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重整

　　“娘，您怎么做了這么多糖醋腌蘿卜?。俊辈穹ケ便躲兜貑?，這么多，得花多長時間??？

　　“是陽哥兒要的吧？今兒沒去接我們，是不是在家偷吃石榴呢？”柴文道打趣道。陽哥兒很喜歡院子里那棵石榴樹，從夏天開花的時候就眼巴巴地等著吃石榴了。

　　“肯定是?！辈穹ケ表樖帜昧艘桓缣}卜塞到嘴里，一邊嚼著一邊喊，“陽哥兒快出來，大哥回來了，給你帶了好吃的?！?p>　　高媛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道：“成了，別裝了，就不信你們不知道。”

　　平常都是帶著兩個小的去接他們，一大家子說說笑笑地回來，讓搭車的徐士充羨慕不已。今天只有她一個人去，他們卻沒有問，徐士充本來是想問的，也被柴伐北拽了拽袖子，把話題轉(zhuǎn)開了。聯(lián)想起以前他們倆對范誠旭兄弟倆的態(tài)度，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柴伐北便笑嘻嘻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把自己的頭靠在上面：“我娘真能干，一下子就看出來了?！?p>　　柴文道也微笑著搖頭，撩了袍子坐下安慰高媛：“嫂娘別傷心，您不是跟我們說過嗎？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還有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哦，每個人都是別人生命里的過客。您就當(dāng)家里來了個客人，住了段日子就走了?！?p>　　高媛嘆道：“所以你們一開始就對他倆態(tài)度冷淡？”

　　柴文道打起了哈哈：“沒有啊，我還給他們檢查功課呢?！?p>　　“是啊，布置一大堆作業(yè)，每回都讓旭哥兒做得生不如死?！备哝潞吡艘宦?，“說吧，他們倆上輩子是不是得罪你們了？”

　　嫂娘現(xiàn)在心情不好，柴文道很識時務(wù)：“也沒算得罪我們。嫂娘您不知道，那倆小子，尤其是旭哥兒，精著呢。他們以后的日子好得很，您就別為他們操心了。咱們才是一家子?！?p>　　每次回來，就看見范誠旭兄弟倆跟嫂娘的感情好了一分，他們叔侄倆也很無奈好吧？明明是要走的人，感情越深，分離的時候豈不是越難過？偏偏他們還不能說，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嫂娘跟對待親生兒子似的疼愛兩個孩子，太糾結(jié)了。

　　走得好，上輩子就是這個時候走的，可那時候他們是剛到晉中，夏竹剛離開孫成斌就來了。這輩子北關(guān)城破提前了一年，別的卻一律沒變，搞的這倆小子愣生生在自己家里住了一年，跟嫂娘的感情也處出來了。唉，想想上輩子那倆小子給他們添的麻煩就牙癢，偏偏還不能報復(fù)回去，這輩子人家還是個小孩子呢，根本就沒干那些壞事，總不能把上輩子的仇拽到這輩子來。

　　尤其是范誠陽，那小子嘴甜得很，一口一個叔父大哥地叫著，他們倆也不好意思下手不是？頂多就是多布置些功課讓他們辛苦一二也就罷了。

　　柴文道對侄子使了個眼色，柴伐北趕緊咽下嘴里的糖醋腌蘿卜：“娘啊，咱不說這個了好不好？我餓了，家里有吃的不？”

　　知道倆孩子以后過得好就成了，高媛重整心情，給自家這倆弄飯。雞湯從空間里端出來熱上，外加幾個蘋果梨子。

　　還是那倆小子走了的好，要不娘也不會這么隨便地往外拿東西啊。柴伐北樂呵呵地跟在高媛身后，說是要給她燒火。

　　柴文道則洗干凈了蘋果，拿把小刀切成適口的小塊放在盤子里。一家三口齊聚廚房，一邊忙著晚飯一邊隨意閑談，重點是青山書院里的趣聞。

　　主講人是柴伐北，柴文道做補充，話題是賈昀澤和靳云尚之間的又一次沖突。之所以說“又”，是因為這兩人之間，時不時就來一場明爭暗斗，勝負(fù)各半。勝的那個想乘勝追擊，敗的那個知恥后勇，這爭斗便無休無止地進(jìn)行了下去。

　　基本上每次回來，這兩個人之間的斗爭都能說上一段，高媛當(dāng)廣播劇聽，還是個連續(xù)劇。

　　“阿澤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自己的課業(yè)本子，只好重新寫了一份交了上去?？砂阉蹜K了，寫了小半夜才寫完。到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眼圈兒都黑了，喝了好幾杯濃茶提神。偏偏提神太過，到了晚上又睡不著了。折騰了好幾天，才算是把精神養(yǎng)回來。”柴伐北總結(jié)陳詞。

　　“后來找到?jīng)]？”高媛問。小孩子之間的戰(zhàn)斗能有什么？也不過就是我往你書包里扔條蟲子，你藏我的書罷了。

　　“找到了，還是叔父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娘您猜，阿尚給藏到哪里了？”柴伐北笑嘻嘻地問。

　　“你怎么知道是阿尚藏的？”高媛反問道。

　　“他們倆之間的矛盾全書院的人都知道，除了阿尚就沒別人。再說阿尚那人吧有個好處，干壞事是干壞事，卻是個光明磊落的，是他做的全都認(rèn)。阿澤氣沖沖地跑到丁班去找他算賬，他也是承認(rèn)了的?！辈穹ケ钡?，“哎呀，娘您猜猜。”

　　“花叢里？”高媛猜。

　　“不是?！?p>　　“床底下？”

　　“非也?！?p>　　“哪個同窗的包袱里？”

　　“不對。就知道您猜不到，我跟您說啊，我們書院里不是有大水缸嗎？他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給塞到水缸底下了?！?p>　　高媛：“??？水缸里有水吧？”

　　“何止有水啊，那水還是滿的呢。監(jiān)學(xué)說那是為了防火用的，足有幾百斤，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抬起來的。”柴伐北滿嘴的佩服。

　　“前幾天刷水缸，那水缸空了半日，阿尚就是那時候塞進(jìn)去的?！辈裎牡赖?，“不過他力氣還是不夠，到底露了個角出來。他怕人發(fā)現(xiàn)，就拿土給埋上了。若不是我不小心踢了一腳，還真看不出來?！?p>　　高媛呵呵地笑了幾聲：“然后呢？你怎么把那課業(yè)本子弄出來的？”

　　柴文道笑：“我哪里有那力氣？只看出來是本課業(yè)本子，猜著是阿澤的。就跟他說了一聲，我們半個班的人費了好大力氣，才把那本子扯出來。外皮都給扯破了，還散落了幾頁，是不能再用的了?！?p>　　“不是說阿尚因為成績不好，一向都躲著阿澤走的嗎？這回怎么會藏他的課業(yè)本子的？”高媛問。

　　“也是因為阿澤自己得意忘形了些，書院里小考，他得了個優(yōu)等，吃飯的時候到阿尚面前炫耀來著。阿尚一時氣不過，這才報復(fù)回去?！辈穹ケ钡?。

　　若是一般的家庭，為人父母的定要趁機教育自家孩子要么低調(diào)做人，要么奮起直追。不過在柴家，高媛認(rèn)為自己還是不要做這件事情比較好，這倆孩子不反過來教育她就不錯了。

　　好在經(jīng)過這么一番交談，因為范誠旭兄弟倆離開而產(chǎn)生的愁緒，再次沖淡了些。等把他們兩個再送回書院之后，高媛已經(jīng)可以重新打理自己的生活了。

　　她突然有一種有大把時間可以浪費的感覺。

　　既然有了充分的時間，那就正好利用這個機會把空間里的小池塘給挖出來好了。

　　柴文道叔侄倆建議她可以買兩個小丫鬟來幫著做些家務(wù)，也免得她一個人在家寂寞。想法是不錯，可高媛不愿意。好不容易有了屬于自己的時間，她才不要別人打擾。再說她要做的事情大都和空間有關(guān)，有外人在，豈不是更不自在？

　　他們倆自然也是知道這些的，所以見高媛毫不猶豫就拒絕了之后，也并不再堅持。高媛現(xiàn)在還是正當(dāng)壯年的時候，距離需要人照顧的年齡還遠(yuǎn)著呢。

　　空間是一個完美的正方形，高媛早就決定在角落里開挖。池塘是拿來存水的，過些日子就到冬天了，只能往里存冰雪。冰雪融化會造成局部氣溫的降低，這個物理常識她還是懂的。中間的部分是兩畝多熟地，被她種了各種瓜果蔬菜，還有些果樹花卉。其余的部分經(jīng)過一年的精心打理，除了特意留出來這塊大約半畝的池塘用地和生活空地之外，還有也占了差不多半畝地去的雞舍和兔舍以及五畝左右的耕地。這部分耕地被她種上了耐旱的花生和地瓜，剛剛有了收成，只有熟地的一半產(chǎn)量，可見土地的肥力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如今的晉中，已經(jīng)有人在賣炒熟的花生了。挺寬敞的干果鋪子，里頭有許多種類的干果，連高媛在別的地方始終沒見過的葵花子都有。有了以前的教訓(xùn)，高媛不想跟人家搶生意。這么大的干果鋪子，誰知道人家背后是什么人？她一個平頭百姓，還是不要去觸這個雷好。

　　不過晉中府的人多得很，只有一家干果鋪子很顯然是不能滿足那么多人的需要的。高媛準(zhǔn)備避開干果鋪子所在的最熱鬧的街市，大不了辛苦一些，到夜市上拎著籃子叫賣就是。價格略低一點也沒關(guān)系，只要別低太多就成。反正她這算是沒本錢的買賣，賣多賣少都是賺的。

　　也不知道那個干果鋪子從哪里進(jìn)的貨，要是能弄把生瓜子來就好了，她就可以在空間里種了。上輩子一到向日葵成熟的季節(jié)，菜市場就有新鮮的葵花盤賣，新鮮的瓜子水分足，還帶著一絲絲甜味，甚是受人歡迎。她不賣瓜子，留著自己吃也是好的。

　　一邊琢磨著以后的種植計劃，一邊把水吸到空間里去?？臻g里原生態(tài)的土地干硬無比，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什么爐子里燒過，她要想挖個池塘出來，需要浸濕土地的水就需要不少。

　　深秋的井水已經(jīng)有些涼了，吸了兩桶水進(jìn)去，就覺得手冷。她就換了一個法子，直接拎了一桶水進(jìn)空間，把水潑在了干硬的地上。那水極快地滲進(jìn)了地面，還響起了滋滋的細(xì)微聲音?？催@樣子，她接下來有的忙了。

　　她的猜想一點兒都沒錯，這個池塘的開挖難度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她的預(yù)期。水井里的水位都明顯下降了至少十厘米之后，半畝地的面積也才剛夠讓她能鏟動的程度。

　　不行，太累了。她得緩緩，家里的水井都受不了了。

　　如此緩了半個月，水井的水位才恢復(fù)正常。這下高媛不敢用家里的水了，晉水河邊上人又太多，干脆就趕車出了城，到外頭找條小河去。

　　她所熟悉的大山自然是時家村附近的大山，可到那里至少要走大半天，就被她排除在外。其次就是城西的青山了，每個月都要來回幾次接孩子的地方，路再熟不過。

　　青山書院所在的山頭自然是不能上的，那是人家書院的私產(chǎn)，可青山是片山脈，山頭多得很。有的山頭因為地勢緩、風(fēng)景美，被富貴人家買了建了山莊，可也有些山頭因為乏善可陳被荒在那里，只長些雜樹，讓城里那些窮人砍柴來燒。

　　這樣的山頭才是高媛的目標(biāo)，山上有樵夫踩出來的小路，她連方向都不用辨認(rèn)，直接沿著小路上山就是。

　　她家的柴如今不用自己砍了，沒有了只管到市場上去買。她記得冬天的柴貴，還特意多買了些柴預(yù)備著。不過等上了山，還是忍不住手癢，拿出斧頭來一路走一路砍。如果遇到稍粗些的，就用鋸子鋸斷。

　　她聽自家孩子說過，這片山頭的山腰上有個小瀑布來著，是他們在書院里聽那些老生們說的。重陽節(jié)的時候，那些家在外地的學(xué)子們就曾經(jīng)到那里去過，聽說還有個不小的水池呢。

　　高媛打的就是那個水池的主意，這個季節(jié)的山里除了砍柴的樵夫就沒有了別人，正好給她收水提供了便利。

　　她連食物飲水都準(zhǔn)備好了，就算水池邊有人她也不怕，她今天晚上就住這兒了，總能找到?jīng)]人的機會的。

　　好在老天爺這次沒有玩兒她，很給面子地讓她沿著崎嶇不平的山路找到了地方，果真是個頗大的水池，跟她準(zhǔn)備挖的池塘面積差不多。最重要的是，這水池有源源不斷的水源補充。

　　一掛瀑布轟隆而下，還能看到瀑身上的半掛彩虹，顯示著水分的充足。站在水池邊上仰頭觀看，最高的地方有六七尺的樣子，看來上方有一條小河。水流到了一半的地方就遇到了阻擋，沿著山勢蜿蜒成許多股細(xì)流而下，匯入山下的水池之中。高媛不由想象了一番冬天的場景，若是照這樣流下去，沒準(zhǔn)兒能形成頗為壯觀的冰瀑。嗯，等冬天的時候一定要來看。

　　水池周圍怪石嶙峋，她找了塊平坦的大石蹲下，把手伸進(jìn)水池里，把自己的手心變成了一個水管，盡情地吸取水池里的水。

　　正是中午，經(jīng)過一個上午的陽光曝曬，水溫比家里的井水要高不少，至少沒有冰手的感覺。

　　等腿腳蹲麻了，她才進(jìn)入空間，看到濕潤的土地和在上面亂蹦的小魚小蝦，心中歡喜，還是這樣與世無爭的種田生活適合她。那些官場傾軋也好，朝堂風(fēng)云也罷，她還是遠(yuǎn)離些的好。

　　柴文道叔侄倆上次回家，帶給她的消息可不止這個水池的所在地，其實他們的重點是：范誠旭兄弟倆，已經(jīng)跟著回京的孫成斌離開了。

　　她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時候離開的，自然也就沒有去送行。不知道孫成斌用了什么法子，讓陽哥兒連個話也沒帶給她，就這么離開了。

　　離開就離開吧，本來就不是一路人。她只愿這倆孩子將來的人生順?biāo)炱桨玻劣趧e的，那就不是她能涉足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