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內(nèi)銷
吳媽媽有豐富的宅斗經(jīng)驗,尤其是在京城肅國公府里深造過的,對于郭嫂子一番夾槍帶棒的話毫不在意,皮笑肉不笑地道:“郭嫂子也不必拿這些話來壓我老婆子,大家做什么差事,那都是將軍夫人說了算,我一個老仆婦,可沒有那么大臉。既然郭嫂子說了,做不出來這香椿芽面,我也不難為你,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嘛。”
轉(zhuǎn)身就走,的盧立刻跟上,小聲問吳媽媽:“媽媽,咱們這就走啦?那夫人的面怎么辦?”
吳媽媽好笑地看著他:“小子,教你個乖,你呀,去打聽一下那個柴娘子住在哪里,然后直接上門去找她,就說將軍讓她做碗香椿芽面給夫人,看她怎么說。”
“???然后呢?”的盧傻傻地問。
吳媽媽直接拿手指頭捅了他一下:“你個傻小子,不管她說什么,你就跑回來告訴我,然后我再告訴你怎么做?!?p> “好唻。”
的盧又飛快地跑了。
別看他腦子有時候轉(zhuǎn)不過彎兒來,可辦事效率還是相當(dāng)不錯的。跑出去找?guī)讉€人打聽了一番,很快就摸到了高媛的住處,一看院門緊閉,立刻上前砸門,一邊砸還一邊喊:“柴娘子,你在不在家???”
高媛剛回來沒多久,正在家檢查伐北的背書情況呢,被擂鼓般的砸門聲嚇了一跳,一聽外頭有人喊,讓柴文道看著伐北,自己去開門,先在門縫里往外瞅了瞅,一看正是早上才遇到的那個小廝。
她把門打開:“小哥兒,原來是你???找我何事?”
的盧背書一般地道:“將軍讓你做碗香椿芽面給夫人。”
高媛愣了愣,笑道:“什么時候?現(xiàn)在就去么?”
都過了吃晚飯的點兒了吧?古人不是一直講究養(yǎng)生嗎?她記得以前在晉中府的時候,陸夫人很少在天黑之后還進食的。
的盧有些傻,吳媽媽只說要把柴娘子的話告訴她,沒說這種情況怎么辦???他哪知道???
不過好在也是做了兩年的小廝的,這點兒急智還是有的,他立刻道:“我也不知,要不,柴娘子你跟我去看看?”
要是現(xiàn)在就做,那他就把差事辦好了;若是明天才做,也不過就是多走些路而已。
就知道這是個傻小子,就連個話也傳不明白。高媛回頭從屋子里拿了個小碗,盛了一把香椿芽咸菜,又囑咐了倆孩子幾句,轉(zhuǎn)身鎖上院門,跟著的盧繞了大半個宅子,才算是到了內(nèi)院門口。
到了這里,就連的盧也是不能隨意進去的,他就讓門口的婆子進去傳了個話,然后在門口等著。等著的時候也不閑著,還好奇地問高媛:“柴娘子,你端著的就是香椿芽?”
高媛笑道:“是啊,還不知道小哥兒名姓呢?!?p> “我叫的盧,是將軍給起的?!?p> “的盧,今天早上的面,將軍吃的可好?”
“好,好,我就沒見將軍吃得那么香過。柴娘子,你這香椿芽是怎么弄的???那個外院廚房的管事,叫郭嫂子的是吧?她說現(xiàn)在根本就沒有這個香椿芽了,是真的不?”的盧好奇地問。
高媛笑答:“她們自然是沒有的,這是我自己弄的,別說現(xiàn)在了,就是到冬天都成的?!?p> “真的???柴娘子你可真厲害?!钡谋R很是欽佩人家:“怪不得你不賣身呢,有這么個本事,走到哪里都有好日子過啊?!?p> 高媛就跟他解釋:“我不賣身,是因為我家本就是良民。若賣了身為奴,我家孩兒就不能科舉了?!?p> “哦,這樣啊。柴娘子你可真有遠(yuǎn)見,科舉很難的。咱們將軍的老友,就是前些日子來的孫御史,他就是科舉出身,還是個兩榜進士呢,學(xué)問可高了。一家子都讀書,個個都是舉人秀才。孫大人跟咱們將軍閑談的時候我聽過,說他們家的人,如果不是秀才的話,就連月錢都比別人少很多很多?!?p> 的盧是個喜歡說話的,枯等無聊,便跟高媛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高媛贊嘆道:“這才是書香世家的做派呢?!钡纫院笞约乙策@么干,沒本事的少給零花錢,有本事的多給零花錢。
兩個下人,湊在一處感嘆書香世家的家風(fēng),讓前來帶人的吳媽媽好笑不已。給人引路這活兒早就不是吳媽媽的了,只是今日事情特殊,她便親自來了。
一見高媛手里端著一個小碗,借著門口燈籠的光看過去,不是香椿芽又是什么?
吳媽媽又驚又喜,沒想到這個柴娘子如此有本事,竟連香椿芽都能保留至今,不由伸手去取。
高媛自然不會藏著,立刻送了過去,吳媽媽端到眼下仔細(xì)一瞧,看出問題來了,就說不可能是新鮮的香椿芽嘛,原來是制成了腌菜。
不過,能想著把春天的香椿芽腌制了保存,也是個奇思妙想了,而且看這品相還挺好,便知道眼前這人是個廚房老手。
吳媽媽還真看走眼了,高媛其實廚藝并不怎么好,她比別人強的,只不過是見識閱歷罷了。
吳媽媽親自端了香椿芽進去,讓高媛和的盧在院子里等著。這回兩個人不敢聊天了,豎著耳朵聽屋子里的動靜。
范俊豐的嗓門大,聲音里還透著歡悅:“就是這個,讓他們趕緊去下碗面來,這都一天沒怎么吃東西了?!?p> 吳媽媽建議:“不如就讓柴娘子做,在晉中府的時候,夫人也是常吃她做的飯食的?!?p> 范俊豐自然沒有意見,高媛見吳媽媽出來對她招手,便自動地上前,跟著吳媽媽去了旁邊的小廚房,見東西都是現(xiàn)成的,便按照早上的做法,重新做了一碗面出來。只是吳媽媽全程旁觀,便用了廚房里的大醬,拿素油炸了,里頭也不放肉,只是敲了一個雞蛋進去。
吳媽媽看著她普普通通一碗面條,里頭學(xué)問卻不少,面都是用雞蛋和的,香椿芽弄的也干凈,不由暗暗贊賞。見她把各式菜碼都分門別類地放在碟子里,碗里只有面,面湯另放,拿托盤端了,白黑紅綠黃各色琳瑯滿目的一大盤子,再加上咸香菜香醬香,讓人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她滿意地在前頭帶路,讓高媛把東西一一擺放在堂屋的飯桌上。高媛很有眼力見兒退到門口,吳媽媽進去把陸夫人扶出來,后面還跟著一個亦步亦趨的范俊豐。
范俊豐一看滿桌子的菜碼就笑了:“嗯,比我早上吃的還好。”
高媛屈了屈膝:“將軍恕罪,外院廚房里的東西,沒有夫人這里的多。”
吳媽媽笑道:“將軍這是打趣呢,莫要放在心上,不必答的?!?p> 陸夫人也笑,反而為高媛開脫:“她一直在外頭做粗活兒,哪里知道這些??吹梦叶拣I了,給我挑兩筷子?!?p> 吳媽媽另拿了個小碗,挑了兩筷子面進去,又準(zhǔn)備加菜碼,卻被陸夫人攔住了:“這是個新鮮吃法,我自己來?!?p> 吳媽媽便指著那些菜碼一一介紹,著重指出了那個盛放著香椿芽的小碟子。
陸夫人只加了香椿芽和黃瓜絲,又添了幾滴香醋,拌勻了吃一口,歇了片刻發(fā)現(xiàn)沒有惡心的感覺,心里歡喜,竟將那一小碗面吃得干干凈凈。
滿屋子人見她沒有吐出來,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真不容易,這幾天吃什么吐什么,難得有個不吐的,太好了!
范俊豐哈哈大笑道:“賞她?!?p> 吳媽媽笑瞇瞇地應(yīng)了,自去拿了個荷包出來給了高媛,高媛極其滿意地看到,這個荷包跟她上回拿到的是一個樣子,分量也一樣,哈哈哈,又有十兩銀子入賬。老板真大方,跟老板娘一樣大方!
陸夫人給吳媽媽使了個眼色,自己轉(zhuǎn)身回屋,剩下的事情自然有吳媽媽做。
好吧,老板娘很懂得御下之術(shù),知道要照顧中層管理人員的自尊心和維持自己的神秘感。
高媛便在吳媽媽問她香椿芽的相關(guān)情況是如實說了:“吳媽媽,我今年腌了八壇子,有一壇子腌壞了不算,還有七壇子。其中有四壇子是最好的,剩下的那三壇子中等。我今日拿來的是最好的。我那壇子小,也就是四五斤的樣子?!?p> 吳媽媽很識趣地沒有問高媛香椿芽的腌制方法,知道就算是問了,高媛也不會說。
吳媽媽溫和地道:“那這樣,夫人最近食欲不振,你先拿一壇子過來。若是夫人吃得好再說別的,不白要你的?!?p> 高媛笑道:“吳媽媽別說這客氣話,將軍今日都賞了我了,足夠了。我這就去拿,吳媽媽稍等?!?p> 吳媽媽點頭,等她去而復(fù)返,見那壇子香椿芽果然是已經(jīng)開了封的,看那分量,也不過剛剛吃掉幾把而已。拿出一把來看看,和今日夫人吃的,果然是一個品相。
她就有了一個新主意,第二天撿了個沒人的時候跟陸夫人商量:“夫人,我看柴娘子送來的香椿芽,的確是個難得的東西。她那里還有三壇子好的,三壇子次一等的。夫人如今又有了身孕,不易多思多慮,年禮還是及早打算的好。我看這香椿芽不錯,要不咱們就把它加進年禮單子去?好歹是個稀罕物?!?p> 陸夫人沒意見:“那東西放的住,倒是個好主意。你去跟她說一聲,讓她好好存著,或者干脆就搬過來算了,你照著春天的市價加兩成給她,別讓人說咱們占一個孤身婦人的便宜。”
“是,柴娘子能遇到夫人,是她命中的福氣了?!眳菋寢尮ЬS道。
“也不過就是為了肚里的孩兒積福罷了。說來也湊巧,這兩回有孕食欲不振,都是她給解的圍,沒準(zhǔn)兒遇上她,才是我的福氣呢?!?p> “夫人自是個有福的,所以遇到些許難事,就有人來幫忙解圍啦?!?p> 主仆二人說笑了幾句,伺候陸夫人歇下之后,吳媽媽就去找了高媛,說要看看剩下的香椿芽。
高媛便知道她有些想法,把剩下的一股腦兒都搬出來,還細(xì)心地把上面貼的紙全都撕了,免得讓她看見自己的腌制記錄。
一壇子一壇子打開來給吳媽媽看,吳媽媽見她所說的次等香椿芽品相也不錯,還每壇子掐了一小枝出來品嘗,很是滿意地點點頭。其實味道都差不多,也就是香味稍微差了一點兒,送給北關(guān)的官眷們當(dāng)年禮,是足夠的了。
她就很大方地把七壇子香椿芽全都買下了,還都按照最高價再加兩成的價格買的,把高媛激動壞了。
這六壇子香椿芽,就收入三十兩銀子啊,一壇子五兩銀子呢,賺翻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脫道:“將軍都賞過一回了,不敢再拿多的了?!?p> 吳媽媽卻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言不由衷,好笑地道:“收著吧,就當(dāng)是夫人賞你的好了。也是看著你一個人帶著孩子不容易罷了。”
高媛不住口地道謝,臨了還送了吳媽媽一把新鮮的大棗。這棗是她移栽到空間的棗樹上結(jié)的,頭一年根本沒結(jié)幾個,幾棵樹也就有一斤左右,因為是在空間里生長,比外面的棗成熟的早不少。
她說是在外頭砍柴的時候偶爾遇到的野棗樹上摘的,吳媽媽也就沒生疑。見這些棗大小不一,更是覺得她說的是實話。想著棗子現(xiàn)在尚未上市,便拿回去洗了給陸夫人嘗鮮,倒是又賺了幾兩銀子的賞錢,對高媛的識時務(wù)也滿意了起來。
可惜,有人滿意,就有人不滿意,最不滿意的當(dāng)屬外院廚房管事的郭嫂子了。高媛作為她外院廚房的一份子,尤其是作為她的直屬下屬,居然越過她自作主張給將軍做飯不說,有什么好東西居然還藏著掖著,完全視她為無物,顛顛兒地去夫人那里賣好,真是忍不下這口惡氣。
她是外院廚房的管事,廚房的風(fēng)氣度跟著她的臉色走,很快大家便發(fā)現(xiàn)了,郭嫂子最近對上了砍柴的高媛,橫看豎看地不順眼,不是嫌柴粗了就是嫌柴長了,反正處處都是毛病。
高媛呢,該砍柴砍柴,該吃飯吃飯,郭嫂子嘮叨就當(dāng)沒聽見,廚房里再有事情需要她幫忙,卻再也找不到她人了。
她又不是圣母,別人都看她不順眼了,她還上趕著去幫忙?做她的春秋大夢去。
她還真不怕郭嫂子給她穿小鞋,砍柴這件差事,已經(jīng)是最差的了,除了她,就沒有別人愿意去做,郭嫂子還能怎么辦?她手里僅有給人安排差事這么一點兒權(quán)利,可不是她高媛惹不起的那些當(dāng)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