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從天邊涌現(xiàn)而出時,賀蘭楓來到了點心鋪的后院。
時間還有些早,只有前院的灶房中聽得見些許人聲。炊煙從灰黑色的磚瓦間扶搖而上又消失無蹤。
房檐下一排火爐和藥罐也都冷冷清清的。
賀蘭楓輕輕推開房門,便看到三個并排而放的竹床上,除了流光,其余兩人都在她開門時被驚醒。
這兩人賀蘭楓都認(rèn)得。
靠窗的那個圓臉的少年叫竹衣,中間那個眼下有刀疤的少年叫竹莫。兩人都曾在竹桃手下習(xí)學(xué)過毒術(shù)。
雖說竹衣和竹莫殺人的功夫比不上流光,但他們是玲瓏閣殺手中毒術(shù)最好的兩個。
兩人的精神都已大好,見了賀蘭楓便要下床行禮。
賀蘭楓指了指還在沉睡的流光,示意他二人不要出聲。
賀蘭楓進(jìn)來是為了看看三人的狀況。她先走到竹衣床邊,蹲下身給他診脈。
竹衣滿臉惶恐,盯著賀蘭楓輕搭在他腕上的手,臉微微發(fā)紅。
賀蘭楓全然未覺,只專注于手指下跳動的脈搏。
接著她又走到竹莫床邊給他診脈。
竹莫倒是比竹衣稍顯淡定許多。
兩人的脈象已經(jīng)平穩(wěn),不用再每日針灸,只喝些藥清除余毒就好。
看完了這兩人,賀蘭楓便到了流光床前。她剛碰到他的手腕,他便唰得一下睜開眼,眼中的厲色卻在見到她的一瞬間消弭得無影無蹤。
“見過閣主……”
流光嗓音很是沙啞。
昨天咳嗽得太厲害傷到了嗓子。
“嗯,呆著別動,也別說話?!?p> 賀蘭楓囑咐完,重新將手指搭上了他的脈搏。
流光這次中毒太久,身體損耗嚴(yán)重,再加上身上各處有舊傷,若是不認(rèn)真修養(yǎng)一段時日,怕是以后活不長久。
賀蘭楓診完了流光的左右腕脈,便站起身走到窗邊的桌前坐下。
她正要伸手磨墨,離她最近的竹衣便馬上掀開了身上的薄被,要下床來幫她研磨。
賀蘭楓涼涼地撇了他一眼,說:“用不著,躺回去?!?p> 竹衣被她的眼神嚇到,縮著脖子又躺下了。
賀蘭楓正寫藥方的時候白芷過來了。
他打著濃重的哈欠,頂著雞窩頭,在院子里伸了個懶腰,推門而入,猛然見到窗邊坐著的賀蘭楓,先是大驚失色,然后整個人立馬散發(fā)出一股子濃重的怨念與萎靡。
他向墻角處縮了縮:“閣主……早上好啊……”
賀蘭楓沒有抬頭,繼續(xù)寫字,送給他一個不咸不淡的“嗯”。
竹床上躺著的三人齊刷刷給了白芷一個同情的眼神,又齊刷刷望向了屋頂。
昨天白芷的慘狀他們自然是知道的,都豎起了耳朵等著,看看閣主是否還余怒未消。
白芷就傻傻地站著,他原本是要進(jìn)來給中毒三人組號個脈的,可是他不敢動彈。
賀蘭楓不發(fā)話,他一步都不敢多走。
雖然他膽子挺大,但昨天的教訓(xùn)太過深刻,心靈的傷痛還要很久才能消退下去。
在漫長而忐忑的等待中,賀蘭楓終于停下筆來,對著白芷說:“去把阿趙叫來。”
“好的閣主!”白芷立刻響應(yīng),飛一般地推門出去了。
不一會兒,阿趙就被白芷拽著袖子扯了過來。
賀蘭楓嘴角抽了抽,這個白芷……真想再罰他一次……
阿趙見白芷這么著急忙慌的,以為有什么要緊事發(fā)生,見了賀蘭楓連忙就問:“閣主,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賀蘭楓瞪了白芷一眼。
白芷被這莫名的瞪眼嚇得肝兒顫,他后退兩步,又后退兩步。如果閣主看不到我,那閣主就不會生我的氣了……一個三十好幾的大老爺們,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給嚇住了,還真是有點丟人呢。
“沒什么急事,找你來是要安排下今晚的事?!?p> 阿趙想了想,問:“閣主是要今晚去城主府……”
“對,該準(zhǔn)備的我都準(zhǔn)備好了。城主府我獨自進(jìn)去,但謹(jǐn)慎起見,還是要我們的人在府外策應(yīng)。齊陽城內(nèi),玲瓏閣的死士現(xiàn)有多少?”
“除去這三位,”阿趙指了下竹床上的三人,“現(xiàn)有十五人在齊陽城待命。其中十人是送夏姑娘從別處調(diào)來的?!?p> “嗯,”賀蘭楓點了點頭,“足夠了。將城主府的詳細(xì)狀況都告訴他們,今晚子時在城主府外東西南北四個方位待命。若順利得手,我便放紅色煙花,你們撤退,若不順利,便放藍(lán)色煙花,你們即刻支援?!?p> 阿趙道:“是!”
“還有這個點心鋪子,將據(jù)點從這里轉(zhuǎn)移到別處去,但這鋪子還繼續(xù)經(jīng)營,明面上的人不要換?!?p> 阿趙點頭,他也正有此打算。
雖然那位韓公子與閣主相識,但玲瓏閣的據(jù)點只要被外人知曉就一定要轉(zhuǎn)移。
“屬下明白,那今晚就要安排嗎?”
“嗯,要盡快。齊陽城里有多少備用的宅子和商鋪?”
阿趙答:“商鋪還有兩間,宅子有三間?!?p> “據(jù)點轉(zhuǎn)移的位置你來決定。竹衣和竹莫的毒解得差不多了,將他二人安排進(jìn)宅子里住著,等風(fēng)頭過去再出城。按照這個藥方給他兩人每人抓十副?!?p> 賀蘭楓將其中一張藥方遞給阿趙,而后轉(zhuǎn)頭對竹衣和竹莫道:“十副藥喝完了毒就清干凈了,一定要好好喝藥?!?p> 竹衣和竹莫躺著,乖乖答應(yīng)一聲:“屬下遵命。”
賀蘭楓又轉(zhuǎn)回頭,一雙杏眼涼颼颼得盯住了已經(jīng)縮進(jìn)角落的白芷。
“白芷。”賀蘭楓叫他。
白芷打了個冷顫。
“閣主……有何吩咐……”
賀蘭楓有點煩:“不想受罰就站過來?!?p> 白芷蹭得一下就往前跨了一步,站在阿趙斜后方。
賀蘭楓:“……”
賀蘭楓把另一張藥方放到桌邊,用手指點了點:“這個藥方是給流光用的。他往后不必泡藥浴,喝藥加上針灸就行,清除余毒的事就交給你了白芷?!?p> “是!”白芷大聲應(yīng)道,“屬下一定會好好醫(yī)治流光的!”
賀蘭楓被他的聲音震得耳朵疼,很想打他,但現(xiàn)在不是時候。
“藥方你拿去?!边@話是對白芷說的,然后她又轉(zhuǎn)眸看著阿趙,“給流光、白芷、洪端再安排一間宅子。等風(fēng)頭過去了送他們?nèi)コ?。?p> 賀蘭楓沒有規(guī)定竹衣和竹莫的去處,卻明言要流光他們?nèi)コ肌?p> 白芷微微一愣,縮著脖子,好奇得小聲問:“閣主為何要我們?nèi)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