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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無悔之大唐風(fēng)云錄

第六十七章 百尺難寸進(jìn)

英雄無悔之大唐風(fēng)云錄 塵墨語 4460 2023-04-03 22:26:04

  自總府得令而退,楚歌暫舒一口氣,重拾興致,跟隨李晟往城西打發(fā)時間。二人先覓得永安坊內(nèi)甚是有名的一口椒豉香蔥鮮湯,就著長安城地道的湯餅和米糕大快朵頤。腹中充實(shí),飽暖而閑情生,信步盡看坊間變化,錦繡成堆,一路紅塵白日,車輪馬蹄不閑……

  悠哉游哉到午時,隱約便聽到遠(yuǎn)遠(yuǎn)鼓聲傳來,算那西市處樓門當(dāng)是將開時,便緊著幾步,來到門外,看到人群早已涌動聚集,摩肩接踵。其中販夫走卒,胡商外使,奇服異飾,鮮珍瑰寶,從南品到北貨可算是應(yīng)有盡有,還未入市就已可使人看花了眼,真乃天下一等一的繁華熱鬧處。

  等來西市署的坊門差吏一聲“開市”長呼,朱門緩緩而啟,二人夾在人群中進(jìn)入西市內(nèi)。李良器尋思著準(zhǔn)備訪那市中有名的上品酒樓——‘還醉樓’,開個接風(fēng)謝友之席,請自家兄弟美美飽餐一頓,故而挑二樓雅室一間坐定后,喚來侍應(yīng)道:“……我二人久不回京,勞煩選幾道最近京城時新些的膾炙菜蔬,量足管飽最好,再打上一斤足年的三果釀,連同飯食做好后快快給我們送上來。”

  “好嘞!看客官爽快豪氣,頗有武風(fēng),想來也聽聞過小店特供‘孜香渾羊忽歿’,可是名滿長安食客間的佳肴,連不少達(dá)官貴胄都贊不絕口。其中以哥舒翰將軍光顧小店最多,每次必要品嘗!雖說價錢貴了些,卻是真心推薦……還有今日后廚購得不少上等肥羊肉,膏厚脂香,正適合做些火炙羊肉馎饦湯餅。點(diǎn)心上個醬肝饆饠吧……再者小的見近日天氣炎熱,專門推薦井涼冰酪用以飯后解暑……不知二位客官是否滿意?”

  “哈哈哈,早些時候就聽哥舒將軍談及想念長安的那口渾羊忽歿,既然今日逢緣,當(dāng)然要親口一嘗滋味兒……就先按酒博士說的安排下去,若有其他需求,再喚你上來就是……”送走店里伙計(jì),二人倒上茶水,趁著廚子準(zhǔn)備飯菜的功夫,臨窗以觀街市,談天說地。

  待說到興起,就著醇酒饈饌端上,四下也無避忌,二人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皆是滿腹的暢快。此安逸時,卻聽見樓下喧鬧聲傳至,且爭囂愈上,攪擾清凈。二人走出雅室,憑欄看向一樓大堂,見原有兩食客與店主家起了爭執(zhí),被一眾伙計(jì)圍在當(dāng)中,聽斷斷續(xù)續(xù)的擾嚷之意,似忘了帶足錢財,又無黃白貴重墊付飯錢,因而走脫不得……

  其中一年方二十的青年人正在和掌柜的據(jù)理力爭,見他身著寬袖直裾長衫,高約六尺,身形略顯單薄,可打扮斯文得體,一看就是書香門第、富家富戶出身;另一中年人在側(cè),頭頂玄冠,上服青褐,后背長劍斗笠,腰間一個竹筒水壺,做游方道士打扮。見他也不上前費(fèi)口舌,只在一旁與眾人相峙,一派淡然地看著同伴巧言對店家解釋道:“……方才已經(jīng)與你說得明白,本公子非是吃霸王餐的人,如此豈不自降身份,污了名聲?實(shí)是街市上不小心丟了錢袋,這才身無分文……我二人還有要事,你且先將欠賬記于本公子名下,我‘馮翊段三’敢作敢當(dāng),等回了家,定讓人給你足金足銀的送來,絕不拖欠……”

  還醉樓每日迎來送往,掌柜的見多識廣,哪里會輕信這年輕后生一套說辭。但這開門生意,笑臉待人為先,還是和氣回道:“公子遭遇實(shí)是令人心焦……按道理,鄙人不該懷疑公子所言??蛇@一無人證,二無抵押信物,二位客人若還不愿留下一人作?!绱诉@般,這今兒來一場,明兒來一場,往后讓我等做小本生意的又當(dāng)如何自處?不如請二位先留在店中歇息,我派個伙計(jì)跑上一趟,前去取來酒資菜錢后,自然恭送二位離開,可否?”

  “若是跑腿,也不用勞煩貴店了。貧道腳力還算上佳,親自走上一趟,想來只消兩三日當(dāng)?shù)梅怠驼埖昙蚁劝才藕靡婚g上房,安排我這侄兒住下,貧道去去便回?!钡廊苏f著瀟灑轉(zhuǎn)身,就要揚(yáng)長而去時,那‘馮翊段三’急忙開口呼喊:“十二叔莫要與小侄開玩笑了!小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你這一走,若有人歹意加害,豈不遭殃?”這說話間便想要跟上步子,越加往大門處靠近。

  還醉樓的一眾伙計(jì)見這二人一動,還不等掌柜的發(fā)話,皆上前出手阻攔,口中喝罵諷刺的同時,準(zhǔn)備著手壓人取錢。結(jié)果還未圍住對方,便被那道人左閃右避,幾下沾身推絆的手法就逼得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近不得身去。若非他下手知道輕重,早就讓這一眾傷筋動骨,哪還有工夫直叫著什么欠錢者還白日逞兇,要尋那市中巡街守衛(wèi)來捉二人的場面話……

  李晟見事趨麻煩,正想要下去主持公道,調(diào)停一二,卻見三樓天字十二號房的上品雅座中,一身著白衣的相公,雙眼惺忪,左右各拎酒壺、酒杯現(xiàn)身,晃蕩著腳步來到走廊,倚欄提聲道:“呔!吵嚷好一陣,有什么好吵的?樓下是何方野人喧鬧?打擾了老爺?shù)难排d,該罰!”一番責(zé)問頗有怨氣,雖聲音并不高揚(yáng),卻能清楚的傳入了樓下每個人的耳中,引得在場眾人都好奇地看向三樓。

  那樓下的道士聞言心中一動,竟停住身形,好奇何樣人物開口。內(nèi)行高手只需對方一言一行,就可掂量出來人修為高深,顯然這白衣相公是內(nèi)力傳音,其聲才如鐘鳴入耳,振聾發(fā)聵,內(nèi)功造詣可說不俗。掌柜的抬頭一看,也不顧吃白食的二人,趕忙跨上數(shù)層臺階,向上躬身施禮說道:“只因這兩潑皮無賴欠下飯錢,小的正在討要,不想爭吵間打擾了翰林清夢,實(shí)是罪過、罪過……”

  還醉樓雖開在西市,但生意經(jīng)營甚好,經(jīng)常有名人權(quán)貴光顧。聽“翰林”二字,此人多半身居官位,尤其在京城地界,不可輕易得罪,遂見樓下的尋常食客此時都不再妄動,連那想要暗中逃走的年輕人,也被自家十二叔一把扯住,不得不老實(shí)靜待事態(tài)后話……

  白衣男子看了白吃酒食的這對叔侄一眼,與那道人同時互相打量了一番后,皆覺對方氣勢不在自己之下,實(shí)是深不可測。翰林雖身在朝堂,平生卻十分喜愛江湖豪俠,見到這般人物,心下就有了好感。再看他道家打扮,不禁又生出幾分親切,于是心頭一動,突然將左手酒杯倒?jié)M后,推手綿力擲向樓下二人。

  酒杯速度極快,卻不見一滴酒水落下,便來到叔侄二人面前。那道士見狀,連忙擋在年輕公子面前,單手握爪,翻腕輕托便將之納入掌中,未曾灑出一滴半點(diǎn)來就接下滿盅“試探”。

  這一來一往,酒樓眾人雖多有不大能瞧出其中招數(shù)奧妙的,見此也忍不住高聲喝彩,滿堂驚艷。道人云淡風(fēng)輕,端起酒杯,只朝樓上白衣翰林抬手致謝,道聲“辛苦”,直將美酒一飲而盡。

  “哈哈哈……朋友好功夫,好氣概,只是不知該如何稱呼,可否留個尊號來?也可喚著親近些。”樓上人高笑數(shù)聲,討問起對方姓名,似有結(jié)交之意。見道士沉默片刻后,抬頭答道:“有辱翰林下問,在下鄉(xiāng)野散人而已,單姓王,家中排行十二,故呼我一聲‘王十二’便可。”

  白衣相公一聽,不知怎得眼中生花,默然片刻,然后又爽朗笑道:“呵呵呵……沒想到如此有緣。在此還醉樓中,竟遇上和在下同一名號的兄臺,當(dāng)是天授……在下別號‘李十二’,這頓酒就算今天送于道兄的見面之禮,既是緣分,道兄若不嫌棄,就交在下這個朋友。”說著還將這二人飯錢記在了自己賬上,這才讓掌柜的與一眾伙計(jì)賠笑退去。

  “多謝李兄厚意,王某卻之不恭,在下現(xiàn)有急事處理,若有緣再與李兄把酒言歡,以報今日恩情,告辭?!币谎砸旬叄跏砣t灑,不做逗留,轉(zhuǎn)身便帶著年輕人離開了。李翰林還想招呼一二,見人已卻轉(zhuǎn)瞬間出了門,自己此時追去,也是慢上一步,只得嘆一聲:“……走的比吾輩還爽快。唉,朋友咋聚咋分,世事無?!膊恢俨脂F(xiàn)在怎么樣了……‘我寄愁心與明月,隨風(fēng)直到夜郎西?!T了、罷了,不知飄零歸何處,唯有杜康,千杯解憂吶……”

  見事主走的走,醉的醉,眾人也無心再看熱鬧,各自散去。李晟回房坐至原位上,和楚歌繼續(xù)邊吃邊聊,大談方才的見聞。二人歸屬凈武衛(wèi),那《天策榜》的記載內(nèi)容雖不能全權(quán)閱覽,但也可在職責(zé)范圍內(nèi)掌閱江湖,于是為了猜測這兩名高手的身份,雙雙比對一番,卻似一時沒有能對號入座之人。

  “……小弟雖位卑,也聞聽過《天策榜》中定下有‘三不錄’的規(guī)矩:此榜不明記皇家官場迷津,不排外道人事,更不收鄉(xiāng)野里坊流言碎語。那道士想來是游方到此,少摻和道上之事,故而初見難以洞悉他身份罷了……只是那白衣官人,小弟實(shí)是未想到當(dāng)朝之中哪位翰林能有如此修為,著實(shí)讓人好奇……”

  雖說得熱鬧,此事也就只做了二人的酒菜談資,既然沒有橫生事端,說罷也就放在腦后了。待用過飯食,再吃了那酸甜涼爽的冰酪,可謂“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師兄弟出了酒樓,按計(jì)劃直往西市兵器鋪辦事。

  之前流年不利,這一路上多遇強(qiáng)手,楚歌或失或損,已經(jīng)折了數(shù)把兵器。再說明鬼劍畢竟非常物,盡量少顯人前,故而還需挑一把障刀傍身,以備不時之用。李晟則是將自己的子母雙刀交予店家保養(yǎng)打磨,因此待到拭劍去污、上油防銹,一套套工序弄下來,已過了大半個時辰,兩人這才走出店鋪。

  說來也巧,剛步入街角,轉(zhuǎn)頭正看見一匹高頭大馬上,載著一位颯爽的年輕女子,定眼瞧去,正是皇甫家娘子行于西市上,后面依舊吆五喝六地跟著幾名府衙隨從。楚歌一見是這“女煞星”,趕忙拉著李晟轉(zhuǎn)身躲開,畢竟面對這位小姑奶奶是打罵都不得,到頭來只能惹得一身騷,避而遠(yuǎn)之才是正理……

  此世間惡人總有惡人磨,天意至此,見皇甫翎對面恰迎上來一隊(duì)人馬,兩翼步卒皆是身著精良金革裲襠甲,各個趾高氣昂,神采奕奕。只是所持僅有齊身長杖,未配刀兵,實(shí)不像巡街的軍衛(wèi),許是高門大族人家?guī)е媳浚瓮娴酱?。領(lǐng)頭的是一個雙十年紀(jì)的少年將軍,跨于棗紅駿馬上,通身斑斕皂絹鎧打扮,煞是好看,只是配穿綠綢紅袍,過于惹人眼目,反而有些華而不實(shí)之感。

  待這年輕小將看到那皇甫翎一行近了前來,眼睛一亮,是滿眼桃花笑,兩面春風(fēng)飄,趕著手下就想貼身上去,當(dāng)街正中笑道:“喲!皇甫妹子久違了,今日這是哪里去?這些時日軍中甚是忙碌,本將軍日日操練,心中對妹子更是思念多時,度日如年吶……既然有緣見面,不如找個清凈地兒,我兩互訴衷腸,豈不美哉?嘿嘿嘿嘿……”

  楚歌也不管二人是何交情,先將李晟拽到暗處蹲伏,以免暴露。見這小將說得天花亂墜,可皇甫翎好似沒當(dāng)見著人兒一般,甚至還露出一臉不快的表情,多半就沒好事兒發(fā)生……于是抱著作壁上觀的心情,還從懷中布包里還掏出了幾片甘草蜜合,與李良器分而嚼食了起來。

  “……原來是袁百尺袁公子……今日只是遇了巧,閑游于此,這就要準(zhǔn)備回府請安……若公子無要事,本姑娘焦急纏身,就不再耽擱,恕不奉陪了!待他日興許有空,再與將軍一壺好酒,以當(dāng)賠罪……”皇甫翎也算京城內(nèi)應(yīng)酬門道見識過不少,應(yīng)付一下,就準(zhǔn)備告辭離去,眼不見為凈。

  可惜那花枝招展的少年將軍絕非能簡單打發(fā)得了的。倒不是其本領(lǐng)如何了得,而是作為當(dāng)朝四品忠武將軍袁思藝的干孫子;同為太史監(jiān)正,兼‘樓觀道·天意宮’之主袁十倫之子。這袁百尺仗著身份特殊,乃長安街市出了名的紈绔子弟之一,整天不思進(jìn)取,只懂玩樂,最善風(fēng)流游戲,不知私下與多少女子有染。

  自打認(rèn)識皇甫家女兒,袁公子愛其姿容,便一心想要一親芳澤。只是一來本事不及,二來父輩同朝為官,且皇甫凌霄打拼半生,家世也不輸袁家,用不得強(qiáng),因此才讓袁公子一直惦記美人而不得……此次好不容易遇上,那能這么容易放她離去,遂挾著手下人多,逐漸靠近皇甫翎身旁,攔阻她去向,嘴上還不住地調(diào)戲道:“嘿嘿嘿嘿……美人兒莫忙……我今日求家父起卦問卜,果乃大吉,姻緣際遇上門,實(shí)為好事將成……既然得見妹子,想來天意如此,不如隨本將軍回府,再讓家父給批個八字,算個良辰,擇日上皇甫家談兩家好事,豈不美哉?”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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