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宜上了官道,此時獨(dú)自上路,奔出約五里地時,腦袋里揮之不去的竟是劉紫綺冷漠的神態(tài)。心想自己下決定太過魯莽,無怪劉紫綺會為此慪氣。想著自己不夠深思熟慮,很想調(diào)轉(zhuǎn)馬頭,不去宿遷城了。
黃宜正想調(diào)過馬頭,突聽山坡后面?zhèn)鱽硪魂囂げ荻械捻憚?。只聽有人說道:“啟稟樓主,陷阱已安排妥當(dāng),就等著獵物上鉤?!?p> 黃宜心想:“是獵戶打獵,咦!樓主?他叫另一人為樓主?那是什么人?會不會是青衣十八樓的?”當(dāng)即留上了神。紆住馬,側(cè)耳聽去。
只聽另有一人說道:“那老家伙內(nèi)功深厚,機(jī)靈得很,稍微有些風(fēng)吹草動,就會打草驚蛇。你們五個躲到草叢里,記住不能弄出聲息來,就是有屁也得忍回去?!?p> 又聽得有好幾人齊聲說道:“是!”
那人又說道:“一會兒我會在陷阱前和他過招,然后我假裝打不過,向后退開。狂戰(zhàn)那老兒就會跟上前來,只要他掉進(jìn)陷阱里,你們立刻圍上來,先撒石灰粉弄瞎他的眼睛。記住了嗎?”
那五人答道:“是!”
黃宜趁著眾人齊聲回話之時,已繞到一個小山坡上,只見山坡下的樹里有六個身穿黑衣的漢子,當(dāng)即伏在一塊大石背后。當(dāng)聽到‘狂戰(zhàn)’這兩個字的時候,心中忽地一緊。心道:“狂戰(zhàn)師叔?我曾聽師傅說過他的名字,難道這伙黑衣人要對付的竟是狂戰(zhàn)師叔?”
他更加留意了,俯視下去,只見中間是一塊寬闊的平地。五個黑衣人從中間空地上繞過,繞到平地邊的樹叢之中,在樹叢中隱伏起來。
另一個黑衣漢子卻站在路旁,等待著。他背對著黃宜,黃宜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能看到那人背影,依稀覺得十分熟悉。心想:“這人是誰?像是在哪里見過?!?p> 正感詫異,突聽前方山林中傳來馬蹄之聲,只聽一聲咳嗽,一人騎著馬緩緩走來。
那人頭上戴一頂范陽斗笠,身穿一襲高領(lǐng)黃袍,一部花白胡子垂于胸前。年紀(jì)約五十四五歲,臉上透著一股英悍之氣,雙目炯炯生威。
只聽黑衣人說道:“我以為上次交手之后,狂前輩成了驚弓之鳥,不敢赴約了。想不到狂前輩竟還是來了,沒讓我失望?!?p> 黃宜心中一喜,暗想:“那老者就是狂戰(zhàn)師叔嗎?師傅說狂師叔性格孤僻,一向獨(dú)來獨(dú)往。古八卦門解散之后,就很少有他的消息了,不知這些年他去了哪些地方?”
又想:“不好!這黑衣惡賊挖下陷阱,伏下幫手,要陷害狂師叔,狂師叔并不知有陷阱,我得提醒狂師叔,別中了這伙奸賊的詭計?!?p> 他尋思著怎樣警醒狂戰(zhàn),只聽狂戰(zhàn)說道:“老夫姓狂,名字又叫作‘狂戰(zhàn)’,你以為這是白叫的嗎?只要有架可打,老夫就一定會到?!?p> 那黑衣漢子說道:“三十年前,狂前輩以好戰(zhàn)聞名于江湖,想不到三十年過去了,狂前輩依舊像年輕時那樣神勇。既然如此,就請前輩出招?!?p> 只見狂戰(zhàn)擺了擺手,只聽他說道:“在動手之前,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的下落?!?p> 那黑衣漢子道:“前輩請說,不過前輩神通廣大,倘若你都不知道那人的下落,晚輩只怕更加不知道了?!?p> 狂戰(zhàn)道:“那也未必,我早就聽說青衣十八樓聚集了不少武林奇才,為的是齊心合力,要在武林中大放異彩。你既能加入青衣十八樓,想必你的武功、才智定是非比尋常。老夫不知道的事,未必你不知道?!?p> 黑衣漢子仰天打了個哈哈。道:“前輩太瞧得起晚輩了,我只是個跑腿的,在青衣十八樓根本算不上什么?!?p> 狂戰(zhàn)雙眼直視著那黑衣漢子。森然道:“你可知八卦神拳門掌門劉志勛是在哪里?”
黃宜心中又是一怔,但很快即坦然:“劉師叔和狂師叔是同門師兄弟,想必八卦神拳門遭難之事已傳到武林中,狂師叔關(guān)心自己的師兄,因此過問??磥砉虐素蚤T雖已煙消云散,但他們師兄弟之間的情誼卻不因各奔天涯而減弱,也不因時光流逝而淡化。”
那黑衣人道:“劉掌門身為一派之長,必定武功深厚,才干超群。他老人家去了哪里,我怎能獲悉?再說劉掌門雖然德高望重,也與我非親非故,我就更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哪里了?!?p> 黑衣人又道:“狂前輩不忘同窗學(xué)藝的情誼,足見并非絕情無義之人,在下很是敬佩。不過在下倒是聽說,不久之前,有人在白馬幫見到過李梁棟前輩的尸體,據(jù)說是中毒死的,而下毒之人正是劉志勛前輩。江湖傳言,真假難辯啊?!?p> 狂戰(zhàn)神情大變。急切地道:“你說什么?五師哥中毒死了?”
黑衣人忽然拍了拍腦門,恍然大悟似的說道:“哦?對了,我怎么忘了?白馬幫李梁棟幫主原來也是古八卦門的門徒,他和你狂前輩以及劉前輩都是同門師兄弟。哎呀!那可不對啊,劉前輩怎么會去毒害自己的師兄弟呢?那他肯定是毒害了自己的師兄之后,覺得心中愧疚,沒臉再見江湖同道,因此隱居起來了。”
狂戰(zhàn)神色激動,突然間心神大亂,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兩步。道:“五師哥當(dāng)真被劉師哥毒死的嗎?”
那黑衣漢子說道:“李幫主死得可慘啦,我聽說他死的時候,雙眼暴突,七竅流血,如同被惡鬼索命。他一生光明磊落,最后竟死在自己同門手上。哎!”
狂戰(zhàn)心中煩亂不堪,長嘆口氣,臉上不禁落下了熱淚。又不自覺地向前走了兩步。眼看離那陷阱已不過三尺遠(yuǎn),只要再往前走兩步,就將落進(jìn)陷阱之中。
黃宜心中大急,暗想:“這黑衣人用心好不歹毒,他當(dāng)面扯謊,是想引得狂師叔心神大亂,不加防備。”眼看狂戰(zhàn)就將落到陷阱之中,黃宜撿起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子,使勁向那黑衣人后腦勺擲去。
那黑衣聽得石子破風(fēng)之聲,來勢迅捷,心頭十分詫異,怎么有人藏到身后,竟無半點(diǎn)察覺,隨即向旁閃開。喝道:“何人在此作怪?給我滾出來!”那石子不偏不倚,飛到狂戰(zhàn)和黑衣之間就往下掉,只聽砰的一聲,把空地砸出一個坑來,掉進(jìn)了坑里。
原來那坑是黑衣人先命人挖好的,上面搭著樹枝,樹枝上鋪著泥土和野草。高大的灌木林擋住了陽光,樹林中光線較暗,如果不仔細(xì)看,倒也不易發(fā)覺。
那黑衣人本來是想和狂戰(zhàn)過招之時,假裝打不過,向后撤退,引誘狂戰(zhàn)來追,就掉進(jìn)了坑里。聽狂戰(zhàn)問起劉志勛,想著狂戰(zhàn)是個重情義的人,于是將計就計,編造謊言欺騙狂戰(zhàn),為的便是要令狂戰(zhàn)心神大亂,疏于防范,自己掉進(jìn)陷阱里。眼看此計就將得逞,黑衣人卻沒有料到,身后竟還藏得有人。
石子掉進(jìn)了坑里,地面上砸出一個破洞,那陷阱也就完全暴露出來了??駪?zhàn)隨即鎮(zhèn)定心神,暗叫一聲慚愧。心道:“老夫行走江湖大半生,大風(fēng)大浪里也不曾摔倒,想不到今天險些中了小人算計,將一世英名斷送在這里?!彼纫芽吹较葳?,隨之識破了黑衣人的歹毒用心,向那黑衣人瞪了一眼。道:“你這王八蛋,竟敢糊弄老夫?”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自來兵不厭詐,有什么是不敢的?!?p> 黃宜本想走出,但見黑衣人如此糊弄狂戰(zhàn)。也想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又在地上撿起一塊石子來。道:“你是哪里來的卑鄙小人?竟敢胡說八道,欺騙狂老前輩?!苯又f道:“劉志勛劉掌門是被青衣十八樓的惡賊使奸計抓走了的。你是青衣十八樓的走狗,怎會說不知道劉前輩的行蹤?至于白馬幫的李幫主,那確是被人下毒害死了的。但是在李前輩中毒身死之前,劉前輩就著了青衣十八樓的毒手,劉前輩至今還沒逃出青衣十八樓的魔掌,他又怎能得空去毒害李梁棟幫主。再說,李幫主是劉掌門的師哥,他二人關(guān)系要好,劉掌門得知青衣十八樓要危害武林的消息時,便以飛鴿傳書,捎信給李幫主,要他小心防范。他們師兄弟之間毫無半點(diǎn)芥蒂,又怎會起爭執(zhí),更不會相互迫害。你的烏鴉嘴怎能隨口亂說,欺瞞狂前輩?”
狂戰(zhàn)聽到這些話后,忽然間醒悟過來。喝道:“李金白,你胡說八道,欺瞞老夫。要不是那位小兄弟提醒,老夫差點(diǎn)上了你的當(dāng)?!?p> 黃宜聽得那人名叫李金白,心道:“果然是他!這王八蛋自從抓走劉師叔后,就從來沒露過面,想不到他竟和狂師叔約架來了。真是冤家路窄。”
只聽李金白笑道:“那又如何?”他轉(zhuǎn)頭向黃宜所藏身的小土坡喝道:“哪個雜種多管老子的閑事,有種的就滾出來!”
狂戰(zhàn)心知土坡背后藏有一人,正是他剛才好言提醒,解開自己的困惑,又扔出石子示警,才不致落入陷阱,對那人甚是感激。道:“小兄弟,你出來讓老夫見見。你放心,有老夫在此,李金白這無恥小兒不敢拿你怎樣?!?p> 黃宜道:“前輩讓晚輩出來,晚輩本不該抗命。但是這李金白欺瞞前輩,又設(shè)下陷阱,埋伏人手要迫害前輩。晚輩有意和前輩來個前后夾攻,捉拿此賊。我攻他身后,前輩你攻他前方,讓他嘗嘗腹背受敵的滋味?!?p> 狂戰(zhàn)心下大喜。道:“好!甚合老夫心意?!闭f完,便要出手。
黃宜忙叫道:“前輩先別忙對付李金白,草叢里隱伏得有幾只貓貓狗狗,他們手上有石灰粉。前輩不如先打發(fā)那些小貓小狗,李金白由我來對付?!?p> 狂戰(zhàn)心頭一驚,向四面草叢里瞧了瞧,果見黑影鋪地,顯是藏得有人。嘿嘿一笑。道:“老夫竟如此大意,要不是小兄弟提醒,這些小貓小狗恐怕會跳出來咬我?!?p> 正在此時,只聽李金白大喝道:“出擊!”
草叢四周躍出五個黑衣漢子,左邊三個,右邊兩個。那五人剛躍起,便見一團(tuán)白色粉末向狂戰(zhàn)的面門撒下來。
狂戰(zhàn)得黃宜事先提醒,知道那是石灰粉,心中早有防范。不敢去接,向后急退,甩出袖袍擋住頭臉??偹愣惚芗皶r,那些石灰粉紛紛撒在地下,身上并沒有沾到。
狂戰(zhàn)雖得避過,心中又不禁暗叫一聲慚愧。心想:“我忒也大意,若非那小兄弟事先提醒,我一個不留神便會掉進(jìn)坑里,那時這五個人向我撒石灰粉,可不易避過。就算避過,這雙眼睛只怕也難以保全?!?p> 狂戰(zhàn)嘿地一聲冷笑。道:“好歹毒的計謀,李金白,老夫只道你是個講誠信的君子,因此毫無防范,單刀赴會。哪想到你竟事先安排下這等毒計,你這卑鄙小兒?!?p> 李金白見計策被黃宜說中,不由得又急又怒。喝令手下。道:“抓住這老兒,總樓主重重有賞?!?p> 那五名黑衣大漢齊聲應(yīng)道:“是!”五人亮出彎刀,刀一出鞘,只見銀光閃亮,十分耀眼,刀鋒上寒芒磣人,五人分從五個方位向狂戰(zhàn)攻去。兩人以彎刀割他兩只肩膀,一人從中路進(jìn)劈,另外兩人繞向他的身后,砍他的后背。五把彎刀同時攻出,勢頭十分凌厲,直如是要在一招之間,就將狂戰(zhàn)砍作五塊。
狂戰(zhàn)久經(jīng)戰(zhàn)陣,與人交手不下千場。見到如此凌厲的攻勢,也不禁暗暗皺眉。他揮起手中長劍,抬手便是一招夜戰(zhàn)八方。只聽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繇懥宋逑?,就在這一眨眼之間,他已揮出長劍撞開了五柄彎刀。劍刃上嗤嗤之聲不絕,唰的一劍,砍向正前方黑衣人的頭頂。
前方那黑衣人大驚失色,忙舉彎刀上格。狂戰(zhàn)要的便是這個效果,他砍出的一招乃是虛招,為的就是要引得對方揮刀上擋。他明知身旁身后還有四名敵人,要是這一劍刺得實了,能刺中前方的敵人,卻已無暇照料兩旁和后方。就算砍死了一名敵人,自己卻也弄得非死即傷。當(dāng)即手腕一轉(zhuǎn),長劍劍尖往地下一撐,一個鷂子翻身,從前方那人的頭頂上翻了過去。凌空拍出一掌,打在正前方那漢子的后腦上。
只聽砰的一聲響,那人腦袋碎裂,倒在地下,頓時死去。
黃宜只看得又驚訝又佩服,狂戰(zhàn)所使的功夫并沒有超出八卦門武學(xué)的范疇。貴在他十分善于運(yùn)用,哪怕只是一個轉(zhuǎn)身,一次挑劍,都用得恰到好處,配合得天衣無縫。黃宜不由得暗暗心折:“八卦門的武功到了狂戰(zhàn)師叔的手上,竟能發(fā)揮如斯威力?!?p> 五敵死去一敵,狂戰(zhàn)頓時感到松了口氣。他心下雪亮,適才這一招實在太過兇險,倘若不是出其不意的攻擊前方那人,迫使他揮刀上格,由此打開了出路。身處五人的夾攻之下,自己劍法雖強(qiáng),能短時之內(nèi)照料四周,不致受傷,但若時間一久,對方便可看出破綻,那時可就兇多吉少。
狂戰(zhàn)的額頭上也不禁冒出了冷汗。他雖然經(jīng)歷過不少大戰(zhàn),但多是一對一的單打獨(dú)斗。只對付一人,那可好辦得多,而且有許多戰(zhàn)陣都不是性命相拼,用意只在切磋交流。此次與五人相斗,那是敵死我活的殊死搏殺,只要稍微露出半點(diǎn)破綻,將被就地分尸,一世英名也就此斷送。
那四名黑衣漢子見死了一名同伴,突然間縱聲長嘯,聲音中充滿了悲憤之意。猶如鬼哭狼嚎,聽來十分凄烈。
那四長嘯聲一停,神色變得十分兇悍,有兩人一手揮刀,一手撐到地上,舞刀盤旋而進(jìn)。橫挑豎切,專攻狂戰(zhàn)的下盤,使的像是地趟刀法。另外兩人分從兩旁攻狂戰(zhàn)的中上路。刀光閃爍不定,嗤嗤之風(fēng)不絕于耳。
狂戰(zhàn)皺起了眉頭。尋思:“老夫大大小小經(jīng)歷上千戰(zhàn),竟從沒見過如此怪癖的刀法?!?p> 他腳下不住倒退,手中長劍分格兩旁攻來的彎刀。
李金白繞到狂戰(zhàn)身后,嘿的一笑,想揮九節(jié)鞭掃向狂戰(zhàn)的后腦。但是招式還沒使出,便聽到腦后石子破空之聲呼呼而來。
黃宜藏在大石塊背后,見到李金白要夾攻狂戰(zhàn),便扔出三塊石子,去攻李金白。
李金白向旁邊跳開。怒道:“暗算傷人,你還要不要臉!”
黃宜笑道:“我是跟你學(xué)的?,F(xiàn)學(xué)現(xiàn)買,恐怕還遠(yuǎn)不如你。”
李金白悄悄繞到狂戰(zhàn)的身后,所作的打算也正符合‘暗算傷人’這四個字。他作之在前,黃宜學(xué)之于后。正是以他偷襲狂戰(zhàn)的法子,來偷襲他。
李金白聽得黃宜說話,循聲躍去,三五步便奔到黃宜藏身之地,唰地掃出一鞭。
黃宜見鞭子掃到,情知已無法藏身,閃身避過。斜刺里縱身向前一躍,已奔到李金白身側(cè),相距不過三尺。黃宜使出勾拳,勾向李金白的腋窩。
李金白臉上一驚,連忙向后退。退到與黃宜相距一丈來遠(yuǎn),正要揮舞九節(jié)鞭掃出。
黃宜一見之下,頓時大悟了然。原來他九節(jié)鞭很長,宜于遠(yuǎn)攻,要兩人隔得有相當(dāng)距離,九節(jié)鞭才能發(fā)揮作用。如果和他相隔近了,九節(jié)鞭便沒發(fā)揮的余地。
兩宜不等他鞭子掃出,立即身前縱躍。
李金白似乎瞧出黃宜的用意,忽然倒卷鞭子,自后向前襲向黃宜的腦門。
黃宜使一個鷂子翻身,躲過一鞭,順勢向前奔近了數(shù)尺。
李金白見他奔近,忙又向旁躍開,唰的一鞭,斜劈下來。
黃宜躍起相避,趁勢奔近數(shù)尺,與李金白隔得較近了。忽然想起從鐵羅漢身上學(xué)到如來天魔腿,騰空一腳,踢向李金白的手腕。
李金白正要揮鞭進(jìn)擊,沒想到黃宜的身體竟能忽然間躍近數(shù)尺。一時沒加防范,只聽咔的一響,腕骨竟然踢斷了,手腕上傳來鉆心之痛。
李金白又痛又怒,大喝一聲,急揮鞭子向黃宜的脖子里纏來。黃宜聽風(fēng)辨位,矮身避過。李金白和身撲上,以手肘死死地勒住黃宜的脖子。
黃宜只覺得呼吸困難,幾近窒息,雙手去扳李金白的手肘。李金白勒得很緊,他的衣袖擱住黃宜的咽喉,黃宜只覺得呼不出氣,憋得眼淚直流。突然腳下用力一蹬,向后急倒。砰的一響,李金白后背先著地,只覺得全身骨骼像是要散架一般,勒住黃宜的手自然而然的松開了。
黃宜覺得咽喉上一松,連呼了幾口氣,扳住李金白的手腕,翻身站起,要將李金白的手腕反扣于背。只覺手上一滑,李金白的手腕滑脫出手。李金白向前急竄,幾個起落,奔到馬旁,躍上馬背,架著馬急馳而去。
黃宜喝道:“站??!劉老前輩被你關(guān)到哪里去了?”李金白頭也不回地跑了。
黃宜追了一陣,無奈那馬腳程極快,馱著李金白已隱沒到山林中,只聽得山林那邊傳得得得、得得得的馬蹄交錯的轟響之聲。
黃宜想起狂戰(zhàn)還在惡斗,只得任由李金白逃去,忙轉(zhuǎn)身,奔回樹林中來。只見狂戰(zhàn)已經(jīng)停手。他左手衣袖零零碎碎,露出了膀子,左肩上被砍了一刀,一條血水從肩膀上往下流。他右手持劍,劍尖向下,看樣子還能再斗。
另外那四人卻都坐倒在地下,有的手捂肩膀,有的捂著手腕,有的捂著臉,肩膀上、手腕上和臉上都流出血來,看來四人也均傷得不輕。
狂戰(zhàn)噓了口長氣。道:“四位還想再戰(zhàn)嗎?”
那四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又看看躺在地下的尸體。其中一個滿臉雀斑的老者說道:“我兄弟五人縱橫大漠,從來沒遇過對手,不想來到中原后,竟如此慘敗?!?p> 一個臉上蒼白、病夫模樣的說道:“你左臂已受傷,如果再斗下去,我們定能殺了你。”
黃宜接口道:“只怕未必。”
那病夫咳嗽一聲。道:“如果你有這位小兄弟相助,勝敗如何,著實不好說了,斗到最后,說不定會是兩敗俱傷,大家同歸于盡?!?p> 狂戰(zhàn)嘿地一笑。道:“不錯!我看四位的彎刀刀法雖然招式奇異,但似乎還是得自中原。乍看之下,令人眼花繚亂,如斗得久了,未始便破解不了?!?p> 一個臉色文秀的漢子說道:“先生眼光當(dāng)真厲害,竟能看出我們刀法乃是傳自中土的。我們可以罷手不斗,但是兄弟之仇不可不報。因此我們今天不妨到此為止,一年之后,我想我們的傷也能痊愈了,到時再戰(zhàn)如何?”
狂戰(zhàn)道:“好!約架這種事,老夫一向是來者不拒,一年雖然久了一點(diǎn),但老夫還是等得起的。只不知如何聯(lián)絡(luò)四位?”
那神情文秀的老者說道:“我兄弟五人在漠北之時,就常聽說嵩山少林寺乃是中原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天下武學(xué)的正宗源頭,在下心慕已久。今天是五月初八,我提議一年之后,我們一起到少林寺外再打一場,既分勝敗,也決生死如何?”
狂戰(zhàn)道:“嵩山少林寺乃佛門清修的圣地,在少林寺決生死、勝敗,恐怕會攪擾佛門高僧們的清修,還是另選地點(diǎn)?!?p> 那文秀的老者說道:“我聽說少林寺的高僧們也都身懷絕技,對武學(xué)的鉆研并不少于佛法。在少林寺外一決勝敗,也好讓佛門高僧們瞧瞧,是你的劍法厲害,還是我們的刀法占優(yōu)?!?p> 狂戰(zhàn)心道:“我們這點(diǎn)三腳貓的功夫,怎敢拿去少林寺獻(xiàn)丑?”但轉(zhuǎn)念一想:“這四人是漠北蒙古人,他們刀法精奇,我破解不了。如果他們將刀法傳授給蒙古族中的其他人,到那時還有誰會是蒙古人的敵手。和他們約在少林寺比武,正好讓少林寺的高僧看了他們的刀法之后,琢磨出破解之法,就不必懼怕了?!?p> 狂戰(zhàn)道:“好!那就一言為定,一年之后,老夫定會如期趕赴少林,望四位也不要讓老夫久等?!?p> 四人異口同聲地說道:“絕不食言!”四人抱起死人尸體,跨上馬,轉(zhuǎn)向北行。
待那四人一走,狂戰(zhàn)咳嗽起來,竟有些站不穩(wěn),在草地上坐了下來。黃宜忙上前扶住,一時之間,不知要不要向他表明身份。
狂戰(zhàn)喘了幾大口氣。道:“小兄弟,你提醒老夫在前,助我趕跑敵人在后,若非得你相助,老夫性命難保。這可不知如何答謝才是。”
黃宜聽他兄弟前兄弟后的叫喚自己,如此一叫,自己與師傅豈不成了同輩?那可要亂了輩份,跪下來。道:“弟子不敢,狂師叔,我是你的師侄?!?p> 狂戰(zhàn)訝異不已。愕然道:“什么師侄?你是哪位師兄的弟子?”
黃宜道:“弟子名叫黃宜,家?guī)熜胀?,名諱上遠(yuǎn)下洋,他在弟子面前時常提起狂師叔。說狂師叔十分好戰(zhàn),這眾師兄弟當(dāng)中,最擔(dān)心狂師叔出什么岔子?!?p> 狂戰(zhàn)聽到這話,不由得眼中一熱,險些落下淚來。道:“你當(dāng)真是汪師兄的弟子?”他激動不已,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黃宜唱道:“伏羲老祖山中游,靜觀萬秀皆靈秀。山澤水火風(fēng)雷響,一畫開天分陰陽。陰陽增減成八卦,宇宙之道圖中藏。文王羑里演周易,六十四卦定兇吉……?!?p> 狂戰(zhàn)滿臉喜色。道:“這首八卦門的武學(xué)歌決,只有八卦門的嫡傳弟子才會。你果然是六師哥的弟子,快起來!”黃宜站起身。
狂戰(zhàn)道:“你的師傅可還好嗎?”
黃宜道:“師傅很好?!?p> 狂戰(zhàn)道:“好多年不曾會過面了,你們住哪里?”
黃宜于是從五臺山拜師開始說起,一直說到學(xué)成武功之后,要去泰山腳下替江夢筆祭掃一心大師的墳?zāi)?,并要將鐵羅漢埋在一心大師的墓前,使物歸原主。連自己格外學(xué)會珞珈伏魔拳和如來天魔腿的事也說,又說到后來如何遇上劉紫綺,見到劉志勛和他的弟子們被李金白率領(lǐng)青衣十八樓的人抓走,后來到白馬幫報信,卻遇上白馬幫的慘禍,被誤作兇手。劉紫綺如何急中生智,挾持李惠蘭作人質(zhì),才從白馬幫逃脫。出了泰安城后,自己說要找出毒殺李梁棟兇手,還自己清白,李惠蘭要跟著監(jiān)督,于是也一起來了。如何在火屋之中遇上海沙派的人,至于冒火救人一節(jié),卻說得十分簡略,又說到在小店中店小二的那番話,才知鹽幫原來害人不淺,后悔救了鹽幫的吉達(dá)等人,不該與羅勝海稱兄道弟。因要去解救無辜受害、被鹽幫販賣到宿遷城的陳氏婦人。劉紫綺為此慪氣,自己急于救人,卻先走了。
黃宜花了大半個時辰,才將這許多事情說了個大概。心想:“我去宿遷城解救陳氏婦人,那是行俠仗義的善舉,劉姑娘為會說如果我去了,從此不再見我?”他嘆了口氣。又道:“狂師叔,真想不到會在這里遇上你。弟子有許多事情想不明白,請狂師叔指教?!?p> 狂戰(zhàn)微笑聽著,直到他說完。才說道:“你有什么困擾,盡管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