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時家里條件不好,程之煥偶爾會羨慕別的孩子,她想要很多東西,卻從沒有說出口。
十歲那年生日,舅舅給她送了一串手鏈,粉嫩的草莓晶在陽光下格外好看,她天天戴在手上到處跑,她覺得自己特別幸福。
直到有一日她從樹上跳下來,不知怎么刮擦到枝葉,整串草莓晶散落一地,滾進溪水再無蹤跡。那天程之煥一個人窩在角落哭了很久很久,哭完一回便再不去想此事。
她一向放得下。
回去那天的夢里她再次見到那個抽水煙的毛毛蟲,倚在樹上靜靜望著自己,什么話也沒有說。程之煥仰著頭同它對視,看著它的臉不停變換,最終停在一片混沌。
“要不斷地遇見老虎了。”
“老虎是誰?”
“老虎是老虎,也是冰皮月餅。”
毛毛蟲的話沒有一回是自己能聽懂的,她早就習慣了,索性也倚在樹邊等自己醒,以往這時說完話的毛毛蟲都會消失,但現(xiàn)在它從樹上下來,將手里的水煙放進程之煥掌心。
“喜悲傷身,不喜不悲損命數(shù)?!?p> 水煙管很燙,她想要撒手,卻發(fā)現(xiàn)皮膚被燙得粘連住,痛得鉆心徹骨。然而她撒不開,只能踩住管身用力拽下來,眼淚瞬間流下,她疼得大聲哭喊起來。
好痛啊,為什么要給我這個呢?
孩童模樣的程之煥大哭出聲,毛毛蟲消失不見,水煙也隨它一同消失,她在森林里嚎啕大哭,漸漸失去意識。
程之煥是被手機鈴聲鬧醒的,紅腫的雙眼根本睜不開,迷迷糊糊按了接聽,那頭的崔越青無力吐槽:“已經(jīng)中午了,你還不起來吃飯嗎?我就知道?!?p> “睡忘記了,我點個外賣吧?!?p> 她從床上掙扎著坐起來,暗自慶幸昨天請了病假,睡到大中午的感覺實在很好,也有可能是夢里哭喊發(fā)泄過,現(xiàn)在心里很輕松。
點個外賣吧,突然想吃黃燜雞米飯。
這樣想著,程之煥打開外賣軟件,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紅包了。悲痛之余還得起床去樓下面館打包,打工人的余額負擔不起,老老實實來碗炒年糕也不錯。
“囡囡今天沒去上班?。俊?p> “今天請假啦!”她噙著笑眼對不遠處的大爺招手,“午飯吃了嗎爺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面館對付對付?”
大爺撇嘴:“早吃了,四菜一湯,叫你這么晚才吃飯,下回和爺爺一起吃點好的?!?p> “好呢,我肯定來!”
天氣冷得她直跺腳,好不容易走到那兒了卻發(fā)現(xiàn)今天面館不營業(yè),程之煥當場愣住,自言自語:“我今天運氣怎么這么差啊…”
打開手機拍照發(fā)了個朋友圈,文案是一長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表達心中憤懣,烏鴉秒贊了,興奮地評論了一句“我剛準備去呢!幸好出門前看到你發(fā)了!”
程之煥沉默,不想回復他。
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呢?附近的飯店都沒去過,面館又只有這一家,她有些無措,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回頭發(fā)現(xiàn)是個步履蹣跚的老太太。
“小囡囡噢,奶奶錢包找不到了,奶奶好餓,能不能請你幫奶奶買點東西吃?”
“可以的,您想吃點什么?”
她決定和老奶奶吃一樣的。
奶奶顫顫巍巍地指向一處小店,厚重的油布簾子,里面連燈都沒開,甚至店的后面還停著一輛某菱宏光。
沉默達人程之煥終于開始自我懷疑,她是不是臉上刻著“好騙”兩個字,怎么到處都有人想騙自己。思及此處她掏出手機選擇報警,奶奶立刻身強體健走得飛快,還不忘回頭用眼神斥責她的行為。
所以現(xiàn)在還是不知道吃什么。
身后又被人拍了拍,這次是個認識的人,程之煥一回頭看見桑景澤驚訝的臉,腦子宕機了片刻,蹙眉問道:“這么巧嗎?”
“可能我們有緣分。”他說完立刻補上一句,“你之前說的事情我沒印象,可能你見過的是我哥哥桑景西,咱們倆確實不認識?!?p> “啊,你還有哥哥的呀?”程之煥瞪圓了眼,要真是這樣,那自己當時的行為又莫名其妙又沒禮貌,趕緊給他道歉。
對方笑起來,彎月眉高高揚起:“沒關系沒關系,你要是真的過意不去就陪我一起吃飯吧?我是過來幫忙接人的,結果到了才知道對方?jīng)]空,正好碰見你了,說不定老天就是要你一起來吃飯的。”
“只有我們?”
“還有我兩個朋友,有一位也是女士,你要是不陪我,我就是閃亮的電燈泡了。”
她沒忍住笑出聲,出于單身人士的同情心理,還是答應下來。桑景澤掏出手機和朋友們報備,抬頭對她笑:“太巧了,我朋友他剛好也要帶一個朋友來,不過我覺得,他帶來的朋友肯定沒有我?guī)У钠??!?p> “說得好。”程之煥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