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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空如花

十二 戛納和三面墻

繁空如花 九條錦鯉 2655 2020-06-28 07:10:24

  “Duan,可以和你說幾句嗎?”段落代Phil的這一節(jié)導(dǎo)演課結(jié)束了,Doug趕緊夾起自己的電腦起身喊了一句。

  這是冉斯竺第一堂走神的導(dǎo)演課。

  他有些懊惱,在專業(yè)的事情上分神,這不像他。

  但他有些驚喜,因為他遇見了段落。

  他還坐在座位上,遠(yuǎn)遠(yuǎn)地瞧著Doug捧著自己的片子去問段落的建議,嘴角流露出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微笑。

  遠(yuǎn)處的段落清爽利落,穿著一件藏青色暗繡圖案的短袖襯衫,一條米黃的亞麻質(zhì)地的寬松褲子,看著舒服極了。

  冉斯竺眼前的電腦頁面上正在靜音播放著一條短片,里面拍攝的是老上海弄堂里的一家子。

  雖然隔著熒幕,也沒有聲音,但這股子鮮活的煙火氣卻能越過時空的交錯撲面而來。

  構(gòu)圖優(yōu)美,人物刻畫細(xì)膩,故事緊湊,拍得很不錯。

  冉斯竺眉毛微挑,又抬眼看向了講臺。

  這是段落當(dāng)年的學(xué)生電影節(jié)的獲獎作品。

  如今臺上的那人,正垂眼抱胸,在仔細(xì)聽Doug的高談闊論,時不時會點點頭并客氣地給出建議。

  眼見著Doug也手舞足蹈地說差不多了,斯竺合上電腦,也走上前去,站地稍遠(yuǎn)一些等他們說完。

  Doug見他走進(jìn),還有些謹(jǐn)慎地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冉斯竺,生怕自己的參賽作品被斯竺看了去。

  斯竺笑而不語,別過臉去假裝看風(fēng)景。

  “我覺得你可能會喜歡My Blueberry Nights,王家衛(wèi)的一部片子,雖然這是一部叫好不叫座的影片,但里面的燈光和人物動作處理也許是你所想要的?!倍温渖焓终砗米约旱臇|西。

  Doug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了聲謝。

  冉斯竺見兩人聊完,這才走上前。

  他抬頭看向段落的眉眼,展顏。

  “你好,我是冉斯竺,大概率是這一次電影節(jié)的最佳導(dǎo)演?!?p>  話音剛落,還未走遠(yuǎn)的Doug回頭哀嚎了一聲。

  段落笑了。

  這般明朗的笑映在冉斯竺微微有些淺咖色泛藍(lán)的瞳孔里,竟有了一番炫彩的光。

  冉斯竺也笑了起來,不過他說這話倒是真心的,可不是僅僅為了逗一下Doug。

  “冉斯竺?我記下你的名字了,之后期待你的作品。”段落仔細(xì)念了一遍斯竺的名字,似乎是要真的用力記住。

  聽見自己的名字被他輕念出聲,斯竺的心里忽然像千萬只蝴蝶飛過,有些心空,又有一些心癢。

  他忽然想起了Call Me By Your Name那部電影,想起了清澈碧綠的那潭湖水,想起了夏日愜意的鄉(xiāng)村午后。

  自己現(xiàn)在看向段落的眼里,也許就像電影里的那對少年看對方的時候一樣,充滿了流光溢彩吧。

  “段落,”冉斯竺猶豫片刻后,果斷用了普通話,“可以和你喝一杯咖啡嗎?”

  段落好看的眼睛微微睜大,有些驚訝,轉(zhuǎn)瞬間又有些釋懷。畢竟電影學(xué)院里的中國人太少了,這位又是自己的直系學(xué)弟,多一些溝通聯(lián)系是應(yīng)該的。

  斯竺見他不語,有些緊張。心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好啊?!?p>  一塊石頭落地。

  他說好啊。

  冉斯竺眼里心里都怦然綻開了煙花。

  兩人商量著去了1919 café,就坐在上午安娜和余瑤坐的位子上。

  “我們先說好了啊,評委不接受賄賂。”段落笑著舉起手里的咖啡,輕輕晃了晃。

  冉斯竺也應(yīng)和一聲,“只是對學(xué)長代課的一點心意。我?guī)蚉hil謝謝你?!毕雭鞵hil那個老頭估計是不會想到這一茬的。

  段落點點頭,對眼前這個模樣英俊,說了幾句都是驚人之語的學(xué)弟產(chǎn)生了一些好奇,他問道,“斯竺你為什么會想要學(xué)電影做導(dǎo)演?”

  斯竺一愣,將杯子舉起到嘴邊的手滯在半空,這個問題許久沒聽到過,記憶里也只有一個女人在幾年前翻看報紙的時候隨口問了他一句。

  那是冉毓。

  陸然然?她自然是知道的,畢竟幾乎和自己一起長大。

  其他便再無旁人過問,似乎Phil和其他幾位相熟的導(dǎo)師也沒問過。Phil把對電影的選擇當(dāng)作理所當(dāng)然的不二之選,其他人大概也是覺得這沒什么需要好奇的地方。

  這樣的好奇,若是誠懇發(fā)問,其實是很親密的。

  因為這是想要去了解一個人的背景,他的喜好,甚至是他的某些生活片刻。

  若是客套,那則另談。

  不過這是段落的問題,不論現(xiàn)在有多少真心,還只是像冉毓一樣隨便一提,冉斯竺都想要認(rèn)真回答,想要把自己的心意和過去一點一點梳理好,展示出來。

  他把手里的咖啡又放回到桌子上。

  “這是個很廣的問題,所以可能有一個很長的回答?!彼贵迷挼阶爝?,還是有些猶豫,暗暗摸了摸手腕上手表的輪廓。

  自己想說,可是段落想聽嗎?

  段落見他認(rèn)真,也不由得坐正了,側(cè)頭說道,“我下午沒有其他課要代的?!?p>  斯竺笑了,指了指兩人的咖啡,“那正好給咖啡一個好故事隨便聽聽?!?p>  冉斯竺的父親,他很少提及。因為那人給冉毓和他留下的只有背叛和欺騙,甚至記憶里那張臉都早已模糊,不再有清楚的模樣。

  但他愛上電影,想要嘗試做一個用影片故事表達(dá)自己的人的確是與那人有關(guān)。

  Arthur Beaumont,出生在戛納。戛納自不用說,特產(chǎn)是海鮮,電影和摳門的法國男人。

  Beaumont自幼熱愛表演,十幾歲的時候便只身來了紐約百老匯做臨時演員。

  遇見冉毓的時候,他還是每天跑試鏡,晚間會在不熱門的劇目里演一些不重要角色。

  身無分文,卻眼里有光。

  這是冉毓回憶起那段時光,說起B(yǎng)eaumont時候唯一的好話。

  冉毓那時候剛從法學(xué)院畢業(yè),正在檢察院里做起訴助理,雖然薪資不高,但是發(fā)展穩(wěn)健。

  兩人就像再普通不過的一對紐約年輕男女,偶爾出來一起吃個飯,關(guān)系也只是頗為要好的朋友罷了。

  冉毓和斯竺說起的時候,總堅持說自己那時候也沒有很動心,但家里收藏了整整三面墻的戲劇和電影影片,其中專門有一列是Beaumont所有演出過的劇場錄制。

  有時候那些劇目太冷門,沒有什么觀眾,也沒有錄制,是冉毓悄悄地躲在后面用手舉著相機錄下來的。

  雙手一舉便是一晚上,第二天上庭做筆記的時候,手都會發(fā)抖,她的上司還問過她需不需要多休息,她也從來都是笑笑就過了。

  就在冉毓那次三十歲生日宴會上,也許是看到了冉毓父母給女兒準(zhǔn)備的禮物是上東城區(qū)一座頂樓住宅的鑰匙,也許是看到了紐約市長署名送來的賀卡,又或者是因為一些別的原因,Beaumont在宴會之后便對冉毓開始了猛烈的追求。

  大半年后,兩人便在費城的長木公園舉辦了婚禮。

  半年后,冉毓起訴離婚。

  原因太多太多了。Beaumont隱瞞性取向,有騙婚之嫌,長期出軌,欺詐婚姻,奪取他人財產(chǎn)等等。

  當(dāng)初他的拳拳之心,他求婚時刻的下跪,在法庭上對峙的時候,都顯得丑陋極了。

  結(jié)束了這一地雞毛的時候,冉毓有些心力交瘁,很老套地暈倒了。

  這才知道有了冉斯竺。

  后來冉毓去了陸滕的律所,沒日沒夜地做了一個工作狂。于是冉斯竺放學(xué)后的時光,便都是和這幾面墻的電影一起度過的。

  不過Beaumont那一列粗鄙又漏洞百出的表演劇目,他從來不屑得看。

  從高中開始,學(xué)校和旁邊的MoMa,紐約現(xiàn)代藝術(shù)博物館,一起開設(shè)了一個藝術(shù)基金,旨在鼓勵學(xué)生進(jìn)行作品創(chuàng)作。冉斯竺便自學(xué)了影片拍攝和剪輯,用一個兩分鐘的校園短片在第一年的競選中就拔得頭籌。

  也許是成長環(huán)境中的那三面墻,也許是生身父親的出生地是戛納,讓斯竺對電影產(chǎn)生了一些說不明道不清的依賴和聯(lián)系。

  說的理想一些,他自小受此熏陶,也似乎有點這方面的天分,所以想要物盡其用。

  說的熱血一點,他想要帶著自己的作品去到戛納,狠狠地打父親的臉。

  

九條錦鯉

新的一天,新的一章,感謝大家的推薦票和閱讀,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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