
夢里,她又回到了那年冬天。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
半個鐘里地上就鋪了厚厚的一層。銀裝素裹,白雪皚皚,大地在須臾間換上了新裝,不復往日的模樣。
“不是說可以保一個嗎?嗯?”,花宅里爸爸憤怒地沖接生的婆婆咆哮。
“怎么不讓她去死?讓她死。”近乎瘋狂的嘶吼,震落屋頂一大片厚重的積雪。
接著就聽“嘭”的一聲悶響,剛出生的自己就被毫不留情地摔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襁褓厚,還是屋內(nèi)的地毯厚,自己也沒覺得有多疼。
爸爸把自己摔了后可就一直趴在媽媽的尸體上嚎啕痛哭。
接生的婆婆被嚇跑了,爺爺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奶奶也是一個勁地抹眼淚。
后來他們都走了。
自己就那樣不吃不喝,不哭不鬧地在墻角躺了三天。三天后,爺爺看她還沒死,就好心地把她撿走了。
一歲的時候爸爸病逝,說是相思成疾,郁結(jié)于心。
三歲的一個黃昏,奶奶突然慌慌張張地跑到爺爺屋里,那時爺爺正把自己抱在他腿上。奶奶怯怯地看了自己幾眼后跟爺爺說,她讓那個瞎了雙眼的算命先生給自己算了命,說自己命犯孤星,天生帶煞,??松磉呌H近之人。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一直在打顫。
自己聽了覺得很是好笑,也真的笑了。
爺爺聽了奶奶的話好像陷入了沉思,自己的笑他沒看到,可奶奶卻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她站在那里牙齒咯咯直打顫,身體抖得跟篩糠。走時,跌跌撞撞,七魂沒了六魄的模樣。
第二天奶奶死了,應(yīng)該是被嚇死的。因為那個老瞎子的話也因為自己那個詭異地笑。說白了,也就是她自己嚇自己。
后來爺爺沒在抱過自己,見面都很少。
以前他也偶爾抱自己出去的,或是帶著一起遛鳥,或是帶著跟他那些老友喝茶。
自己“命犯孤星,天生帶煞,??松磉呌H近之人”的事在奶奶下葬后被傳得沸沸揚揚。鎮(zhèn)上的人都怕自己,隔老遠就開始繞道走。
經(jīng)常有小孩子朝自己扔石頭。
只有對面街的雪姬不躲著自己,愿意跟自己玩耍,還幫自己擋石頭。
她說:“花凝,不怕,你做我的公主,我就是你的王子,我會一直保護你。”
四歲的時候,爺爺決定把自己送往遙遠的帝都。
從自己出生那天開始,家里就接二連三地發(fā)生重大的變故,他送自己走應(yīng)該是信了那個老瞎子的話。也或許是不想看自己被鎮(zhèn)里的人孤立和欺負吧。走就走吧,一個多余的人,在哪里都一樣。
戚子陌把花凝放在床上后,就一直坐在床邊,沒有離開。
突然看到一點笑容掛上她的嘴角,清秀的小臉沒有因為這個笑容曾加半分顏色,反而越加慘白了幾分。彎彎的柳葉眉也因為這一星半點的笑容擰得更緊了些,像一個怎么也解不開的千千結(jié)。
那點笑太勉強也太凄涼。
戚子陌俯身,給她理了理鬢角凌亂的頭發(fā),骨節(jié)分明的細長手指輕輕地落到眉頭處,指腹朝著眉尾緩緩移動,想為她拂去一點憂傷。
花凝,你究竟在經(jīng)歷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