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聽風辨雨樓

　　待眾人安靜睡去，潭邊草叢卻發(fā)出一絲聲響，從這不大的地方卻蹦出五人，身穿著夜行服，衣服上布滿雷云紋，臉戴著鬼面，全身上下只露出了狠辣瘆人的雙眼，左腰上各自掛著不同色彩的極品瑪瑙玉，玉佩上都有以放浪有勁的刻刀琢下的“辨雨”二字，其中四人右腰掛著一柄環(huán)首刀，刀柄用紅絲纏著，刀面也刻有獨特花紋。每個人散發(fā)的殺氣，手里都該捏著上十條人命。

　　只見站在頭前掛著橙玉的黑衣人，凝息了一會，發(fā)現(xiàn)并無其它聲響后，往后面兩個掛著青玉的和兩個掛著藍玉的擺擺手。四人見此倏然從身后抽出一根密封好的木管，各自將挨在一起的四個帳篷里都拉開一絲絲縫隙，將木管打開朝里丟去，一股莫名青煙升起。

　　可惜一個商行的伙計被砸中，從睡夢中恍然驚醒，瞅見身旁起煙的木管，暗嘆不好，大喊：“有賊！“卻還未完全喊出聲就因為早早地吸入了多許青煙而又昏了過去。

　　雖然話沒說完，但聲音已經(jīng)傳了出來，本還在打鼾地胡老三馬上打了個機靈，陡然醒來，下意識的將抱在懷里的寒刀緊握在手中，聽著帳篷外的動靜，又看見身邊不遠處還在散發(fā)的青煙木管，”不好！“連忙沉下丹田凝氣護身，捂住口鼻，用刀往前一斬。面前的蓬簾子嘩啦一下成了漫天碎片。

　　他剛從里出來，就瞧見一個掛著藍玉的黑衣人正捂著一商行伙計的口鼻，刀往他脖子上一劃，一朵血花噴濺出來，人抽搐了幾下，身子癱軟的倒下，眼睛卻直直瞪著黑衣人，不肯瞑目。這番模樣印在胡老三的眼眸子里，化成了無窮的怒火，

　　“你該死?。?！”

　　手心死死攥著寒刀，往前一橫，如驚雷之勢奔向藍玉刺客，雙手握住，胳膊一展，重重往其腰間斬去，銀光一閃，簡潔有力。藍玉刺客背后感到一絲涼意，

　　“嗯？！“

　　還來不及反應，便被腰斬，兩截身子散落在地上，鮮血流出，形成一片血泊。胡老三連忙收起刀，上前扶起倒在地上商行伙計，將其抱在懷里，怔了怔，伸出手將睜眼輕輕抹閉，眼眶中慟著淚，喉嚨里的聲響也跟著打顫，“猴子，安息吧，我?guī)湍銏蟪鹆恕！?p>　　可說這胡老三本叫胡成英，與這個別號猴子的伙計是同鄉(xiāng)發(fā)小，早些年當兵退伍后，行走江湖，因為自己直來直去的性格，惹了麻煩，也練就了一身本領，一手寒刀耍的令人膽顫，后來受了楚老爺子恩惠，和邀請猴子一起加入商行，任勞任怨，自與商行其他武力高強的伙夫被并稱“楚行八客”，排行老三。雖然在楚家混的風生水起，也不忘舊情，本來這次貿(mào)旅是個肥差，便搭上發(fā)小猴子來大漠賺上一筆來給他維持生計，不料卻成了他的葬身地，這何不叫胡老三心中愀戚萬分，自愧不已。又看過去了半響，另幾個帳篷里的朱老八和其他伙計還沒動身，怕不是已經(jīng)中了招，心里暗暗發(fā)狠。

　　他瞪大了眼睛抵住了要溢出來的眼淚，起身朝著反應過來準備聯(lián)手對抗他的兩名青玉刺客和另一名藍玉刺客，暗自冷笑，想用人多壓我，老子可不是好惹的。更何況我兄弟在旁邊看著，你們都他娘的找死，看灑家怎地把你們一個個斬成四段，串在刀尖上喋血。

　　他拉開了決斗的架勢，丹田凝出元氣附在寒刀上，眼睛里面閃著兇光，咄咄逼人，好像要把對方開膛破肚。對面三個刺客看到他兇神惡煞的模樣，不寒而栗，慌亂中起了先手，三人同時凝氣秉神，勢必要將胡老三合力斬于其下，胡老三不慌不忙，一躍再空中，橫刀轉身，揮灑出一片光幕，趁著月光折在刀刃上，頓時四道刀光在空中碰撞，迸出亮眼的火花。胡老三力劈華山，一刀一刀蕩開三個刺客，虬立著的肌肉，一根一根凸的分明。

　　“你們都得死！”

　　“劈浪！”胡老三定住身子大喝一聲，手中寒刀奮力一斬，宛若一道巨浪被刀氣斬開，化為鋒利的巨刃，壓得三刺客不敢喘大氣，格刀抵抗，也不免被展飛數(shù)米遠，實力最弱的藍玉刺客披飛在在空中，嘴里噴出破碎的臟腑，砸在地上響起重物落地的沉悶聲，且無力爬起。

　　站在一旁觀戰(zhàn)的橙玉刺客，眼皮子見狀挑了挑竟有些意外。

　　本不想插手，但見到四人被一人打得落花流水，只剩兩個黃玉刺客還可一戰(zhàn)后，也覺著不能再看好戲了，瞬時拔出佩器，他的稍長，并非彎刀，而是一把雙刃重劍，架在身前，疾步斬向胡老三的肩胛，力氣不在胡老三之下，反而勝之有過，刀劍在空中碰撞震蕩，激起一陣陣漣漪。

　　隨著寒刀上的一次又一次重擊，胡老八頭感耐不住升起了一陣暈眩，仔細想想應是那莫名青煙的緣故，氣力也降下了一半，根本無力抵抗。剩下的兩個刺客暗喜，抓住機會，往其后心狠狠一刺。

　　眼瞅著局勢瞬間翻轉，胡老三即將斃命下，三發(fā)利箭突然從刺客還未來得及勘探的木屋里射出，屏息之間，射中兩柄即將刺入后心的刀刺，箭上傳來的巨力將其震偏，只在胡老三腰間擦出兩道刀口，鮮血從掀起的白肉中滲出。胡老三痛呼一聲，用力再次將撲來的重劍擋住，

　　“驚地！”

　　又是一道仿佛要將大地斬裂的厚實刀氣撲向橙玉刺客，卻被他云淡風輕地側身躲過，卻也因此無了劫殺胡老八的機會，胡老八見此卸力反彈往后退身，撿回了一條命。

　　木屋里也奔出兩個身影，赫然是莫無疆還有朱老八，朱老八手里提著原本掛在木屋墻上的虎頭棍，一跺腳，身如利箭射到橙玉刺客身前，對其當頭一棒，呼嘯聲在耳邊傳來，使得刺客不得不退身自保，為胡老三解了圍，且沉聲對胡老八說道“別慌，合力把這個賊子收了。讓他也嘗嘗你之前受的苦頭！”

　　原來早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朱老八趁機翻過帳篷，從后面窗戶翻進了木屋，叫醒了還在熟睡的兩對父子，爺孫。告知情況不對，確保了自家老主子和少主的安危并讓莫父和他倆爺孫妥善自保后，又瞧見胡老三身處重圍，便讓莫無疆射了三箭，自己提著一根虎頭棒沖了出來。

　　莫無疆背后掛著兩把樸刀，手里還拿著他的那把牛皮弓，搭弓拉弦射箭，行云流水，一氣呵成，西北望，射天狼。又是兩發(fā)利箭如一道驚鴻閃電，射向兩個落單的青玉刺客，卻被人家穩(wěn)穩(wěn)撇開，好歹人家也是刺客出身，雖說實力可能不如胡老三，但也不至于連一個毛頭小子都收拾不了。這樣轉念一想，二人提刀拔腳，轉了方向，想先解決掉莫無疆，

　　“小子，自己找死可就由不得我們了！”

　　兩道向自己沖過來的黑影，莫無疆擰了擰眉頭，初生牛犢不怕虎，反倒也不懼，撇開彎弓，提起背后架著的雙刀，堪堪躲避了其中一人的劈砍，又架起雙刀轉身勉勉強強抗住了另一人的攻勢。

　　此時，經(jīng)驗不足的弊病一下就顯露出來，怎么說他也才只有十五歲而已，又打小住在無人沙漠，除了父親教習武功，畢竟是親崽子也下不去死手，怎能比得了常年混跡在生死邊緣靠殺人吃飯的刺客。刺客抓住他的破綻，兩人一左一右，殺機四射，像一個困籠將他死死包住，動彈不得。莫無疆以一敵二本不是對手，只能堪堪防守，而朱老八和胡老三那還沒有解決戰(zhàn)斗，無法動身支援自己，力氣逐漸小了下來。稍有一愣神，自己身上便會多幾處創(chuàng)傷。

　　莫無疆的狀態(tài)愈來愈差，眼見著要支撐不住了。木屋里遲遲沒有動靜的莫父終于過來解了圍，單手甩著一柄銀鉤，如黑白無常牽魂的模樣，直愣愣地往二人勾去，人勾相撞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兩人像斷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一個跟頭翻落在不遠的平地上，胸口鮮血不停流淌，無了生機。

　　“父親！你怎么出來了?！蹦獰o疆看著瞬間將兩人打死的父親，一陣歡喜。

　　“我再不出來，你怕不就是要被這兩個賊人所害，這么久了，武藝還是沒有精通，丟臉！”莫父直著臉，聽著聲音，向自己奔來的兒子指著就是一頓痛罵。

　　“當心！”從遠處傳來一聲驚呼，橙玉刺客看到自己人慘死，只剩自己一人也沒了什么顧忌，想著任務必定失敗總得換掉一個，聚著血力就擋開朱、胡二人，向蛇一般襲來并悄然用重劍刺入瞎了眼莫父的胸膛，危機猝不及防，雖早已感覺不妙，但轉念想自己親兒子還在面前，若躲過，傷的便是他了，而現(xiàn)在也來不及回身反擊了，只為命由天定。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會來的?！?p>　　莫父嘆息了一聲，莫名其妙地喃喃自語就松了身子，任由利劍像捅破白紙般捅穿了自己的身子。仿佛猜到了嚇得臉色煞白的兒子的模樣，伸出手還想要摸摸他，卻早已沒了這番力氣，撲通一聲跪在莫無疆跟前，仿佛還有一些不甘心，知道自己的兒子還在跟前，解脫的笑了笑，

　　“兒子，你要給我，給我記住！這個世界...很大，但只有...有野心的人才能活得下去...”

　　用最后的力氣朝自己兒子說完生命最后一句話后就倒在地上沒有了呼吸。身后行刺之人看到莫父身死，暗暗地呼了一口氣，好似什么重大任務終于完成可以解脫了，又瞥了瞥還在發(fā)愣的莫無疆，裝作嬉笑地嘲弄了一聲，

　　“小子，讓你經(jīng)歷點人事，知道什么叫痛，哈哈！”

　　隨即咬開齒間毒包，吐出一口污血，肆笑著倒在了莫父尸體旁沒了動靜。

　　“父親?。。?！”莫無疆臉上感到一絲灼熱，發(fā)現(xiàn)原來是兩行滾燙的淚水順著自己的面皮流下而所帶的溫度，

　　我怎么會哭？那個躺下的男人是誰？

　　看著前一陣還在跟自己打趣，而此刻卻慘死在自己面前的父親。

　　父親？他死了？

　　莫無疆像被一把利劍血淋淋地把心窩子穿串，生他養(yǎng)他十幾年的父親倒在他的跟前，趕不及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幸好急忙趕來的朱，胡二人連忙接住了暈倒的莫無疆，背著他，放在了屋內(nèi)的木床上，板床上的吱呀聲，在眾人的不平靜的喘息氣里顯得別樣的刺耳，氣氛一片沉寂，楚老爺子站在窗邊仔細瞧著手上從死了的刺客身上取下的玉佩，面色凝重，從口里含含糊糊地吐出了話，

　　“原來是他們?！?p>　　“誰？”

　　“聽風辨雨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