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高妙儀落腳在一間不小的雅舍,月吟居的老板是個詩人,因此環(huán)境很是符合高妙儀的口味,畢竟像左丘棠說的,她不愛讀書卻偏愛附庸風(fēng)雅。
這個地方是初次見到左丘棠的地方,因此她對這也算是有點了解,她雖然喜愛熱鬧,但不喜歡生人的熱鬧,這一點從她嬌縱的性格當(dāng)中就可見一般。
因此大手一揮把這月吟居包場,生人勿近。
她隨行帶著很多喬莊的侍衛(wèi),旁人只當(dāng)是哪位娘子如此豪橫,有錢了不起嗎?
高妙儀選了個二樓視角好的位置,這才坐下,面前是視野開闊的窗欞,她可以正好看到樓下的景色,高妙儀喝了口面前的茶,回味生澀,實在咽不下第二口,是了這里不是上陽宮去哪里找她喜歡的社前紫筍。
梁解生到月吟居的時候,只遠(yuǎn)遠(yuǎn)就看到了門口家丁他不免心里有些心虛,卻還是撞著膽子走了過去,那些人對他的出現(xiàn)十分警惕,厲聲斥責(zé)“生人勿近,走遠(yuǎn)點?!?p> 他沒挪步子,只用不大的聲音說著“是那位貴人娘子讓我來的?!?p> 兩個侍衛(wèi)面面相覷倒是真想起了有這回事,只對他說“我去通報,你且在這等著?!?p> 高妙儀在樓上聽到了聲音,把頭探出窗欞,就看到樓下的梁解生。
隨即招呼茗兒“他來了?!?p> 茗兒點點頭“我下去帶他過來。”
映月在一旁沒吱聲。
高妙儀點點頭。
還沒等侍衛(wèi)進(jìn)去通報,梁解生就看見一個姿容清麗的女子走出來,要帶他進(jìn)去,只上樓的功夫囑咐他千萬不可對娘子不敬,梁解生看著這滿屋子的家丁,心下想著我哪里敢呢。
他腿不好,走的極慢,看著自己衣衫襤褸忽然就心生窘迫,茗兒看到了只故意放慢腳步能與他并肩,梁解生心下對她生出幾分感激,卻也沒有表露出來。
梁解生進(jìn)門就看到坐在窗欞邊的高妙儀,她的衣訣被風(fēng)微微吹起,梁解生一時想不出什么夸贊的詞,只覺得天上的仙女也不過如此了。
茗兒開口“娘子人帶來了。”
高妙儀沖他招招手“過來。”
梁解生一瘸一拐的走了過去,手腳都不自在,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跪下問好還是應(yīng)該做些別的,這些規(guī)矩他都不知道。
映月有些不屑,只提醒著“快跪下。”
高妙儀開口阻止“你腿不好不必跪了?!?p> 他垂下眼訥訥開口“是?!?p> “你叫什么名字?”高妙儀問他。
梁解生沒抬眼皮“梁解生?!?p> “家住何方,家中幾口人,可有兄弟姐妹?可是遇到什么事情需要我?guī)兔???p> 梁解生有些緊張,但還是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小人洛陽人士,家中只有我一個,沒有兄弟姐妹,母親過世,剛剛?cè)胪翞榘?,我已無處可去,懇請貴人收留我?!?p> 梁解生點點頭,他剛殺了人,他必須在事情敗露之前尋求庇護,這個女子非富即貴,家里也肯定不一般,不動聲色打著心里的如意算盤。
高妙儀以為他剛才求財?shù)男袨槭菫榱嗽崮?,心里就對他很是同情“好?!?p> 示意門口的侍衛(wèi)“牧風(fēng)讓店家打些熱水把他收拾干凈?!?p> “子煜你去找個大夫給他看看腿。”
梁解生聽到要找大夫給他看腿,心里還是很慌亂的,連忙說“我腿沒事,不用看大夫。”
高妙儀只當(dāng)他是客氣“不看腿怎么會好,還是看看吧?!?p> 梁解生沒吭聲,心里思緒萬千。
不過還好來的大夫他不認(rèn)識,他才暫緩焦慮的心情,殺人的恐懼戰(zhàn)勝了母親去世的悲傷,只要他一想起這件事就像有一塊石頭壓在他的心上,讓他喘不過來氣。
老大夫檢查過后,直說奇怪,腿骨壓裂之后它自己又長好了,沒什么事,就是身體還有外傷,擦些藥就好了,叮囑少走動多靜養(yǎng)。
高妙儀這才放下心來,要不然她還以為這孩子有點什么毛病,梁解生收拾干凈之后,牧風(fēng)給他找了一身家丁的衣服,只是鞋子有些大,并不合腳,高妙儀感慨,這孩子長得也不丑啊,五官端正,只是身體消瘦,像是很長時間沒吃飽的樣子,就是有點眼熟。
這時梁解生的肚子不合時宜的叫了一聲,他忽然就低下頭了,濕漉漉的頭發(fā)下被水蒸氣氤氳的小臉依舊微紅。
高妙儀給他叫了一份八寶鴨,和兩碗肉糜粥,看他吃的香頗有感觸,她一慣挑食,食物還沒有吃的這么干凈過,又在腦子里思考著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在哪見過他?
茗兒在后頭看著梁解生陰郁的神情沒有吭聲,這孩子怕是沒有那么簡單,留在公主身邊著實不行。
只默默用眼神提醒高妙儀差不多了。
高妙儀心領(lǐng)神會,對吃的差不多的梁解生說到“我的胭脂沒了,你是我的小廝理當(dāng)去幫我買一份,要最貴的。”給了他一塊金餅。
梁解生接過金餅只思考了一瞬,連忙應(yīng)答“是?!?p> 高妙儀沒派人跟蹤他,主要是考驗梁解生的品行如何,這些金餅夠他很長一段時間衣食無憂。
去留全在他自己。
高妙儀心里這孩子這孩子的叫全然忘了自己現(xiàn)在比對方小,也不知道用這種方法考驗別人很是有些卑劣的,梁解生很清楚對方的目的,所以自尊心隱隱作怪,一邊賭氣想一走了之,一邊又想證明自己。
拿了胭脂剩下的錢一分都沒有動,瘸著腿往回走,他的鞋不合腳,走得更慢,不過比起之前的,已經(jīng)好很多了。
他正想著事情,忽然一個莽漢從他身邊跑過,撞到他的肩膀,他的身體向后倒,他本能地用手肘撐著摔倒在地,胭脂在滾落在地的一瞬間摔的四分五裂。
他不顧不上自己的傷痛,撿起摔裂的彩釉瓷罐碎片,染了一手的胭脂,他沒來由的就起了殺心。
那種抑制不住身體里的血液沸騰,想用瓷片割開對方的喉嚨,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在叫囂著,自從他殺了人就有了這種感覺。
前面有一隊官兵正在搜尋著什么,拿著畫像沿街比對,引起了梁解生的注意,他心里害怕自己殺人的事情暴露了,擔(dān)心官兵是在找他,所以找了個地方藏了起來。
而高妙儀左等右等也沒等到梁解生回來。
她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感嘆她兩輩子,對識人不清這個詞語頗有感觸,容易被第一印象所迷惑,裴元景一個,左丘棠一個,現(xiàn)在又來一個梁解生。
她被騙真的好心累,茗兒是對的,人心叵測她果真愚鈍。
不過這種事她權(quán)當(dāng)人生當(dāng)中一個小小的插曲,并沒有特別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