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泠在上位,席間發(fā)生的事一覽無余。當場不好說什么,只喚了蘭枝巧月各吩咐了幾句后便先行退席了。
回坤德宮后,由著宮女卸下那繁復(fù)的飾物后。長舒一口氣,想著這做皇后還有這點好處,在席宴上露一面便算得上功成。又舒緩了半盞茶的時間巧月進來道席面散了后安排張家姑娘在側(cè)殿候著了。薛泠剛猶豫著蘭枝那頭不知什么情況要不要先去見子芬時,就見蘭枝帶著氣憤而憋的通紅的臉進來。
看著屋內(nèi)并無外人,顧不得行禮便向倒豆子一般開口道:“娘娘您是不知道那小賤蹄子,您剛退席便見她鬼鬼祟祟的也出去了。奴婢便忙帶了兩個嬤嬤,只怕出什么事,沒想到,沒想到。。?!?p> 蘭枝語速極快,似是腦子還沒跟上嘴的速度,說到這便嘴瓢了那臉憋的更紅。
薛泠見狀接道:“跑到福寧殿去了?福寧殿離得可不近啊。”
經(jīng)得薛泠提醒,蘭枝才搖搖頭接著道:“沒有,奴婢見她進了御花園。也不知是怎么得知陛下今日去了御花園的,奴婢見不好便讓那兩個嬤嬤押了才沒驚擾圣駕。”
聽到這薛泠本是皺著眉,卻突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這膽子也是大,這徐姑娘也好歹是三品官員的女兒,你啊?!彪m這么說,卻沒有一絲指責的語氣,“那現(xiàn)在人押哪了?”
“押在小廚房后的柴房了?!闭f完蘭枝頗有些得意。
薛泠食指敲著桌面,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雖說李劭身子骨在她看來弱不禁風,但是外界卻不知,只是以為陛下不喜露面罷了。畢竟知道前朝那些風風雨雨的人已消失無幾了。這徐四也不過是如大多數(shù)人一般,聽了些風聲自以為來這賞菊宴便有機會罷了。只是想來這事必得了家里人的暗示,心中冷哼一聲,這出頭鳥從來得不到什么好下場。
正想著,殿外一宮女稟道:“稟娘娘,殿外徐二姑娘求見?!?p> “宣。”
徐二姑娘入殿后,薛泠便打了手勢示意眾人退下。巧月候在門口,見一灑掃的小宮女路過便拉住問了臨秋的去向,那宮女只搖了搖頭稱未見。巧月總是懷疑臨秋不大對勁,卻又沒得實證,先前那次也是,今日也是。只是這沒影的事總不好拿出來多嘴。思緒正亂著時,便聽見里間喚人送客。這才甩開那些雜念,送徐姑娘出宮。
張子芬進來時便看到薛泠捧著茶,嘴角還噙著笑?!斑@剛剛是見了哪位啊?”
“子芬!”薛泠聞聲站起身來去迎。“可算見著你了?!?p> 屋里的侍從們早已退下。薛泠緊握住張子芬的手,眼眶也不由紅了幾分,又見她言語間還待她如出閣前一般,拍了拍張子芬的手,拉她坐下。
薛泠與她兄妹二人從小一起長大,脾性又相近,張子芬看她比自家姐姐都親近,前些年心里還總惦記著要撮合自家兄長和薛泠,后來見自家兄長那渾不吝的樣便覺得配不上薛泠。只是沒想到,這才沒過多長時間,薛泠竟進了宮。
兩人又說起張子晉,薛泠這才知道她進宮前張子晉便去了西北大營。沒想到那時亭山寺一行竟是兩人見的最后一面。
“那時得知你要入宮,消息來的突然,我和阿兄急的不行想著無論如何也要見你一面。”張子芬苦笑著說道:“只是阿爹怎么都不許,阿兄因著頂撞了阿爹幾次,便被關(guān)起來了幾日,又在你入宮前便送去營中了?!?p> 薛泠聽著心里有幾分難受,這說是送,實則卻是押了過去。
張子芬嘆了口氣,“便是我也是前些日接了帖子,才能來見你一面?!?p> 薛泠拉過她的手,只是緊緊握著卻沒再說什么。
許久才又開口道:“不說這些了,你的婚期可定下了?”
提起這話題,張子芬才又有些羞澀的笑了笑。微微點頭,“定了來年春天的日子?!?p> 張子芬的未婚夫是張家世交的嫡次子,比子芬大個五六歲。
“只是沒法送你出閣了。”薛泠有些可惜的嘆道,“你這一走,又不知何時才能見到了?!睆堊臃业奈椿榉蚯靶┠昕剂斯伲屡扇チ说胤?,想來張子芬過去回京的機會便更少了。
那些年少時的伙伴,像是一夕之間各奔東西,或許以后再無交集。
天下并無不散的宴席,道理擺在那是一回事,自己遇上了卻無法只是說句再會便瀟灑抽身。一時間兩人又是沉默以對。
張子芬心里也清楚,這次見面雖說看似與先前并無不同,但是兩人早已走向不同的方向。年少的友誼,純粹無暇卻也易碎。并不是因為不合,而是緣分太淺又無力改變罷了。
又坐了會,張子芬便起身告退了。
看著張子芬離開的背影,薛泠才真的感受到,一切都已經(jīng)變了。
又想起徐錦芙先前的一番話,叫來蘭枝道:“這幾日叫人好好看著那位,餓不死就行了?!鳖D了頓又補了句,“再給席被子罷,免得夜間凍死了?!?p> 蘭枝雖應(yīng)下,卻又疑惑這天兒雖算不得暖和,夜間卻也凍不死人。但這話她不敢問出口,應(yīng)下后便出去了。
薛泠這才暫得了清閑,倚著回想徐錦芙先前的對話。今天這事,算是世家對新帝的試探,不過徐家倒霉做了這出頭鳥。前朝受了清洗,多得是人想要借機復(fù)起,而在后宮尚未有后妃時搶占先機無疑是一大優(yōu)勢。只是李劭的病絕不能透漏出去,薛泠不得不當這罪人。卻沒想到,徐錦芙在這個關(guān)頭愿意遞枕頭。
薛泠又想起最后問她,“都想入這后宮當那錦衣玉食的金絲雀,你怎不愿?”
徐錦芙本是笑著,卻突然嚴肅了起來,“飼主給那雀兒喂粟米,雀便永遠吃不到蟲兒。不巧,臣女自小挑食,只吃得下自己想吃的?!闭f罷行了禮道:“臣女告辭,會試后再行拜見娘娘?!?p> 這話的語氣薛泠卻感覺不出一絲炫耀與自滿,仿佛只是在陳述既定事實。
阿爹想要的女兒便是徐錦芙這樣的罷,薛泠不知為何突然冒出這樣的念頭。
幾日后。
巧月一臉幽怨的問:“娘娘,這徐四姑娘要關(guān)到什么時候啊?”
自那日算起已過了四日,雖說當時徐錦芙只說待事解決后自然便知,這幾日卻也沒聽到宮外有什么風聲。薛泠合上書看了她一眼,見巧月話里有話的樣子,挑了下眉示意接著講。
巧月糾結(jié)了下接著說道:“起初奴婢是找了兩個嬤嬤在柴房外看著,那徐姑娘一直哭著鬧著不得安寧,還幾欲逃跑。雖說沒成,但奴婢心里總是不大踏實,便尋了兩個侍衛(wèi)夜里看守,誰知道…”說到這巧月頓了頓,“誰知道那徐姑娘倒是不鬧騰著要逃了,反而唱起了小曲。今晨那侍衛(wèi)回報時說那曲子唱了大半宿才消停?!?p> 薛泠心中覺得怪,那地方周圍可什么都沒有,要說有意唱給什么人聽…薛泠心里雖有個猜測,卻又覺得怎也算世家女…
“唱的什么曲可知道?”
巧月?lián)u了搖頭,“那侍衛(wèi)沒說唱的什么,只說詞聽起來有些幽怨,像是,像是渴求人憐愛的詞,”
“胡鬧。”薛泠實在不知這徐四的做派低成這樣,若說那宴席時的事還可說是為家族博前途,可這事的做派卻太讓人看不上眼了。又想起徐侍郎家那堆荒唐事,只覺有那樣的生母,徐四作出這些事不算不得怪了。又吩咐著換下侍衛(wèi),只再多加兩個嬤嬤看著,想來徐錦芙那頭也就這幾日便有信了。
卻說徐錦芙那頭,那日回府后徐夫人見只她一個人回來又是一頓哭鬧。雖說自己早以對這幅場景見怪不怪了,但徐侍郎在一旁維護的情景還是讓徐錦芙感到心累不已??恐嫔厦申幍脕淼墓俾?,做事從沒有主見,想來這輩子最有主見的事便是抬了這妾室為正妻。
“父親這話說得奇怪,那宮宴本就沒有邀請四妹妹,當時也是您做了保證說宮中定不會計較這小事??烧l知四妹妹不懂規(guī)矩沖撞了貴人?!闭f這話時徐錦芙似有若無的瞟了一眼徐夫人。
“你,你什么意思。”徐夫人被她這一眼又惹起了火,坐在地上拉住徐侍郎的褲腿邊哭邊喊道:“老爺啊,妾身這是什么命啊,妾也是她的嫡母,錦儀也是您的嫡女啊,怎能這番任人作賤啊?!?p> 徐錦芙連眉也未皺一下,顯是對這番場景見怪不怪了。只是聽這話徐侍郎也覺得不妥,忙咳兩下,“胡說,那錦儀留在宮中也算是受貴人教導(dǎo),怎能說作賤?!?p> “父親,還有些話女兒想與您單獨談?wù)??!?p> 徐侍郎看了眼腳下那又哭又鬧的女人,有些煩躁的點了點頭,甩開步子和徐錦芙進了書房。
半個時辰過去后,沒人知道二人談了些什么,只是徐錦儀被接回后便送去了莊子。京城里那些躁動的世家們也暫時安靜了些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