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本來準(zhǔn)備了一本新書,存稿已有二十多萬,但是越寫越不滿意,一怒之下,全部刪除,最后精簡成現(xiàn)在的七千多字,就當(dāng)一個序言吧。
這其實也是一個完整的故事,一個比較凄慘的故事。
原本名為:《三國小農(nóng)》,想了想,發(fā)現(xiàn)其實不可能受歡迎,短篇最好不過,因此就有了下文。
……
公元197年,正月,冬夜。
亂山殘雪夜,孤獨異鄉(xiāng)人。
大雪冰封的地面,與腳底產(chǎn)生了粘連,疼痛無時無刻都在散發(fā)著。
腦海里,這些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方莫,眼下是一個亂世,一個人命賤如狗的時代。
嘶!
用力抬起腳,腳心與地面產(chǎn)生了極大糾葛,帶來無邊痛苦,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一道聲音陡然響起。
“殺曹賊!”
雪夜下,聲音于城中飄飄蕩蕩。
跟隨著前方的將軍們,拼了命的把恍如戰(zhàn)神在世的典韋打倒,碎尸萬段,一時間,方莫肚子里翻江倒海,不過,他卻用強悍的毅力,硬生生的忍住了。
“哇哇哇……”
方莫忍住了,旁人卻沒有忍住,一個個吐的稀里嘩啦。
這讓他驚愕,隨即便明白過來,原來自己并不是那唯一懼怕血腥的人,旁人比他好不了多少。
由于鎮(zhèn)定自若,方莫被一個胡姓將軍看上,他身材高大,體寬且肥,為人寬厚。
就這樣,方莫成了胡將軍的一個親隨,在旁人眼里,他算是一步登天了,但實際上,也就是多了一雙鞋,一身甲胄而已。
如果讓他做一個選擇,他寧愿回到兩千年后的現(xiàn)代,起碼不用忍饑挨餓,更不用吃著糟糠果腹。
用了點時間,方莫大概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此時在張繡的麾下,那胡姓將軍,名為胡車兒。
因為偷了典韋的雙戟,外加此戰(zhàn)有功,胡車兒被張繡大大的獎勵了一番。
期間,方莫嘗試著接近賈詡?cè)プC明自己,每次對方都很不耐煩的讓他離開,令他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命,似乎就這樣了。
二月。
陽春夭冶二三月,從風(fēng)簸蕩落西家。
曹操南征北戰(zhàn),孫策定鼎江東,劉表蛟盤荊襄,袁術(shù)赫然稱帝,袁紹雄踞北國四州,天下生靈涂炭,梟雄輩出。
這些,跟方莫沒有半點關(guān)系。
倒是期間有一條消息,讓他站在開始萌發(fā)新芽的樹梢下,開始遙望著東方,心中也多了幾分希望:“明主在東,若可投之,未來必然生活安樂?!?p> 劉備的信息,是他來到這個平行時空,所得不多的一條好消息了,但是可惜的是,路途太過遙遠(yuǎn),方莫沒有辦法穿行而去,如果去,恐怕是九死一生,還不如留在宛城,等待之后的投降。
幾個月很快過去了。
“又要大戰(zhàn)了?!焙噧簩④娫诟锌?p> 想要往上爬的方莫,緊緊地抓住了這個機會,走上前去開口道:“或許,我們此次都會歸曹?”
胡車兒望著他,慢慢露出了猙獰地笑容。
五十軍棍過后,方莫感覺身體已經(jīng)不是自己的身體了,疼痛令他清醒的知道,現(xiàn)實并不是如同小說一般,人們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去震驚,而且……
大戰(zhàn)之前,說一些喪氣話,能夠得到的,也就只有一頓毒打了。
“犯了楊修之過啊。”
趴在床上,被扒了一身甲胄,再也沒有了鞋子可穿的方莫,感嘆連連,早知道,他就不上去說那么一句了。
好不容易才獲得的位置,因這么一番話,全都沒了。
養(yǎng)傷花了大半年光景,痛苦也持續(xù)了大半年。
方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活下來的,走出破爛茅草屋時,他渾身散發(fā)著怪異的味道,面孔如猙獰厲鬼,頭發(fā)亂糟糟的,活像是一個瘋子。
期間他認(rèn)識了一個叫做曹琿的兄弟,正是因為這個兄弟,讓他一步步活到了今天,雖然這位曹姓兄弟,只是為了借故獲得更多的糧食。不過在這種狗屎的年月里,方莫選擇了原諒。
每個人活著都不容易,他能夠活下來,全靠對方?jīng)]有貪墨的,半碗清湯寡水一樣的粥。
“又要大戰(zhàn)了,這次曹操肯定會下手無情的,你到時候只管往前沖就好了?!?p> 另外一個兄弟,眼里閃耀著智慧的色彩,對方莫如是開口。
實際上,方莫早他媽不想活了,他受夠了這糟糕的亂世,因此在開戰(zhàn)之前,直接就拿著武器嗷嗷叫地沖了上去。
方莫并不記得這一次戰(zhàn)斗,因此他也無法去獲得任何有用的消息,帶著一種瘋狂的想要回歸現(xiàn)代的念頭,他一步步向前沖去,直到最后,兩方人馬撤退,他一點傷痕都沒有。
據(jù)說,是敗了。
張繡跟賈詡,以及之前很欣賞他的胡車兒,都撤到了宛城之后的穰城。
孤獨站在滿地死尸的戰(zhàn)場上,方莫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向后撤去,路上他看到了幾個熟面孔,不過他們都變成了尸體,從他們死去的情況來看,應(yīng)該屬于后撤時被殺的。
“不想死的人,死了,想死的人,怎么都死不了。”方莫眼眶通紅,大滴大滴地淚水掉落在地面之上。
“你,跟我走!”
沒等他嚎叫出來,一個長得很漂亮的小娘子,指著他冷哼一聲,大力一揮鞭,令胯下的驢兒吃痛,慢悠悠奔涌向前。
方莫不敢跑,因為對方有四條腿的牲口,他就只有兩條腿,如果跑的話,很可能會被折磨。
死,他不怕。
但是他怕被折磨。
拖著有些麻木的腿部,一瘸一拐的跟上前方的小娘,過不多時,他就看到了一排排人也都正跟在對方身后,一個個如喪考妣。
跟著數(shù)百人的隊伍,來到一座有些殘破的墻壁內(nèi),望著前方歪歪扭扭的建筑,方莫被打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疼。
后來得知叫楊鳳的女人,正瞪著一雙冷冰冰的眼睛望著他,似乎隨時都會弄死他。
方莫不敢說話,默默低下頭去。
楊鳳見他如此乖巧,也沒有繼續(xù)揮鞭,雙目如探測器一樣,在人群里尋找著下一個目標(biāo)。
很快,她找到了。
那人敢跟她瞪眼,還敢跟她說什么自己有本事,于是楊鳳活生生地用鞭子抽死了那人。
方莫看得不寒而栗,他知道,原本這個結(jié)局可能屬于自己。
他想死的痛快一點,不管這是不是扭捏,但他真的聽了那慘叫就害怕。
就這么的,方莫被安置了下來,住在了楊家莊。
吃的,要比以前好很多,每頓飯除了一碗熱騰騰的湯以外,還多了幾個團子,黑漆漆的,味道并不好,但是卻可以吃飽了。
過了一晚,第二天醒來時,方莫發(fā)現(xiàn)了一個可怕的事情。
自己的腿,完了。
抬不起來,沒有絲毫感覺,這讓他成了一個累贅。
應(yīng)該是壞死了吧?
想到之前曾被一支槍狠狠地刺穿,方莫苦笑了一聲,不過他的毅力著實驚人,就算是這樣,仍然只是讓人覺得他只是一個瘸子,并沒有人得知他這條腿是廢的。
望著每天都有人死去的楊家莊,以及被匆匆掩埋掉的人們,方莫看在眼里,怕在心里。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真的想死,尤其是經(jīng)過這些之后,更不想死了。
于是,方莫拼了命一樣的幫著楊家莊工作,其他人看到都說他傻,但是每天晚上多出來的一個團子卻告訴他,他的行為是正確的。
幾個月以后,天氣大旱,雖然不說是顆粒無收,但對于整個楊家莊來說,那數(shù)千畝良田所收回來的糧食,真的不算什么。
不過這些,跟方莫沒有關(guān)系,他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自己特別喜歡楊家大小姐的笑容,這成了他活下去的希望和盼頭,至于尋死之類的事情,他本來就不會做,現(xiàn)在更不會了。
又是一個夜晚,方莫躺在地上,感受著其他人冷冰冰的目光,他絲毫沒有覺得什么。
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正準(zhǔn)備次日清晨繼續(xù)工作的方莫,在半夜時分,被一泡尿給憋醒了。
他走出去,來到了一個房屋后面,正要痛痛快快撒尿,忽然間,在落針可聞的楊家莊內(nèi),出現(xiàn)了兩道聲音。
“這個家,就交給你了,從現(xiàn)在開始,你要強大起來。鳳兒,你要像是一個男人一樣,千萬不要有半點的軟弱?!?p> “可是爹,女人不能當(dāng)家……”
“我們家不一樣,你…也是楊家唯一的血脈!”
“這件事我可以答應(yīng)阿爹,可是真的只能殺人了嗎?難道,就沒有一點其他的辦法?”
“留下強壯的,是為了來年,殺掉這些弱的,是要讓這些強壯的人活下去,你知道嗎?”
上過戰(zhàn)場的方莫,并沒有因此驚慌的叫出來,反而躡手躡腳的回去了。
后半夜,他一點都睡不著,想了半天,才恍然明白過來……史書上記載的可悲一幕,就要發(fā)生了!
次日,人們被一個個驅(qū)趕出來,像是牛羊,其中弱小一些的人,都被帶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當(dāng)天,楊家莊開始吃肉。
方莫沒吃,他仍然只吃團子,因為他看到那些肉,就會很惡心。當(dāng)然,他裝的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只要把肉給了旁邊幾個人,就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不同之處。
能吃肉,在這年頭是一個好事,于是他又多了幾個兄弟。
兩個月后,楊家老爺子就那么死了,在颯颯秋風(fēng)中,楊鳳扶靈而去,回來之后,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笑容,像是變了一個人。
又是幾個月過去了,隨著那些人一個個的減少,人們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事,不過就算是知道了,也沒有幾個人會說出來,他們也都是為了活下去。
楊家莊,成了一個惡魔之地。
這里的人當(dāng)中,除了方莫,都吃過人。
與此同時,方莫的腿,開始發(fā)出陣陣惡臭,其他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卻什么都沒有說,一個個看向他的時候,就跟狼一樣。
我要活下去!
帶著這種信念,他跑到了楊鳳面前,拿過對方手中的刀,一刀就將本來腐爛掉的腿砍了下來,接著他用真誠的目光道:“我已經(jīng)撐了大半年,就算是沒有這條腿,我也能給楊家做事,別殺我,好嗎?”
楊鳳震驚了,她親眼看著面前這個人將自己的腿砍掉,就好像砍掉了一節(jié)枯木,在他臉上,甚至連半點色彩都沒有。
這是怎樣的一個人?
她答應(yīng)了下來,從那天開始,方莫就跟著木工學(xué)起了手藝,憑借著一些零零碎碎的記憶,他做出了拐杖,還有一條代替的假腿。
冬風(fēng)吹,又是一個可悲的冬天來了。
方莫的師父,那個老木匠,不知道因為什么,忽然就一病不起了,再也沒有站起來過,期間,方莫拄著拐給對方端茶送水,一直送到了死去的那一天。
跟幾個人抬著師父入薄薄的棺材時,方莫清楚的看到了他腳底下的一塊腐爛的肉。
對方,破傷風(fēng)感染了。
他卻沒有。
事情就是這么奇妙。
當(dāng)然,那根釘子,實際上也是他故意放在師父過路之地的。
沒辦法,他要活著,就必須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如果這個才三十歲的木匠一直活下去,他就不可能成為楊家莊里不可或缺的一員。
次年,應(yīng)該是公元200年。
因為張繡投降了,期間曹操手下的人,來這里搜刮了好一頓,連楊鳳都直接抓走了。
方莫沒有搭理,甚至還想著依靠一條腿,來獲得整個楊家的所有財富。
然而,他實在是想多了,或許楊鳳知道他會這么做,因此對方直接推薦他成了曹操軍營里的一個木匠。
楊家的東西,跟他再也沒有半點關(guān)系。
楊鳳很慘,死的時候,那雙眼睛看著很滲人,尤其是還在死死的盯著方莫,似乎在說,為什么你不能強大起來?
他知道,這是因為當(dāng)初自己的承諾。
當(dāng)時他承諾,如果有一天,整個楊家有危險,那他方莫就是楊家的一條狗,為了整個家,不論是誰,都會上去咬一口。
做不到,任憑處置。
他沒有做到,所以落到了今天這個下場,不過對方哪怕是死,都沒有讓人弄死他……
楊鳳有這個能力的,畢竟霸占她的男人,姓曹。
叫什么他不知道,但應(yīng)該是曹家的一個強人,除了不可能是曹操之外,誰都有可能。
被折磨的時候,她只要叫上一聲,讓方莫過來陪葬,他就必然會死。
但是她沒有……
“或許,是想要讓我繼續(xù)在這亂世里面掙扎?”不知道是不是得了風(fēng)沙眼,方莫的眼里滾滾落下淚水。
接下來的幾年當(dāng)中,方莫拄著拐,跟著大軍來回的東奔西跑,期間,他看到了一個大耳朵的人。
他想靠近過去,對方也愿意接納他,不過之后,卻被一陣亂棍打的險些喪命。
因為這一頓毒打,他再也沒有了可能靠近大耳朵的那人,心中的希望之火,徹底熄滅。
或許是因為這一點,讓他黑化了。
從重新站起來的那一天開始,他每天天不亮就開始打造器具,一直到深夜,漸漸地打造出許許多多可怕的刑具,他的待遇,也一步步在轉(zhuǎn)好。
或許是因為這一點得罪了另外一個姓吳的木匠,對方某天在跟曹操說話時,“不經(jīng)意間”就透露出了方莫曾經(jīng)想要接觸劉備這一條信息。
此時的劉備,剛剛跑掉。
曹操很生氣,于是他頭一次接見了這個人,問他到底為什么要去接近劉備。
“我想殺了他,為主公除害。”昧著良心,方莫說了這么一句話。
曹操大笑不止。
然后,他就被扔了出去,不過對方似乎有意憐憫他,給了百畝良田,以及一個瞎眼的漂亮妻子。
這一段時間,是方莫生命當(dāng)中最幸福的時候,每天回去,只要能夠看到瞎眼妻子,就很開心,更有一種幸福感,自他心頭而起。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他有了兒子,也有了女兒。
兒子叫方昭,司馬昭的昭,女兒叫方南風(fēng),賈南風(fēng)的南風(fēng)。
瞎眼妻子在生南風(fēng)的時候,因為難產(chǎn),外加饑餓,直接去了,在方莫看來,這或許叫做解脫。
百畝良田,看起來很多,如果能夠有一點收成,也就很是不錯,但方莫之所以讓兒子叫方昭,女兒叫方南風(fēng),就是因為稅太重了!
九一……
他一,曹操收九。
吃不飽,真的吃不飽,他只能荒廢掉三十多畝地,種六十多畝,才能維持生活。
當(dāng)然,因為荒廢這三十多畝地,他差點被打死,被人拖著在街上晃悠,如同狗一樣。
要不是因為他是一個瘸子,絕對活不下來。
用那兵卒的話來說就是:“你吃不飽沒事,但是丞相要是不能打仗,事情可就大了?!?p> 是的,他種地就他媽是給曹孟德種的。
他就該餓死。
他的瞎眼溫柔老婆,本來就該死。
他的兒子和女兒,也不該出生。
他們這一家,本來就應(yīng)該去死,永永遠(yuǎn)遠(yuǎn)不要活在這個世界上。
不過憑什么?
憑什么是他們死,而不是曹家人去死?
聽說,劉皇叔只收八二,百姓八,他二……
為什么死的不是曹家人?
又是幾個月過去了,冬日來臨,他兒子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起的太大了一點,竟然感染了風(fēng)寒,躺在床上的他,就一個要求:“爹,我想吃飯,餓……”
人到中年,時常還做一些木匠活,但是因為饑餓以及長期營養(yǎng)不良,渾身虛弱的方莫,笑著對兒子道:“父親也餓,抗一抗,就過去了,你這個名字,是要做大事的。”
“我也餓……爹,你把我賣了吧?”女兒方南風(fēng),則是縮在在破敗的房屋角落里,滿臉希冀。
拄著拐,方莫走了出去,拿著一個破盆,拖著殘缺不堪的身體,他一個個敲開他人家里的門。
沒有糧食,大家都在挨餓,不是他一個。
甚至有幾家在他敲門的時候,還想著把他拉進去,從那種眼光里,方莫看到了楊家莊那些人的身影,他沒敢進去。
幾天后,他兒子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眼看著就要先他而去,方莫卻毫無辦法。
就在此時,外面咣的一聲鑼聲后,傳來一道聲音。
“司馬大人施粥了!”
不可能啊,這怎么可能,不應(yīng)該,絕對不應(yīng)該的……
方莫在屋里愣住了,他知道,這個時候司馬懿應(yīng)該是在裝瘋賣傻,沒有可能會做收攏人心的事情啊。
拿著盆,將自己的慘事哭哭啼啼地說了出來,本以為會換來一些湯藥,誰知道,司馬家的人,卻用一種冷冽的目光盯著他。
這一點,他一直都沒有想明白,直到拿著幾勺粥的盆離開,他才算是明白了過來。
原來,其他人比他還要慘……
兒子活下來了。
很健康,不過由于從小沒有讀過書,壓根不可能做什么大事出來,導(dǎo)致方莫一陣失望。
不過他也知道,失望什么的,本來就不該存在,憑什么他這個老子沒有做到的事情,要讓孩子去做到呢?
這沒有道理啊!
看著他一點點長大,娶妻生子,方莫還是很開心的,不過每次,他都會想到,角落里似乎有一道身影,在對他說:“爹,我餓……”
這種感覺真不好受,于是他再也沒有去想過。
十年過去了,孫子方炎也十多歲了,方莫這個老頭子,漸漸的不中用了,兒媳婦倒是不敢罵他,兒子也不敢說,只是卻在偷偷摸摸減少給他的供給。
不過,方莫確實厲害,能夠一直活到今天的他,毅力極其的可怕,哪怕只要有一口水,他都會活下來。
因為他想看到,曹家滿門被滅的下場!
幾年之后,有一個名叫司馬昭的人開始頻頻出現(xiàn)在人們口中,而且大家都只知道司馬昭,而不知道還有曹家人。
方莫聽到消息后,在田間地頭的他,熱淚盈眶,哭的不能自已。
終于,等到了。
又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或許應(yīng)該是公元266年,司馬炎終于將曹奐干掉,自己成了皇帝,天下一統(tǒng)。
方莫的兒子,也在同年去世,不過他的日子,卻漸漸好起來了。
不是因為孫子孝順,而是因為有人跟他說,他好像是一個八十歲的人瑞,每個月都可以拿到一定的糧食來度日。
村子里的喪事,一天比一天多,方莫看在眼里,怕在心里。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一個怕死的縮頭烏龜,從一開始的時候,或許并不是這樣,但是經(jīng)歷了多少年的坎坷后,他怕了。
不過日子還是一樣過,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成了鄉(xiāng)老之一,人們都特別喜歡看到他拿著拐棍去幫人處理事情。
又是多少年之后,方莫不再去當(dāng)什么鄉(xiāng)老,因為他曾孫子借助自己的威風(fēng),漸漸開始橫行鄉(xiāng)里,很是兇殘霸道,人們議論紛紛。
是夜,方莫一泡尿沒憋住,尿在了床上。
曾孫過來乖巧地幫他換了床單,背著他上了另外一張床上,很是認(rèn)真的問道:“祖爺爺,聽說您老人家曾經(jīng)在宛城當(dāng)過兵,為什么當(dāng)時沒有提醒那個人呢?”
那個人,就是他最討厭的曹家開創(chuàng)人。
而這句話,方莫并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想了半天,他笑著道:“或許,是因為當(dāng)時天太冷,祖爺爺腳疼的厲害,根本不敢站起來吧。”
“您這輩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一只鳳凰,還有一個瞎眼老婆子。”
“您見過鳳凰嗎?它長得什么樣?”
“見過,鳳凰就跟一個美人一樣,比咱們這里最漂亮的姑娘,還要漂亮很多?!?p> “鳳凰的羽毛,真的是百鳥送過去的嗎?我聽人說,鳳凰在大旱的時候,將自己儲存的糧食給了其他鳥兒,過后,那些鳥兒將自己身上最漂亮的一根羽毛獻給了鳳凰,所以它成了天下最漂亮的神鳥,是這樣嗎?”
“應(yīng)該,是這樣的,不過有些鳥兒,總是那么的沒有良心,或許不僅沒有把羽毛獻出來,當(dāng)時還想把鳳凰給弄死吧?!?p> “這只鳥可真沒良心?!?p> “哈哈哈哈……是啊,確實沒有良心?!?p> “您經(jīng)歷過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差點被吃了吧,這算不算最可怕?”
“不算不算,您不知道村子里很多人都……好可怕的,他們晚上就跟狼一樣?!?p> “不是改天換地了嗎,怎么還有那么多人會這樣?”
“司馬家可靠不住啊?!?p> “哈哈哈哈,對,司馬家本來就靠不住?!?p> “祖爺爺,您有什么心愿嗎?”
“讓瞎眼老婆子再跟我說兩句話,讓那只鳳凰,不再憤怒地看著我,每天我都會看到那雙眼睛,根本睡不著的?!?p> “還有嗎?”
“如果一股風(fēng)沒有送走就好了,聽說這股風(fēng)很慘,被一些人生生的撕了?!?p> “一股風(fēng)?”
“南風(fēng)?!?p> “南風(fēng)?”
“嗯,南風(fēng)!”
……
幾年過后,曾孫子長大了,方莫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人瑞,他已經(jīng)活了一百歲,一個瘸腿的老漢,能活一百歲,當(dāng)真是不容易的。
就在這一天,四處火起,天下大亂。
“太祖爺爺,八個王爺要造反了,您……”
“父親,太祖爺爺死了!”
“父親?”
“父親,您怎么了?”
“父親!??!”
外面,一個人身上如同刺猬一樣有無數(shù)道箭羽,那是鄉(xiāng)親們的怒火,一點點宣泄到了他的頭上。
因為這方淵不是人,平日里欺男霸女什么事情都做,天下一亂,百姓就瘋了。
怨氣總是要發(fā)泄出來的。
方世民站了起來,他帶著悲痛,把太祖爺爺方莫滾進了坑里,又將父親方淵放在了另外一個坑里,開始填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