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冬月天,寒風(fēng)肆虐,凜冬已降。
司空府眼下卻是一派喜氣洋洋,尤其是曹孟德,更是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股興奮喜悅之意,相比起之前他的嚴(yán)厲與威嚴(yán)來,眼下倒是隨和了不少。
“父親,曹暉兄長說,要以賭為業(yè),且要兼并資產(chǎn),意圖為父籌集糧草軍械……”曹丕悄默默地跑了過來,小心翼翼地說完這句話之后,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曹孟德臉上的笑容忽然就是一滯,隨后一股沖天怒火席卷心頭。
曹氏,于陳留,不,甚至只能說是譙縣還有幾分威名,但是相比起眼下他手下的荀、郭、董、張……等人來說,他們家實(shí)在是太弱了一些,時常還要被諸如袁紹這樣的人嘲諷一句閹賊之后,連反駁都做不到。
表面上,他可以做到不動聲色,甚至哈哈大笑而過,壓根不會在乎,然而實(shí)際上……
他內(nèi)心里對此極為介懷。
尤其是想到世家連糧食都不用繳納,他都無可奈何時,更是心中煩愁,幸好的是,韓浩跟棗祗二人提出了屯田策,恰好繞過了世家、豪族的勢力范圍,讓他方有軍糧。
內(nèi)心里,曹操一直都很想要成為世家的一員,也想獲得這種可怕的影響力,僅僅收他們一點(diǎn)稅,就可以被人稱之為殘暴,天下有這樣的道理嗎?收百姓的糧草時,可沒有人說過半句話!
他其實(shí)一直以來,也都是這么做的,不論是在教育兒孫方面,還是借助眼下的影響力,都是想要讓自家門庭變得更加顯赫罷了。
不過他不是董卓,不可能隨隨便便去封賞一番,最多溫和中帶著點(diǎn)激進(jìn),譬如說封曹昂為潁川太守,此職兩千石,外加還將許都包容其中,地位顯赫,等到未來可以把他塞入中樞歷練一番,而后都督一方……這是曹孟德最大的希望了,因?yàn)閺拇酥?,他們也就成了世家?p> 當(dāng)然了,這個條件滿足以后,他們家就不是世家那么簡單了。
但是……眼下的曹孟德,不說是一心忠于漢室,可也沒有想過要做其他事情,畢竟他眼下能夠控制的地盤,實(shí)打?qū)嵥阆聛硪膊贿^三四郡而已,他自然只想要成為一個世家。
不要說現(xiàn)在的曹孟德就有了篡位的心,實(shí)際上他后來確實(shí)生出來過,歷史也有記載,但現(xiàn)在的他,真沒有,也不敢生出那個念頭來。
有一句最為經(jīng)典的話可以形容此時的曹操……
人的野心會隨著時間和地位的變化,隨時發(fā)生改變。
現(xiàn)在他,只想要匡扶漢室,靖平四方,還政天子,而后自己成為如同荀家、郭家,甚至是袁家這樣的世家豪門,代代為官,世代兩千石,三公也可期。
“而你曹暉,卻要將整個曹氏一門,推入深淵?!”曹孟德眼前一黑,搖搖晃晃地跑到后院,走到屋內(nèi),他望著在桌子上放置著的那把五色大棒,上面已經(jīng)多了不少塵土。
看到這根大棒,他不由就想起了青年時,為了心中公平,也為了能夠融入時代,不顧自身安危,打死了蹇碩的叔叔,算是揚(yáng)名天下,而后也才有了今日。
若是沒有積累,豈能有今日?
呼!
一口長長地氣吹出,曹操手持五色大棒,憤而沖了出去。
他要?dú)⒘瞬軙煟?p> 這個人會把曹氏一門帶入深淵的。
……
砰!
當(dāng)后腦勺被砸的時候,曹暉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壓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軀,身體軟弱無力地就倒了下來。
下一刻,他看到了目光通紅,渾身充斥著怒火的曹孟德。
“叔父,我,我無罪!”強(qiáng)撐著身體,曹暉喊出了這么一句話。
“無罪?!”
曹孟德仰天長嘆,冷笑地看著躺在地上的曹暉:“以賭為業(yè),還說無罪?今日你必然要死,若是你不死,不足以正曹氏家風(fēng)!”
轟隆??!
曹暉覺得腦海當(dāng)中有什么東西轟然炸裂開來,而后他一切都明白了。
原來在現(xiàn)代可以封神的以賭為業(yè)的家伙,在古代竟然會被打死,而且還是會被長輩給打死……
這一刻,曹暉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做錯了。
“你可知道,街頭上為何那么多浪蕩子?”
“你可知道,許許多多人都因賭博而敗盡家業(yè),連妻兒老小都可以賣出?”
“你又可知道,君子五德?”
“你……”
一棍一棍又一棍,曹暉躺在地上疼痛難忍,但是他卻強(qiáng)撐著每次都答應(yīng)一聲,逐漸地聲音弱了許多。
“父親停手!”就在此時,一道聲音遙遙傳來。
緊跟著,曹昂噗通一聲跪在了已經(jīng)昏厥地曹暉面前,昂著頭看著曹操:“父親,暉弟便是有過,也不該打死他啊?!?p> “是啊,伯父,不可如此,若是如此,旁人還以為伯父難容功臣!”曹安民也連忙跪了下來。
兩個險些被帶壞的人,其實(shí)反應(yīng)過來之后便已經(jīng)知道了曹暉這是求死之道,連忙出來追他,誰知道來到街頭上時,竟然已經(jīng)有些晚了……
他們的父親、伯父正拿著五色大棒呢,這是要打死曹暉的意思啊。
……
“又,又穿了?”曹暉睜開眼睛,第一句話過后,忙閉上了嘴巴,看著床榻邊站著的女人,他乖巧地叫道:“嬸娘……”
“我以為你會行光明正大之途,誰知你卻走上了崎嶇陰森之路,你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心中又是如何想的?”丁夫人蹙著眉頭問道。
“嬸娘,侄兒知錯了,本便是異想天開而已,因年輕所以才……”曹暉心中有很多話,但是都不能說出來。
譬如說,后世里能封圣,網(wǎng)上一片孝子賢孫的賭什么王?
“年輕不是借口,只此一次,若是再有下次,我會親自找人把你打死在街頭。”丁夫人轉(zhuǎn)過身,緩緩地離去,留下一句陰森可怖地話。
同時,一直站在陰影里的曹操,也走了出來。
曹暉見到他,忙掙扎著要站起來,心里慫的一批……
曹操向下壓了壓手,嗤笑道:“倒是忘記你是街頭長大,寒窟出身,但我與你嬸娘想法一致,至此一次,再有下次……勿使我擔(dān)殺侄之過!”
“是,侄兒記住了?!辈軙煖喩硪徽?,忙答應(yīng)下來,看到對方離開,他才心情沉重地道:“真的不一樣了,我當(dāng)鄉(xiāng)老時,便是開設(shè)賭坊又如何,但……這顯然不是一回事,身為世家子弟,便不該,更不能做這種失去體面之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