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花凝”
“花凝”
戚子陌見她眉峰慢慢舒展開,低低輕喚了兩聲。
反反復(fù)復(fù)試了很多次,花凝才算把似有千金重的眼皮給徹底撐起來。
“做噩夢了?”
噩夢嗎?花凝笑著輕輕擺了擺頭,“我就是頭痛得厲害?!?p> 有東西來自靈魂,長在心上,是她窮極這一生的追逐和等待。
她的心很小,小得從娘胎里出來那一刻就已經(jīng)是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再容不下其它。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大的腦袋里有著多么強大的儲存空間。那些入不了心的東西,全堆在那里。
不是想記住,不是不想忘,是她從娘胎里出來就耳聰目明。過目不忘,過耳不忘。
嬰兒的軀殼,成人的靈魂。如果爸爸知道,那天還會不會吼著讓她死?還會不會摔了她在地上?
惡夢嗎?算不上。
在夢里回去看了無數(shù)遍。旁觀者的時候,親身經(jīng)歷的時候,都沒絲毫感覺。不痛不癢。
“我打電話讓醫(yī)生過來看看”戚子陌站起身,“實在難受今晚的飯局暫時取消?!?p> “你好好休息。”
“店里忙,如姨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定好了返程的票。就待兩天?!?p> 花凝用手掌輕輕拍了拍太陽穴,“我可能真的去不了,你們?nèi)ゾ秃??!?p> 戚子陌掏出褲兜里的手機,“我先讓醫(yī)生過來。”
目送著戚子陌出了房門后,花凝閉上眼,揉著太陽穴的手掌一點一點地疊加著力道。
再次睜開眼,房間里不知何時亮起了柔和又溫暖的燈光。
扭頭看向窗外,白日敞亮的天光褪卻,昏黃的桔色燈光登了場。
“小姐,你醒了。”
小玉推門而入,把一杯溫水遞給花凝,“醫(yī)生來的時候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沒忍心喊醒你?!?p> 花凝坐起身接過杯子喝了兩口。
小玉又拿起床頭柜上的一版藥,從上面掰了一顆直接送到她嘴邊,“治頭痛的,吃吧。”
看到那顆膠囊,花凝喉嚨就開始不舒服。
“吃吧。”
小玉晃了晃手腕。就像在說:這是糖,很好吃的,你吃吧。
花凝皺眉,慢慢地用手指拈住,再慢慢地放進嘴里。
“快喝水,喝大口些?!?p> “喝了水,仰頭和著藥一起吞。”
花凝照著她說的做,一口水吞了,發(fā)現(xiàn)藥還在下顎處沒動。
小玉看她眉毛皺得更緊了,猜到了結(jié)果,“不怕,再喝口水?!?p> 花凝聽話地又喝了一大口。
“水先別吞,含在嘴里”
“對了,仰頭”
“仰高些”
“咽”
看花凝眉毛舒展開了,小玉重重地呼出口氣,
“總算是吞下去了?!?p> “我太難了。”
吃藥這件事,花凝也覺得是挺不容易的。
“戚先生走的時候說什么沒有?”
這話頃刻間在小玉圓溜溜的大眼睛里點燃了一把熊熊燃燒的大火——八卦之火
“小姐想聽先生說什么?”
花凝再次躺回床上,“你去煮飯吧,我餓了?!?p> 小玉哈哈笑,“不逗你了。先生說他吃完飯就回來。”
“他這話聽著是不是很有老夫老妻的感覺?”
花凝不說話。眼珠轉(zhuǎn)動,打量起屋內(nèi)的裝潢。
臥室不是很大,暗金色作主色,深褐色為輔色。一個全金色壁柜,一張黑檀木的方桌,一把駝色的簡易布沙發(fā),米白色窗簾,白色的吊頂中間和四周嵌著小巧別致的吸壁燈。
床頭兩側(cè)嵌著的乳白色圓形壁燈和吊頂上的吸壁燈正同時散著暗黃的柔光。
很簡潔,樸實的裝潢。卻很溫暖。
“我覺得先生這個人,就是外冷內(nèi)熱?!?p> “小姐喜歡先生就找時間告訴他。”
“不過先生已經(jīng)感覺出來了也不一定?!?p> “畢竟小姐表現(xiàn)得太明顯了?!?p> 花凝把臉往枕頭里埋了埋,“我現(xiàn)在不餓了,想睡覺?!?p> 小玉嘟著嘴,“應(yīng)該藥效發(fā)作了,你睡吧。什么時候餓了打電話給我?!?p> 說了這么多也不知道聽沒聽。
在機場外花凝的本意是說回自己家住。沒想到被他們曲解了。
花凝想推辭,又想到是奶奶的一片心意,還有自己的私心作祟,她就把到嘴邊的話咽回了肚子里。
柔軟的大床,舒適的錦被,溫馨又浪漫的氛圍……
花凝想著,想著,臉就開始有些發(fā)熱!
圣哲給她裝修好的房子,圖片發(fā)給她看過,很清雅,就跟竹苑給她的感覺一樣。可沒有這里的溫暖。
有他的地方才有溫暖。
永定六年,暮春。
戚少將軍率眾將士同入侵北地的呼和部落浴血奮戰(zhàn)半月后凱旋而歸。
溯陽城內(nèi),百姓們張燈結(jié)彩,夾道相迎。
午時剛過,大軍進城。馬蹄陣陣竟沒帶起地上半點煙塵。金戈鐵馬,氣勢如虹。
座上兒郎們,一身戎裝,英姿颯颯,氣宇軒昂。好不威風(fēng)。
“恭迎英雄回城!”
“恭迎英雄回城!”
圍觀人群,推推搡搡,呼聲震天。
“小姐,你看咱們家少將軍都瘦一大圈了?!?p> “臉也黑了?!?p> “也不知道這次又傷哪里了?”
人群里,鈴蘭看著軍隊為首的少年,邊抹眼淚,邊小聲抽泣。
花凝側(cè)身捏了捏她嬰兒肥的小圓臉,“小哭包。”
小哭包突然破涕為笑,不停地扯花凝的衣袖,“小姐,快看,少將軍看到我們了?!?p> 花凝回身就撞進一雙清亮的墨瞳里。
戚少將軍望著花凝,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夫人,半月里可有想念夫君?”
等花凝從那雙墨瞳里脫身出來,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被拉上馬,被緊緊箍在了一個暖暖的懷里。
“夫人,為夫問你話呢?!?p> 花凝最是受不得他這般地撒嬌。
“想,日日想,夜夜想。”
戚少將軍低頭親了親她白皙的脖頸,“這才乖嘛?!?p> “沒能趕上你的及笄禮,過兩日哥哥給你把賀禮補上?!?p> “哥哥平安歸來就是給槐槐最好的賀禮?!?p> “那收了最好的賀禮,槐槐要拿什么給哥哥作回禮?”
“哥哥可有什么想要的?”
“哥哥只想要你?!?p> “哥哥…”花凝睜開眼,手情不自禁地撫上脖子。感覺那里有些溫?zé)岬臐耩ぃ儋N著她的心。
戚子陌坐在沙發(fā)上,兩條長腿隨意地交疊在一起。換了睡衣,完全沒了白日里的銳氣。濃密的短發(fā)濕漉漉的,隱隱可見點點水跡。
“哥哥”
花凝又輕輕地喊了一聲。
戚子陌拿著書,硬是一個字也沒看進去。他在想花凝到底又做了個什么夢?
不理她?怎么感覺好像是在跟自己置氣?
花凝掀開被子,走過去蹲在戚子陌腿邊,模樣有點委屈,“哥哥?!?p> “呵”戚子陌輕笑。覺得花凝現(xiàn)在的樣子很像子舒。子舒從小就愛這樣拖長著音喊他哥哥。特別是犯錯和有要求的時候。
“剛剛是做什么美夢了?”
美夢?花凝單手托腮,細細回想剛才的夢,“是挺美的一個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