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從靖安國公府回來,沈元卿連著幾日都沒出過府。日日躺在榻上,聽著綠衣說起城里發(fā)生的趣事。
近來城內(nèi)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不過就是她和傅懷塵那檔子的破事。
甚至還有茶館說書的給編了故事,這剛開始還覺得有點意思,聽久了倒也無趣了。
“綠衣,近來可有夏云瑤的消息?”沈元卿算算,也是時候找夏云瑤要回這條命了。
綠衣替沈元卿挽著發(fā)髻,仔細(xì)想了想道,“好像也有些日子沒出府了?!?p> 沈元卿捻起瓷盤里剝好的荔枝,喂給了綠衣,“這倒是出了奇,她夏云瑤可不是耐得住性子的,那夏震也倒是沉得住氣?!?p> “想來是被公主那番話嚇到了。”
沈元卿打開妝奩,取出了一對鑲嵌著相思豆的金鈿,遞給了綠衣,“我可不是嚇嚇?biāo)?,你知道的我殺人從不是說說?!?p> 綠衣取來了那件辰砂色雙面蘇繡綴著梅花的馬面裙,替沈元卿換上。
“我們?nèi)デ魄聘道稍谧魃?。?p> 沈元卿是個喜偷懶的主兒,能少走幾步路都是好的。先前嫌傅懷朔那院子離自個的雁昭院太遠(yuǎn),硬是讓傅懷朔搬來了雁昭東院來。
這若是傳出去了,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又可以添一個了。
傅懷朔喜靜,身旁就一個何邑伺候著。沈元卿示意何邑小聲些,勿要驚擾了傅懷朔,留下綠衣侯著,一人進(jìn)了書房。
“傅郎。”沈元卿踮起腳尖,這才捂上傅懷朔的眼?!澳悴乱徊?,我是誰啊。”
傅懷朔取下了遮在眼上的柔荑,一把將人拉入懷中,嘴角不自覺掛上笑,“公主別鬧。”
沈元卿素荑按上傅懷朔的唇上,冰涼涼的,倒適合極了夏日解暑。
“錯了,是卿卿。”
沈元卿轉(zhuǎn)過身,拿起書案上的文章,仔細(xì)品讀。
許久,沈元卿擱下文章,搖了搖頭,連連兩聲不行,“不行,不行?!?p> 傅懷朔倒沒什么太大的反應(yīng),只是又取出筆墨紙硯。
“無礙,重寫便是了。左右不過隨便寫寫的,早料到會不行?!?p> 沈元卿的不行,并非是文章不夠好,恰恰相反,文章太好,因而不行。
傅懷朔的文采,完全勝了今年的新科狀元。上一世沈元卿不是沒讀那位新科狀元的文章,好雖好,但與傅懷朔比起,那也的確是相差甚遠(yuǎn)。
這般好的文采,定然會惹得魏私注意,這到時候可就真的不好辦了。
“傅郎替我研磨,我來寫,你那文章太好,不合適?!鄙蛟鋼崞搅诵葸M(jìn)貢來的宣紙,取來彤管,思考一番,便動了筆。
傅懷朔在一旁靜靜的研磨,沈元卿豐富的表情盡收眼底。
或因詞匯匱乏愁眉苦臉,或想到內(nèi)容喜笑顏開,一顰一笑,都勾走了人的魂兒。
傅懷朔不可否認(rèn),沈元卿是真的極美,張揚的美。
他不是和尚,免不了俗,也會心動,可是他不能。
“好了,傅郎快看看?!鄙蛟浼拥陌迅祽阉防^來,滿意的欣賞自己的大作。
傅懷朔從袖口取出錦帕,擦上沈元卿的臉,“卿卿別動,墨汁沾了臉。”
沈元卿有些微愣,盯著傅懷朔的眸子出了神,這般好看的人兒,怎么曾經(jīng)就沒有發(fā)現(xiàn),怎么就沒留在身邊。
“卿卿又看呆了?!备祽阉峰\帕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描上沈元卿的眉梢,那指尖即便是隔了帕子,也是冰涼涼的。
沈元卿打下傅懷朔的手,努力裝作平淡,道,“我,我還有事,你自己照著謄抄份兒,切記只字不差,好了便送來?!?p> 話畢,沈元卿便逃一般的離開了。
“公主,公主你慢些,別摔著了?!本G衣一回頭,就看見慌慌忙忙從屋里跑出來的沈元卿。便也顧不得同何邑聊的正歡,急忙追了上去。
“綠衣,隨我進(jìn)宮去?!毙∨艹隽藮|院,路上借著陣陣風(fēng),沈元卿腦子也被吹得清醒了些,這才放緩了步子。
……
沈元卿先去御膳房,順走了些糕點,準(zhǔn)備延續(xù)上一次的誆騙。
沈元卿還沒踏入昭陽宮,沈長行就讓人侯著了,讓沈元卿務(wù)必立即去御書房。
沈元卿便讓綠衣收拾收拾,準(zhǔn)備今晚留宿宮里,自己提著糕點去了御書房。
前腳剛踏入御書房,沒走幾步路,就看見跪了一屋子的太監(jiān)以及散落滿地的奏折。
瞧見沈元卿來了,沈長行立即揮手示意眾人滾下去,唯獨留下蘇常勝一人。
“阿姊可算來了?!?p> 沈元卿瞧著沈長行滿是慍色的眸子,一時摸不上頭腦,“這是怎了?出了何事?”
沈長行拿起案上的奏折,遞給了沈元卿,道,“傅明哲這個老賊,聯(lián)合眾人上書,讓阿姊去和親?!?p> 沈元卿看了眼奏折,差點沒笑出來。
這傅明哲還真是關(guān)心她,她十九未嫁又如何?嫁不出去也與他無干系。
奏折寫得這般花里胡哨的,說什么為了國泰民安,什么為了公主終身大事,到頭來目的還不就一個,無非就是讓她沈元卿去和親。
這老頭兒倒是記仇得很啊。
“他倒是關(guān)心我,你讓人把上書的名單謄寫份給我。我倒要看看哪些人這般關(guān)心我的終身大事?!?p> 聯(lián)合上書的名單雖然不會都是傅明哲的人,但是也還會有些的,那這些人也勢必得讓阿行盡快處理了。
“阿姊倒真是處事不驚,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能笑出來?!鄙蜷L行是真的氣急了,這些個老賊先是逼他選秀,如今又逼阿姊和親,看來是時候收拾了。
“他們說得有理啊,我本就這般大的歲數(shù)了。說回來,他們想讓我去哪和親?”
沈長行甩了袖,坐回龍椅,一談到這個話題明顯就有點生氣。
“北禹?!?p> 沈元卿點了點頭,道,“北禹好啊,男兒英勇驍戰(zhàn),個個俊俏?!?p> 沈長行咬了咬牙,“北禹個個莽夫,怎配尚公主。何況北禹太子早有正妃,我南詔的公主怎可為妾?!?p> “沒了?我可不信就一個北禹?!碑吘垢得髡苓@老匹夫是鐵了心要把她送去和親,怎么可能就留一手。
“東周?!?p> “東周?他們倒是想得出來,東周太子可有齠年?莫不是讓我嫁過去做個繼后?!边@傅明哲可真是有趣,莫不是讓她嫁個孩子?或者是想讓她嫁給老皇帝也說不準(zhǔn)。
“還有西戎?!?p> “這個可以,西戎女子當(dāng)政,我去了倒可以一妻多夫,何樂不為?”
沈長行氣的咬緊了牙,當(dāng)初他看見西戎的時候差點沒把折子扔傅明哲臉上。
“西戎男子個個以色侍君,是我最瞧不起的。那國家也是荒謬,怎可女子當(dāng)政,女子嬌弱,就該被保護(hù),怎可上陣殺敵?!鄙蜷L行怎舍得讓沈元卿去那地受苦,這日后若是逼他皇姐上戰(zhàn)場可如何。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沈長行連連搖了好幾次頭,惹得一旁的沈元卿笑出了聲。
“好了,別想了。我沈元卿可是禍害,是要遺千年的,哪能被他們收了去?!鄙蛟溥f來了糕點,擺好,道,“今日我留宿宮中,陪陪你。你好好批閱奏折,別想那些。我去吩咐御膳房準(zhǔn)備些膳食,待會兒來昭陽宮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