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好事?”琉璃問。
“我救過他,也就是說,沒有我,他早就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了?!鄙Q┙又f,“百圣孤兒院的條件很優(yōu)越,能接受的教育也都非常先進(jìn)和全面,除了必要的文化課,音樂,美術(shù),游泳,防身術(shù),馬術(shù),射箭等等都是要學(xué)的,并且考核非常嚴(yán)格……”
“噢,難怪你和森澈的騎射那么好?!绷鹆Р逶挼?,一開始跟布夏他們比賽的時候,琉璃打心底里擔(dān)心,畢竟長期在都市中生活的人,哪里會花心思去接觸騎馬和射箭,原來這竟是他們兒時的必修課!
琉璃又順嘴問道:“那你水漂打得那么好,也是你們的課程?”
桑雪露出些許得意的神情:“呵,百圣怎么可能教這種不入流的玩法!是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無聊打著玩的。因為我總被退回來,所以被孤立,沒有人愿意跟我一起玩,我無聊的時候會去百圣后山的湖邊打水漂。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機緣巧合遇見了溺水的森澈?!?p> “森澈天生怕水,聽說他被遺棄時是被丟在河里的,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命懸一線。那天我剛到湖邊,恰巧發(fā)現(xiàn)了在湖里掙扎的森澈,我水性很好,沒有猶豫便跳下湖泊把他拉了上來,其實救起他并不費力,他的位置離岸邊不遠(yuǎn),我跳下去甚至都沒游幾下就抓住了他,但我知道這對于一個恐水且不會游泳的人來說,無疑是天恩,于是當(dāng)時的我朝他調(diào)侃了一句:‘喂!記住,你欠我一條命!’”
“他怎么說?”琉璃好奇地問。
桑雪淡然笑了一下:“你指望他能說什么?說‘是的,女王大人,您賦予了我新生,我愿永遠(yuǎn)匍匐于您的腳下誓死為您效忠’?”
說到這兒,桑雪想象著從森澈口中說出這種話來的樣子,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隨即搖搖頭:“不可能的!他那樣高傲清冷的的性格,自然是盯了我一眼,自己喘勻了氣,一句話沒說,爬起來便走了。”
“我也沒想到,我當(dāng)時的一句玩笑話,關(guān)鍵時刻救了我自己。”桑雪冷笑著繼續(xù)說,“當(dāng)我被他關(guān)在醫(yī)院里,吃著莫名其妙的藥,感覺自己的身體日漸衰弱的時候,我知道他對我起了殺意,我很惶恐,抓住他近乎賭博似的威脅他,我說‘你不能殺我,你還欠我一條命’!”
“其實說出這句話,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可他確實放過了我,給我留了一條生路,讓我假死打發(fā)我去了國外。這時我才知道,‘他欠我一條命’成了我和他之間的無形契約。雖然他冷酷,殘暴,無情,但他還是有人性的,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琉璃聽著桑雪對森澈冰火兩重天的評價,些微有些不滿,“他當(dāng)然是個很有人性和良知的人!他冷酷無情我承認(rèn),但還不至于殘暴吧!他也是有溫柔的一面的……”
只是你們看不到而已。
桑雪不以為然地?fù)u搖頭,似乎不愿意與琉璃爭執(zhí),“或許他對你會與眾不同吧?!?p> 這話琉璃愛聽,美了一會兒之后她接著問道:“那你又為什么回來呢?去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正好可以重新開始呀?”
“讓我回來的是森澈,沒有他的命令,我哪里回得來,但是迫使我留下來的卻是在國外那些年無盡的孤獨。身在異鄉(xiāng)尚且難熬,更何況身處異國?也許回國我也是孤獨的,但熟悉的人文地理環(huán)境總會讓我心里好受些,后來南喬和景梵都死了,我想著或許沒有了這兩個人的阻礙,森澈會愿意接受我之前的提案。誰曾想,他身邊又多了一個你……”
“所以你才處處針對我?”琉璃撇了撇嘴問。
桑雪嗤笑一聲,像是嘲諷:“針對?算不上,我只是無聊,恰好你比較有趣罷了!”
琉璃內(nèi)心一萬頭羊駝奔騰而過:原來她對桑雪而言只是一顆解悶的花生米~
桑雪繼續(xù)說:“一開始我以為你會是第二個舒汀然,可是我再一次錯了,我對他的認(rèn)知從來就沒有我想象的那么透徹。你對他來說,是比南喬和景梵還要特殊的存在,我捅了你這個簍子,逼得他幾次差點對我動手,要不是因為那個契約,我恐怕活不到今天!”
說到這兒,桑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今天我溺水,他明明可以第一時間下水救我,卻偏偏要等到我開口求他,他是想讓我知道,他救了我,契約自動解除,我和他之間兩清了,誰也不欠誰;若我再有過分的地方,他不會再對我手軟?!?p> 桑雪無奈地對著琉璃苦笑道:“我又一次被拋棄了,雖然是被一個很討厭我,我也很討厭他的家伙拋棄,可這種滋味,也不大好受……”
琉璃沉默了,忽然有那么一些理解桑雪,她也只不過受夠了冷眼,嫌棄,和孤獨,想在這個世上找個無需在對方面前遮遮掩掩的同伴,只可惜,她用錯了方法,可以一起同行的同伴,絕不是用強迫的手段捆綁對方就可以的。
這時,她突然想起了困擾她許久的那副畫,問:“那之前,森澈送給你的那副肖像畫……”
琉璃還沒問完,桑雪便打斷了她,“那根本不是他送我的,那是美術(shù)課上我做模特時,他交的作業(yè),被我偷出來的!”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我覺得他畫得最像我。”
“原來是這樣……”琉璃釋懷。
她反復(fù)想著桑雪方才說的那些話,似乎覺得哪里不通:“誒,對了,你不是說森澈天生怕水的嗎?小時候他掉進(jìn)湖泊都無法自救,今天那樣危險連你都險些被吞噬的河,怎么他還能把你救起來?”
桑雪冷笑一聲:“那是因為自從我救他那次以后,他便私下苦練游泳,我曾親眼看見他獨自在游泳池練習(xí),在自己的腰上拴著一條繩子,另一端拴在泳池邊的扶手上,然后他逼迫自己跳進(jìn)水里,痛苦掙扎,嗆水,然后奄奄一息抓著繩子回到岸上……后來,他的游泳技術(shù)全百圣第一。這就是森澈的可怕之處,他絕不允許自己有致命的弱點,人的天性和本能的恐懼是很難克服的,但是他可以?!?p> 琉璃聽后發(fā)出由衷的贊嘆:“哇~森這也太厲害了吧!簡直是完美典范!無所不能!”
“無所不能的人才最可怕,對自己都下得了如此狠手,對別人,善惡只在他一念之間。從今天開始我在他面前算是失掉了那個免死金牌,以后他想殺我如同殺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別把森澈說得那么壞好嗎,不然今天他完全可以不救你。”琉璃忍不住反駁道。
桑雪不置可否地笑笑,“也許只有像你這么單純的人,心里都是陽光,眼睛里看到的都是美好,才適合留在他身邊,不然哪怕內(nèi)心稍有一絲邪念的人,看到的他也只能是一只恐怖的洪水猛獸?!?p> 琉璃悶悶地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桑雪為何對森澈總有這樣偏執(zhí)而又負(fù)面的看法。
桑雪兩眼無助地看著窗外那一片竹林,臉色麻木,似是自言自語:“這一次被拋棄,我也回不去百圣了,沒有人會再愿意收留我,現(xiàn)在想想,其實以前循環(huán)被收養(yǎng),被遺棄也沒什么不好,至少還有地方可去,現(xiàn)在,沒有了……”
桑雪的語調(diào)越來越低,直至消失。
屋里屋外陷入一片沉寂。
一群飛鳥從窗外的竹林飛過。
“你還有我啊!”忽然琉璃說。
桑雪扭頭看向她,眼睛里充滿了疑惑。
琉璃漾起暖暖的微笑:“我們是朋友??!有朋友,在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孤單?!?p> “朋友?”桑雪難以置信地看著她。
“嗯!”琉璃自信滿滿地說,“其實你不也早就把我當(dāng)成朋友了……”
桑雪見不得琉璃那副吃定她的樣子,嘴硬道:“什么時候?”
琉璃癟了下嘴,笑意難掩:“昨天晚上在山里,你為了回去找我,差點跟森澈吵起來對吧,都樂都跟我說了,你明明還是很擔(dān)心我的~”
桑雪刻意嚴(yán)肅著一張臉,“我那是怕你死了,森澈會殺了我?!?p> “好吧好吧,”琉璃揚了揚手,笑意更濃,“那今天怎么說,你無緣無故的干嘛要教訓(xùn)布夏?還不是為我打抱不平……”
桑雪干咳一聲,“那是他太囂張,我看不順眼!”
“哦哦,只是看不順眼,就跟人家比騎射差點丟了小命~”琉璃揶揄道。
桑雪瞥了她一眼無言以對。
琉璃這時才忍不住,臉上笑開來,一把抱住她,將頭靠在她肩膀上:“不管怎么說,你算是為我拼過命的朋友,我領(lǐng)你這個情?!?p> 桑雪被她抱得渾身不自在,欲要掙脫:“別太自以為是好嗎!我可不是那種正義的人!”
然而琉璃仍舊死死地抱著她,還用臉蹭了蹭她的肩膀,像只纏人的小貓,“你就是,要不然那天在專柜挑手表的時候,你干嘛幫我整那個柜姐……”
桑雪掙扎了幾下,便妥協(xié)了,僵著身體任由琉璃隨意抱著,“都幾百年前的事了,還有什么好說的……”
“你的好我都會記得?!绷鹆дf。
桑雪似乎被她這一頓夸搞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或者說琉璃是第一個對真實的她做出正面評價且接受她的人,桑雪心里滕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感激。
桑雪眼神復(fù)雜地看著琉璃,欲言又止,她想提醒琉璃當(dāng)心森澈,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琉璃的純真任誰也無法辜負(fù),她是,想必森澈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