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幫我教訓(xùn)埃德爾？”
艾德娜小姐一臉疑惑。
“是的，我非常擅長處理……各類問題?！?p> 黃大虎微笑道。
“我不確定，你看起來就是個無所事事的乞丐……”
黃大虎撩起麻布袍子的袖子，露出被灼傷的疤痕。
“天哪，天哪，以紅發(fā)的愛情女神名義，太可怕了，請您快收起來！”
這就有說服力多了。
“只是一次小小的……斗毆，留下的紀(jì)念品。”
他笑道，像是在談好天氣，談釣魚和野餐一樣輕松自然。
艾德娜小姐戴上一頂鑲邊遮陽帽，拿起門口的鐵骨雨傘。
“那我們還等什么，走吧，我要親眼看到，埃德爾那個該死的騙子，負(fù)心的賊漢痛哭流涕的樣子！”
裁縫的女兒怒吼道。
嗐，愛情的力量真是偉大呢。
黃大虎不知道此刻該不該笑，于是只好面無表情，繼續(xù)扮演冷血打手。
走到碼頭，天空下起了雨，艾德娜小姐撐開手中的傘，臉上的表情愈發(fā)得意。
他們在擁擠的人潮中前行，許多水手和工人打扮的人聚集在碼頭，朝一個方向走去。
“先生們，朋友們！弗比斯堡殖民者的公民們，國會通過了有史以來最邪惡的法令！
針對我們這些海外領(lǐng)地的公民，將征收每人至少6先令的印章稅。”
一名金發(fā)的年輕男子站在高高撘起的木箱上，雨水打濕了他的外套。
“6先令并不多，嘻嘻嘻，我可以從船主人的……排泄物里找到這些錢。”
有個水手模樣的老頭獰笑道，露出滿口爛牙。
“就是你這種精神！不單是我們，還有在海外出身的孩子，每個孩子都將支付每年6先令的稅金！
女士們將因為神圣的繁育后代責(zé)任而交稅，先生們則會因為子孫的稅費被榨干最后一滴血！
暴風(fēng)雨就要來了，每個海外領(lǐng)地的公民都不能幸免……”
年輕人隨著說話，頻繁揮舞手臂，像是在展示某種無形的力量。
“啊哈，暴風(fēng)雨早就來了，這場罷工就是個鬧劇！
如果不是前幾天在南海上肆虐的暴風(fēng)雨，港口工會早就開始工作了。
所謂的罷工，不過是那些港口工人偷懶的借口而已?！?p> 有個帶三角帽的男子吼道，揮舞手中的鑲銀手杖。
他穿著體面的深色襯衣和帶花邊的外套，胡子打理得干凈整齊，看起來應(yīng)該是一位船主。
“這……并不是這位先生說的那樣，罷工是整個弗比斯堡公民們團(tuán)結(jié)起來的象征，港口罷工只是個開始！
公民們，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你們的孩子和未來，團(tuán)結(jié)起來！
除非國會取消從地獄里頒發(fā)的印章法，我們會斗爭到底，絕不放棄！”
年輕人不顧被雨水打濕，高舉雙手呼喊。
“胡扯！”
“趕緊結(jié)束罷工，回到你們的位置上去?！?p> “對，團(tuán)結(jié)起來，我們沒有錢，我們不交稅！”
“哎，亂套啦！”
“嗨嘿……蘭姆酒萬歲……”
人群在下面起哄，看來激情演講并沒有引起所有人的認(rèn)可。
“騙子，混蛋……滿口胡言。”
艾德娜小姐撕咬一張花布手絹。
“你不同意他說的話嗎？艾德娜小姐?！?p> 看不出艾德娜小姐蠻有政治見解哦。
“我不同意那張騙子嘴巴里說出來的每個詞……
箱子上那個金發(fā)的傻瓜，就是埃德爾啊！”
艾德娜小姐頓腳說道。
“揍他，打他，讓他認(rèn)識到欺騙一個淑女是可怕的犯罪。
必須為他的犯罪付出代價！”
簡直像一頭復(fù)仇的母獅……
黃大虎感覺心里發(fā)冷。
他奮力分開人群，走向臨時用木箱搭建的演講臺。
“哼哼……你是埃德爾先生？”
“哎呀，一個會說孫風(fēng)話的土人乞丐？有何見教呢。”
埃德爾甩甩被雨水淋濕的金發(fā)，他的眉毛很好看，五官棱角分明。
“請你從……木箱上下來，我們換個地方說話?！?p> “不好意思，乞丐先生，難道你沒看見我正在進(jìn)行一項偉大的事業(yè)？
有什么話待會在說吧，你正在讓我喪失熱心聽眾！”
埃德爾揮揮手，不再理黃大虎。
“以烈陽圣主的名義，我希望你下來和我談?wù)劊@不是請求，先生?！?p> 黃大虎向前走了兩步。
“你就是……他們說的那個，乞丐圣人……哦是乞丐先知。
啊哈，太荒謬了，簡直是荒謬之極?！?p> 埃德爾打量黃大虎片刻，從木箱上跳下來，周圍本來就不多的聽眾悻悻離開。
“先知閣下，向您致以最誠摯的敬意，您的大駕光臨簡直像陽光直射一般榮耀了我，請問你有什么智慧箴言要傳授給我等凡人呢？”
埃德爾夸張的鞠躬，濕淋淋的模樣很滑稽。
“哈哈哈……傻瓜和乞丐，你們真是對活寶。”
有個水手拍腿笑道。
語言是種武器，埃德爾是掌握這種武器的高手。
黃大虎換了個思路，右手畫出符咒，左手結(jié)印。
“天地玄虛，萬物皆同……”
他低聲吟唱淵文咒語。
“讓埃德爾先生的軀體到120歲的時空狀態(tài)吧?！?p> 手中白光閃爍，爆裂出一支直射的光芒線條。
周圍的人群嚇了一大跳，紛紛后退躲開。
噗通！噗通！
有兩個站在碼頭木板橋上的水手被擠下海。
有人用撈蝦的網(wǎng)子把他們拖上岸，人群傳來歡快的笑聲。
“搞什么……”
埃德爾的金發(fā)變得稀疏，鮮艷的顏色褪去，變?yōu)樗酪粯拥目蓍聭K白。
英挺的五官松垮干癟，臉上被一團(tuán)團(tuán)老人斑占據(jù)。
原來緊致的衣服在他身上顯得寬大松垮，頭上的便帽歪在腦勺上。
“怎么了？”
埃德爾可憐巴巴地瞧著自己的雙手，皺紋像是風(fēng)干的核桃，密布手掌。
他顫巍巍地向后倒下，倒在木箱上，像貓兒一樣喘息。
“天那！是巫術(shù)，是邪術(shù)！”
“不對，是那個乞丐，是乞丐先知!”
“烈陽在上，乞丐先知來碼頭邊干什么？”
“他是來反對罷工的嗎？”
圍觀的人們驚疑吶喊。
這是黃大虎第二次對活人使用玄同符咒的力量。
比起第一次，消耗的靈性給身體帶來的負(fù)擔(dān)小了許多，看來靈性的提升是切實可以體會到的。
比起打坐冥思，吸取光之魔物殘留的靈性，得到的提升太為明顯啦。
“我……我……啊啊啊啊！”
埃德爾失聲大叫，幾乎崩潰之際，慢慢恢復(fù)了原來的樣子。
“你體驗了一次瀕臨死亡的衰老，埃德爾先生?！?p> 黃大虎收回玄術(shù)力量，故作平靜的說。
“我……為什么?！?p> “想想看，如果將來，你真的到了那一天，生命即將離你而去。
臨終之前，你會不會因為一些行為而懺悔，會不會因為某些事情而遺憾?！?p> 黃大虎說道。
“比如欺騙女孩，比如背叛愛情！”
艾德娜小姐跺腳走過來。
“艾德娜……你，是你讓這個乞丐……先知來對付我的？”
“是又怎么樣，你這個騙子，惡棍！”
艾德娜小姐看起來是個暴脾氣的姑娘啊。
她把我的計劃都給打亂啦。
這2磅委托費，真不好賺。
“即使不見太陽的時候，袒露你的胸懷，詢問自己，有沒有背叛他人，有沒有惡意欺騙，有沒有辜負(fù)愛你的人信任……”
希望我沒有背錯這段經(jīng)文啊……
黃大虎捏了把汗。
“我……”
埃德爾囁嚅道。
“露出你的胸懷，對著你曾經(jīng)辜負(fù)的人，接受他們的懲罰，取得原諒……
當(dāng)太陽再升起的時候，你將新生……
贊美烈陽?！?p> 黃大虎念誦儀式的經(jīng)文。
“我不會期許你的原諒，艾德娜，我們回不去的。
打我吧，如果這樣能讓你感覺舒服，就這樣吧，”
埃德爾脫下外套，解開襯衣的紐扣，露出多毛的胸膛。
接受被背叛被辜負(fù)的人體罰，是信奉烈陽圣主的信徒很常見的儀式。
“我不允許你們打他，你們不能強迫他懺悔！”
一個紅色頭發(fā)的女孩跑過來，張開雙手護(hù)在埃德爾前面。
啊，這就很尷尬了啊，黃大虎看見艾德娜小姐的臉色冷靜得可怕。
像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的寧靜。
“就是她，就因為這個婊子！因為她你甩了我，你背叛我？”
艾德娜小姐的眉毛揚起。
圍觀的人群哈哈大笑，有人唱起了水手的黃色小調(diào)。
有兩個老家伙挽起胳膊在雨水里跳起踢踏舞。
歡樂的氣氛，讓剛才罷工演講帶來的嚴(yán)肅感一掃而光。
“我不許你侮辱米婭小姐，艾德娜，你對我怎么都可以，我絕不許你再對她說出那樣的詞！”
埃德爾站起來，拉開紅發(fā)姑娘。
“你，埃德爾……你竟然，為了她，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數(shù)落我？”
“你不明白，艾德娜，我們根本就不是同一路人。
你爸爸是個為貴族做華衣的裁縫，開著一件體面的店鋪。
而我呢，我選擇了為碼頭的水手和工人們說話。
我們這些窮人必須團(tuán)結(jié)起來，而不是只顧著自己擺脫貧困，看著別人越陷越深。”
埃德爾說話的樣子很真誠。
黃大虎不確定他的想法能夠?qū)崿F(xiàn)，聽起來，幾率渺茫得像試圖從大海中，撈回拋入海底的寶石。
自古以來，就有窮人和富人的區(qū)別，當(dāng)世界上沒有窮人的那天。
也許就是所有人都死去，沐塵天女的輪盤轉(zhuǎn)到萬物湮滅的那天吧。
“我們在一起，你很快就可以擺脫這些臭烘烘的水手，搬運工，漁夫，還有小偷和叫花子。
你是傻子嗎埃德爾，這有什么不好的？
我愛你呀傻瓜，我們結(jié)婚后，你馬上就可以成為一個體面人……”
“我不會用愛情來交換什么體面……
艾德娜，這就是我們最大的分歧，我們注定……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p> “你這個混蛋！”
艾德娜舉起拳頭走過去。
“你發(fā)誓要一直愛我，發(fā)誓要娶我的呀！”
“抱歉，我現(xiàn)在做不到了。你不懂我的心……只有米婭，她支持我的想法。
你不會體會窮人們一無所有那種絕望，而我決心要打敗這種絕望。”
“你混蛋！”
艾德娜一拳打在埃德爾胸口。
“呀！你不可以這樣！”
米婭拉住艾德娜的胳膊。
埃德爾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喘了幾口粗氣。
“儀式完成了，我背叛你的誓言已經(jīng)成為了過往，希望你能原諒我，理解我的選擇，艾德娜……”
埃德爾把米婭抱在胸口。
起哄喊叫的觀眾停下了歡樂。
他們看著雨中的戀人，不少人陷入了深思。
“走！我們走！”
艾德娜咬牙跺腳，黃大虎注意到她眼中的淚花灑落。
“再見了艾德娜，愿你找個門當(dāng)戶對的愛人，我真心的希望，沒有將你卷入這場斗爭的決定，是對的?！?p> 埃德爾揮揮手，表情很輕松。
但愿他心里真的同樣輕松。
如果像“印章稅”這種法令再出現(xiàn)幾個，或許所有海外領(lǐng)地的孫風(fēng)人，都會被卷入這場在劫難逃的斗爭。
“愿烈陽照耀你的前路，埃德爾先生……
還有你，米婭小姐，再會了?！?p> 黃大虎跟在奔跑在雨中的艾德娜小姐后面，離開了在雨中相擁，如同雕塑一樣不動的戀人。
戀愛是種什么滋味，這種力量竟會讓人顯得如此高尚。
很奇妙。
但愿有一天我也能找到一個互相愛慕的女孩。
發(fā)家致富，成家立業(yè)，是我的生平所愿啊。
“你的報酬。”
艾德娜把一袋錢幣拋向黃大虎，被他凌空接住。
“別跟著我了……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p> 當(dāng)然，你擁有這個權(quán)利。
“想想太陽，黑夜即使再深沉，也會被明日的陽光驅(qū)散，艾德娜小姐?！?p> 但愿諸天神靈真的都仁慈善良。
教給凡人仁慈，教給凡人善良。
但愿如此……
艾德娜小姐撐起雨傘，逆風(fēng)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