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下廚
十兩銀子對于像陸夫人這樣出身的人來說，不過就是一盒不錯的胭脂，可對于高媛來說，堪稱是一筆巨額財產(chǎn)了。
而且這還是一筆意外之財，高媛美滋滋地把銀元寶看了又看，越看越覺得這銀元寶胖墩墩圓鼓鼓的甚是可愛，恨不得抱著它睡覺才好。到最后柴文道實在看不下去，問道：“嫂娘，這個銀元寶能下崽兒嗎？”
這臭小孩兒，真不可愛，果然就是個老鬼！
高媛氣呼呼地看了他打趣的眼睛，手掌一翻，銀元寶不見了。她突發(fā)奇想：“文道，你說我去街上變個魔術(shù)，是不是也能賺不少錢？”
“什么是魔術(shù)？”柴文道好奇地問。
“就是這個，突然把東西變沒了，又突然出現(xiàn)了?！备哝乱贿呎f，一邊拿著銀元寶做示范。
“哦，這叫幻術(shù)?！辈裎牡阑腥淮笪?，同時給她潑了瓢冷水：“嫂娘啊，干幻術(shù)的這些人呢，都是走江湖賣藝的，是下九流。您要是上街干幻術(shù)去，我們叔侄倆，還有伐北的兒子、孫子、曾孫子、玄孫子……”
“停，我就是隨便說說而已，你不用說你們都不能科舉了?！备哝率箘艃喝嗔巳嗨念^頂：“還是小時候的小二乖巧可愛，越大越不招人喜歡。哼。”
看看天色，也該到了出工的時候了。臨走之前還提醒柴文道：“別老把肉給伐北吃，你們倆一人一半，都給我吃光了，一片也別留?！?p> 柴文道笑瞇瞇地應了，嫂娘嘴上厲害，心里還是極疼他的。
孫成斌在范府就待了一下午，后來就再也沒出現(xiàn)，范俊豐倒是突然忙碌了起來，搞得外院廚房常常需要留人值守，免得他們回來太晚了要水要飯的沒人管。
高媛先去廚房看了看柴房的儲備，覺得還是能夠再支撐兩天的，就沒往外放柴。她怕別人發(fā)現(xiàn)空間的秘密，每天都是早早地到廚房去，哪怕再回去睡個回籠覺呢，也不能冒險。
她今天來的照舊極早，這兩天范俊豐都沒怎么回來，外院廚房做的飯食少，用的柴也少，高媛對此表示滿意。身為人家下屬，不必操心老板的勞碌程度，那是人家老板娘的職責，你要是關(guān)心過頭了，就出問題了。事實上，老板越忙越好啊，老板越忙，她這個小蝦米的活兒就越少。
她伸了個懶腰，準備去馬棚里套車，趁著涼快多砍些柴，等熱了，她就回來睡午覺。
小算盤打得不錯，可惜事與愿違，一個小廝小跑著進了廚房的院子，一看滿院子寂靜，只有一個婦人在當下，急忙喊道：“快，去弄些早點來。將軍臨時有軍務(wù)，兩刻鐘之后就得走。”
高媛愣愣地看著他，這是哪兒跑來的傻小子?。?p> 那小廝見她呆立不動，急的跳腳：“你快去啊！”
高媛拿手指頭指指自己：“你說讓我去??？”
“不是你難道是我？我又不是廚房的，你是廚房的吧？”小廝道。
“自然是。好吧，我去?！备哝聭械酶@傻小子一般見識，不過就是弄些吃食罷了，容易。
大早晨的剛起床，好像也不會有什么食欲吧？吃什么呢？
高媛進了廚房，仗著幫過不少忙，很快就找出了食材的所在，可惜沒有一樣現(xiàn)成的。
小廝還在外面喊呢：“要熱乎的啊，有湯有水的，有干有軟的，要不將軍吃不下?！?p> 呸，這么多要求，你怎么不自己來?。?p> 高媛?lián)P聲道：“將軍不是在內(nèi)院吃早飯嗎？為什么今兒在外院要了？”
小廝倒是不藏著：“夫人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不舒服，內(nèi)院的姐姐們都伺候夫人呢。將軍說讓她們只管照顧夫人，所以就來外院了。哎呦，我說，你可倒是快一點兒啊?！?p> 高媛手下忙著，既然要求那么高，那就來碗面吧，有湯有水，有干有軟，保證熱乎。至于吃不吃得下，管他呢，反正這小廝把她錯認成了廚娘，想那范俊豐一個將軍，也不會找她一個雜役的麻煩。
高媛舀了面，怕那將軍飯量大，還特地多舀了兩碗面放在盆里，打了幾個雞蛋進去保證筋道的口感，要不從外院廚房端到地方，早就坨了。
等面揉好了，開始放水燒火，等火燒起來，把小廝喊進來幫著燒火。
小廝：“??？我不會?。 ?p> 高媛沒好氣地道：“不會就學，你看我可有幾只手？”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小廝一看她發(fā)了脾氣，耽誤了飯食，挨罵的又不是她，只好乖乖地坐在灶下燒火。
高媛一邊搟面一邊看著指揮：“別放這一根，太粗了，放根細的?！?p> “火快燒出來了，往里填填?！?p> “成了，別添柴了，這些就夠了?！?p> 在她的指揮下，小廝倒也圓滿地完成了燒火的任務(wù)，自己還挺得意，覺得這活兒并不是很難。
高媛把切好的面條下了開水鍋，拿筷子攪動了一番，把鍋蓋敞著，自己又去拿了個幾個小碟子，盛放了各種菜碼。黃瓜是現(xiàn)成的，切絲；青菜也有，等面條撈出來就著鍋里現(xiàn)成的熱面湯焯了再過遍涼水就成；黃豆炸醬是自己在空間里存的，放一碟子；還有靈機一動想起來的腌香椿芽，也拿白開水洗了洗，切碎了放一碟。
一切齊備，也不過一刻鐘。
小廝背對著她燒火，竟是沒有發(fā)現(xiàn)她一直在偷渡食物出來，等一切齊備了接過食盒，一看時辰正好，樂呵呵地跑了。
果真是個傻小子。
高媛把剩下的東西收拾歸置了，就連鍋里的面湯都拿自己的干凈壇子盛了，這個還是自己留著當湯喝好了，比白開水強。
她正刷著鍋呢，廚房的下人們才陸陸續(xù)續(xù)地趕來，郭嫂子一見她正在廚房里忙碌，就甩了臉子：“你在這里做甚？”
高媛淡淡地道：“兩刻鐘之前，將軍的小廝來說，將軍著急出門，讓廚房把早飯送過去。廚房里除了我沒有別人，我便下了碗面給將軍。一共用了三碗面、三個雞蛋、十幾根柴，還有一根黃瓜、一把青菜。”
一一給郭嫂子指明，然后拍拍手道：“東西我都歸置好了，鍋也刷干凈了。郭嫂子要是不放心，自去問便是?！?p> 老母親的，你自己偷懶來晚了，我這里給你當救火隊員，你還沖我甩臉子？你當我愿意幫你呢？
郭嫂子見她不快，便也淡淡地道：“知道了，你去砍你的柴吧，廚房重地，不是相關(guān)人等，不能進來?！?p> 高媛點頭：“是。”
小樣兒，就煩這樣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高媛也不知道自己今天的火氣怎么這么大，嗯，算算日子，可不就快到那幾天了嗎？內(nèi)分泌問題，可以理解。
既然快到不方便的時候了，那還真的趕緊出城砍柴去。
她甩甩衣袖走得甚是瀟灑，在外面砍了一天的柴，還把那個廢棄村莊里的最后一棵棗樹成功地連根刨起移栽到了自己的空間里，卻不知道廚房今日遇到了一個難題。
范俊豐早晨吃到了一碗極筋道順滑、鮮美咸香的面，趕在出門前放了話，讓廚房再做一碗，重點是那個提味的香椿芽，是一定要放的。夫人今天胃口不好，沒準兒這個還能吃下。
至于為什么夫人胃口不好，這不是，咳咳，她又有身孕了么？
最開心的莫不是范俊豐了，已經(jīng)有了一個活潑可愛聰穎伶俐的長子，再來個乖巧甜萌聽話懂事的女兒，那就十全十美了。
陸夫人聽了他對自家女兒的詳細描述，忍不住笑了：“相公，我可沒那本事，想生個什么樣的，就生個什么樣的。”
范俊豐笑瞇瞇地道：“都好，都好，夫人生啥都好?！?p> 轉(zhuǎn)頭問旁邊緊張不已的吳媽媽；“今日早間，外院廚房送來一碗面，我吃著甚好，說讓他們再做一碗給夫人的，夫人吃的可好？”
吳媽媽皺著眉頭道：“將軍可別提了，外院廚房十幾口子人，愣是紅口白牙地說瞎話，說這季節(jié)，根本沒地方弄香椿芽去。將軍可是記錯了？”
范俊豐眼一瞪：“香椿芽又不是什么稀罕的，我豈能吃不出來？你且等等?！?p> 隨便找個小丫頭道；“去外頭院子，把的盧喊來?！?p> 的盧就是今日去廚房的小廝，身為一位武將，范俊豐對駿馬有著出乎尋常的熱愛，身邊的小廝都起的是類似的名字。
的盧跑的飛快，很快就到了，一聽是問他今天早上的差事辦得如何，生怕扣了自己的月錢，信誓旦旦地說道：“就是在外院廚房做的，小的親自看著那廚娘做的，她一個人忙不過來，還讓小的幫著燒了火呢。”
吳媽媽卻立刻抓住了其中關(guān)竅：“她一個人忙不過來？沒有別人了嗎？”
的盧的腦子轉(zhuǎn)的也飛快，立刻反駁道：“怎地沒有別人？媽媽剛才不是聽了么，我還幫著燒了火呢?！?p> 這是個傻小子吧？怎么到將軍跟前去伺候的？
吳媽媽懷疑地看了的盧一眼，懶得跟這傻小子一般見識，換了個問法：“你去外院廚房的時候，廚房的人只有她一個？”
的盧回答得自然也飛快：“是。那時候天還沒怎么亮呢，將軍著急出府，小的怕耽誤將軍的事兒，還催她快著些呢?！?p> 語速也飛快，字就跟爆豆子似的一個勁兒往外蹦，偏偏咬字清楚，倒是個說書的好根苗。
陸夫人一直因為孕吐而懨懨的沒精神，聽他說了這一番話，都忍不住笑了：“將軍起的名字甚是貼切?！?p> 范俊豐見她笑，心里一塊大石略略放下了些：“能逗夫人一笑，也不枉我給他起這么個名字了。”
吳媽媽對著范俊豐稍微屈了屈膝，道：“將軍，夫人，仆婦大約知道是誰了，這就去外院廚房看看?！?p> 能那么早就到廚房的、白天恰好還不在的，吳媽媽猜也能猜個七八分了。
范俊豐點了下頭，吳媽媽就帶著的盧走了，好讓這傻小子去認認人。
郭嫂子也不是沒懷疑過高媛，可是高媛把今天早上她用的東西都一一說明了，數(shù)目也都對得上。廚房里的東西她心里清清楚楚，別說現(xiàn)在了，就是春天的時候也沒吃過香椿芽面了。內(nèi)院廚房或許會弄些香椿芽來下飯，他們外院廚房就是給下人做粗食的，偶爾才在內(nèi)院廚房忙不過來的時候沾點兒大菜的邊兒，哪里來的那種金貴東西？
所以，見吳媽媽帶著個小廝來，她就有些不情愿。
“吳媽媽，不是我扯謊，你老人家也是知道的，我們外院的廚房哪里有什么好東西？那香椿芽是春天才有的，現(xiàn)在可是六月，那香椿樹早就開了花了，哪里還有芽？”
吳媽媽一臉公式化的笑容：“莫急，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將軍既然這么說了，咱們當下人呢，總不能就這么糊弄過去不是？這不，我把的盧叫來了，讓他認認人，不就水落石出了嗎？”
的盧早就瞪著一雙大眼睛，眼珠子骨碌亂轉(zhuǎn)著看人了，自然是一個也沒有的。
他老老實實地對吳媽媽道：“媽媽，沒見早上那個婦人呢?！?p> 郭嫂子一攤手：“吶，吳媽媽，你也瞧見了，我廚房的人可都在這里了?！?p> 吳媽媽似笑非笑地問：“都在這里了？我看未必吧。柴大娘子就不在?！?p> 郭嫂子一咬牙：“她一個砍柴的雜役，還會做飯不成？”
吳媽媽好笑地道：“她還真會做飯。郭嫂子怕是不知道，我伺候夫人在晉中府耽擱的那兩個多月，就是這個柴大娘子負責廚房采買的，賬目清楚明白，從不多花了一文錢去。還做得一手好飯食，就連夫人都是喜歡的?！?p> 郭嫂子不由暗罵早就下臺的邢管事，既然知道這個柴娘子大有來頭，居然一句口風都不漏，活該讓他被抹了差事。
話已至此，也就沒什么好瞞的了，郭嫂子很光棍地道：“若是這樣，我就信了。今天早上我來的時候，柴娘子正在廚房里刷鍋呢，說是有人來讓她給將軍下了碗面。一來我沒信，吳媽媽也知道她一個孤身婦人帶著倆孩子不容易，我還以為她是趁著廚房里沒人，偷偷地用廚房的東西給她家孩子做吃的；二來呢，她也說了用的什么東西，里頭可沒有什么香椿芽，就是一根黃瓜和一把青菜，東西都是有數(shù)的，數(shù)目也對得上。今日內(nèi)院來要什么香椿芽面，我是萬萬變不出來的。吳媽媽若不信，大可把我這廚房翻上一番，若是能翻出一根香椿芽來，這個外院廚房的管事，我立馬退位讓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