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很酸,可是不能哭。
楚期很自然地揉了揉眼睛,出了練習(xí)室去了洗手間。
【晚上回不回宿舍?】楚期拿出手機(jī),看到李雅半小時之前發(fā)了消息。楚期回了一個問號。
一開始她們還問自己回不回去,后面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
【她倆回家了,宿舍里只有我一個人,我有點(diǎn)冷】。下面還有一個發(fā)抖的小表情。
楚期嘴角彎起來,兩個人就上了高速。
【你那邊還是我這邊?】
【我怎樣都可以的?!?p> 【洗干凈等我。】
兩人又發(fā)了許多無下限的東西才結(jié)束。
楚期下班早,本來想等司丞一起走,經(jīng)過一段思考又放棄了這個想法。
【我晚上回宿舍?!?p> 司丞看著楚期的消息,想起今天早上兩人的僵持。
沒有跟其他人一起去吃飯,司丞拿起水瓶就往外走。
站在公寓樓下,司丞給楚期打電話。
“您好,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冰冷的女聲響起,楚期沒有接電話。
司丞捏著手機(jī),一只手插在腰間,在原地打轉(zhuǎn)。
電話沒人接通。
與此同時,楚期和李雅正在火鍋店吃火鍋。
桌子上的手機(jī)亮起又暗掉,沒人注意。
吃完飯已經(jīng)快十一點(diǎn),楚期這才注意到司丞打了好幾通電話。
嘟聲剛響起,就被對方接起。楚期的“喂”還沒有出口,司丞已經(jīng)開聲。
“為什么不接電話?”隔著手機(jī),楚期都可以感受到司丞的暴躁,他語氣又沖又急。
“剛剛沒看手機(jī)?!毕噍^于司丞,楚期就跟小白兔一樣,聲音諾諾的。
她被司丞的聲音震住了,整個人都是懵的。
“我在樓下,你下來一下好不好?”
他的聲音又恢復(fù)了平常,溫柔,平靜。
“樓下?我在夜市這邊呀?!背跀堉钛诺母觳餐白?。
“我在校門等你好不好?”
“好”。
楚期掛掉電話,看到司丞不僅給自己打了電話,還發(fā)了很多消息。
“怎么突然回宿舍?”
“你還在生氣?”
“回消息。”
“你說話。”
“早上是我的錯,我不應(yīng)該那樣,你理理我好不好?”
“寶寶我錯了,你理理我?!?p> ……
楚期看著消息,心就像浸在水里一樣,難受,難受到窒息。
李雅沒有看到兩人的聊天內(nèi)容,只看到司丞的備注。
“你倆這就過分了啊,不就是一晚上嘛,至于又打電話又發(fā)消息嘛?!彼虏鄢?。
“不是,今天早上我們吵架了?!背谏詈粢豢跉?,將情緒壓了下去。
她跟李雅說完所有的前因后果,兩個人都沉默。
李雅也不知道怎么說。
老遠(yuǎn)楚期被看到了校門口的司丞,他站在石墩旁邊,眼神盯著停下的出租車看。
一輛接著一輛停下,一輛又接著一輛離開,沒有一輛上下來他等的人。
楚期推開門,司丞立刻走了過來。出租車師傅以為司丞要坐車,還問他要去哪,結(jié)果司丞一把拉過楚期,將人抱緊在懷里。
出租車師傅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還沖楚期和司丞打喇叭,示意他們在一邊抱去。
楚期紅著臉拉著司丞走向了旁邊。
李雅下車直接回了宿舍,人家都那樣了,自己還讓楚期陪自己睡覺也忒不厚道了。
楚期忍不住想要抽出自己的手指,司丞牽著自己的手,她覺得快要被捏斷了。
“痛?!背诔榱税胩煲矝]有抽出來,只好用另一只手牽住司丞牽著自己的手。
司丞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tài)。他放松手上的力氣,大拇指撫摸著楚期的手背,來來回回,卻一直沒有松開。
避開人多的地方,司丞彎腰親上楚期的嘴角。
更多的時候司丞是溫柔的,溫柔的像四月的風(fēng),像山間的水,更像晚間的月。他給楚期溫柔,讓她眷戀,不斷沉淪。
有時他的眼睛猩紅。
她雙手環(huán)住司丞的脖子,手指偶然穿過他的發(fā)間。
他的手捏著楚期的腰間。
緊張,害怕,還有期待。
司丞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一樣。
“……”
司丞的笑聲壓低傳出。
楚期懵了,因為司丞的一聲笑和……
眼睛水露露的,本來挺大的眼睛,現(xiàn)在睜的圓圓的,呆呆地看著自己,像只小鹿一樣。身上露出的地方泛著緋紅。
司丞幫人整理好,在她身側(cè)躺了一會兒后,抱起她往浴室走。
站在淋浴下面,楚期像是突然醒過來一樣,她推開司丞,轉(zhuǎn)身面向墻面。
楚期心里不斷唾棄自己,怎么可以這個樣子!
司丞笑著,將人從身后抱住。
“你,你還說!”楚期轉(zhuǎn)身去堵司丞的嘴。
神啊,讓我死了吧!
楚期躺在床上。
她實(shí)在是想不起自己為什么……
要死了!
身后的熱源不斷靠近,司丞將楚期圈到自己懷里,很是滿足。
“寶寶?!彼穆曇粑?,帶著情人的喃喃輕語。呼吸落在楚期的發(fā)尾,脖間。
跟個妖精一樣。
狐貍精!
他坐起來,將楚期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對面。
眼前的人,頭發(fā)耷拉下來,已經(jīng)快到眉間。他眉毛輕皺,眼里像是有千言萬語都道不清的故事。
楚期伸出手,拂過他的眉頭,手指摸過他眉頭偏左的痣,再慢慢回到眉間。
司丞握住楚期的手,放在嘴邊親親一吻。
“不要離開我,也不要讓我找不到?!彼纳裆珣n郁,眼睛里有著巨大的漩渦,將楚期吸進(jìn)?!澳悴幌矚g的我可以改,你討厭的我也可以不要?!?p> 原來,沒有安全感的人,不止她一個。
我覺得自己百般配不上你,你卻在擔(dān)心我隨時離去……我們擁有的同時已經(jīng)在失去。
楚期手指拂過司丞的頭發(fā),跪起身將人抱在自己懷里。
這么弱小的我,也想要給你撐起一片天啊。
我想過你的成熟穩(wěn)重,卻不知道代價是你的整個人生。
在司丞的印象里,那個家里也是有過溫暖的。
司建國是包工頭,張麗容全職在家照顧著整個家庭和自己。
放學(xué)回到家,和往日不通氣,張麗容沒有在家。司丞以為她出去買菜了沒有在意。
他扔下書包,想著終于可以不用寫作業(yè)了。
“丞丞,你爸爸怎么樣呢?”
司丞剛從門里出來,就遇到了樓上的鄰居。
那年司丞七歲,剛上一年級。那年,司建國在施工過程中被鋼板砸到,用全家的積蓄加借錢,保住了一條命,也廢了一條腿。
司建國性情大變,抱怨,詛咒,摔東西,家暴,甚至賭博。
張麗容是農(nóng)村姑娘,沒讀過多少書,就是長得漂亮。聽著老一輩的教訓(xùn),說男人是天。
財政支柱的倒塌,張麗容只能出去工作。
司丞放學(xué)回家,站在門口就聽見屋子里摔東西的聲音。
給司建國治病,他們賣了之前的房子,在其它區(qū)域租著一間屋子。
屋子不隔音,有經(jīng)過的人都側(cè)頭聽著,走開時嘴里還嘟囔著。
他推開門,屋子里的酒氣熏天,腿還沒有邁進(jìn)去,一個東西就飛了過來,砸到司丞胳膊上。
他抱著胳膊疼到哭,不僅沒有換來安撫,還是一場家暴。
司建國拖著一條腿將司丞一把提起來,直接摔到地上。
那年,司丞八歲,書包里還有一張三好學(xué)生獎狀。他還沒來得及給爸爸媽媽看,他的噩夢就開始了。
張麗容哭著喊著,將司丞抱在懷里。司建國搖晃著身體,將張麗容扯到一邊的沙發(fā)上,一手撕著頭發(fā),一手在臉上掄巴掌。
司丞拉著司建國,嘴里不停地喊媽媽。
后來在司建國的嘴里,司丞才知道,那次家暴的原因是鄰居說張麗容漂亮。
漂亮,是有罪的。
他就像一個魔鬼,將司丞和張麗容推入地獄。
孩子,總是不長記性,想著是自己的爸爸,所以不會傷害他。
司建國橫躺在地上,四處都是喝完的酒瓶。
司丞放下手包,想要把司建國扶到床上去。
“狗雜種,跟你媽一樣的saohuo?!闭酒饋淼乃窘▏プ∷矩┑念^發(fā),一把甩過去。
不知道哪來的玻璃碎片,正好扎進(jìn)司丞的大腿根處。
源源不斷的血流出來,染紅了司丞的褲子和地上的板磚。
司建國嘴里說著不入流的臟話,搖搖晃晃地走進(jìn)了臥室。
司丞坐在原地不敢動,他抹著眼淚,怕自己死掉。
門口路過鄰居,將司丞送去了醫(yī)院。
縫了七針。
醫(yī)生說再偏一點(diǎn)點(diǎn),可能這孩子后半輩子就毀了。
張麗容抱著司丞一直哭。
那是張麗容第一次跟司建國鬧。她掀開被子推搡著床上正在熟睡的司建國?!澳銥槭裁匆@樣,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們母子?”
床上的人還沉浸在酒精里,沉浸在夢里,她的嘶吼,更像是一種笑話。
司丞站在客廳,嘴巴舔著張麗榮回來時給他買的雪糕。
司丞請了假。
早上起來,司建國早已經(jīng)醒來。他坐在沙發(fā)上,整個人后攤在沙發(fā)上,拐杖放在沙發(fā)旁邊,無聲說著他身體的殘疾。
司丞站在自己門口,眼睛怯生生看著司建國,不敢邁出腳過去。
司建國聽到聲音,朝司丞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