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增城其高③
辛競道:“我們身為弟子,不替師父報(bào)仇,和她啰嗦甚么?大不了把命送在卓府?!?p> 夏語冰心下一沉,見辛競與路天瞳義憤填膺,晉莫毫無其事,雙方一般的理直氣壯,道:“辛師兄稍安勿躁?!?p> 轉(zhuǎn)向姚千齡,道:“千齡師兄,莫非二位前輩有何不測?”
姚千齡上前一步,道:“卓夫人,在下當(dāng)日開出藥方,蒙卓府收留,又有丐幫弟子鼎力協(xié)助,二位前輩本已沒有性命之憂,可是……”
夏語冰見他欲言又止,道:“可是甚么?”
姚千齡道:“可是楚前輩傷重?cái)?shù)倍于秦前輩,須有‘狐精草’和‘花妖草’,方能恢復(fù)往日健碩,不留任何后遺?!?p> 夏語冰道:“此事我有耳聞,千齡師兄言明十五日期限,如今二十日過去……”
路天瞳道:“在下十五日未能趕回,恩師一身修為盡廢,我愧為人徒,從此無顏面對他老人家?!?p> 說到悲處,眼淚撲簌撲簌落下。
夏語冰道:“路師兄先莫悲傷,此事卻與莫姑娘何干?”
她為顯一視同仁,特意不以“玄炎妹妹”相稱。
路天瞳道:“在下馬不停蹄,又在蜀山山腳覓得‘狐精草’和‘花妖草’,卻在歸途中遭遇伏擊,在下無能,護(hù)不住恩師的救命靈藥,無奈又再折回蜀山,以至于誤了期限。”
夏語冰道:“伏擊路師兄之人,難道是莫姑娘?”
路天瞳道:“雖不是她本人,卻是她的同伙?!?p> 夏語冰見莫玄炎顏色輕蔑,道:“莫姑娘,是這樣么?”
莫玄炎淡淡道:“姐姐也信他的鬼話?我不過懶得爭辯,可不等于認(rèn)過?!?p> 路天瞳道:“那日你前來拜訪,察覺有人偷窺,追出卓府后,和一名白衣男子在‘長樂門’外樹林中相處許久,敢問莫姑娘,可有此事?”
莫玄炎不答反問道:“你以為我是去讓那人設(shè)伏害你?”
路天瞳道:“在下并非對莫姑娘有所猜疑,那日我趕往蜀山,恰巧也從‘長樂門’出,無意得見那位白衣男子,可以確定和伏擊我的是同一個(gè)人?!?p> 莫玄炎道:“那便如何?我還與那位前輩高人說過好些話,要不要把你們一家老小的傷全算在我身上?”
路天瞳道:“在下原非是為問罪而來,只想知道那位白衣男子姓甚名誰,現(xiàn)在何處?”
莫玄炎道:“管你為何而來,此事與我無關(guān)?!?p> 辛競怒道:“你這妖女諸多推搪,我瞧便是由你指使?!?p> 夏語冰見晉無咎神色坦然,料知莫玄炎對他并未隱瞞,稍加細(xì)想,已隱隱猜得路天瞳口中白衣男子為沈碧辰,道:“路師兄,你的武功遠(yuǎn)在丐幫長老之上,那位白衣男子竟能從你拳上討得便宜,不知使的甚么兵刃,武功路數(shù)為何?”
路天瞳道:“說來慚愧,那人武功高出太多,劍未出鞘,單憑一只肉掌,已教在下毫無還手之力。”
夏語冰道:“看來對方并未想置你于死地?!?p> 路天瞳點(diǎn)頭道:“否則在下留不住性命回到卓府?!?p> 晉無咎叫過一聲“小姐姐”后,始終保持沉默,到這時(shí)才走上一步,擋在莫玄炎身前,道:“二位先請回罷,玄炎既不肯說,再逼也是無用,況且你們無禮闖入,見面便是一通質(zhì)問,原本不對在先。”
莫玄炎道:“無咎,看你氣色不錯(cuò),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
辛競喝道:“妖女想逃么?”
莫玄炎道:“逃?你們知道我并非丐幫中人,一旦離開卓府,難不成你們還敢追出?”
這幾句話不怒自威,言下之意,托庇于卓府的并非是我而恰是你們,秦梟鶴曾重傷莫玄炎,四人對她身份再清楚不過,辛競親身領(lǐng)教過她的速度,面對她平心靜氣一問,竟一個(gè)字也憋不出口。
路天瞳伸袖拭去淚水,道:“今日確是我們一時(shí)沖動(dòng),沖撞了二位,還望莫姑娘念在我一片孝心,說出那位高手究竟是誰?”
晉無咎回身向內(nèi),微笑搖頭,心道:“小哥哥不肯放人,明明說得斬釘截鐵,十五派愣是鬧了兩個(gè)時(shí)辰,玄炎拒不回答,態(tài)度也已十分明確,這路天瞳又來軟磨硬泡,佛門中人都是這般糾纏不清的么?”
怕夏語冰為難,這些話只在腦中盤桓,并未說出口來。
正分心間,耳后風(fēng)聲忽起,夏語冰驚呼住手,莫玄炎卻嗤之以鼻,晉無咎正自詫異,背部已然遇襲,體內(nèi)真氣自發(fā)涌動(dòng),隨即辛競一聲慘叫。
晉無咎一傷兩月,手腳頭腦大不靈便,三股上層內(nèi)力卻根植入體,隨時(shí)間推移漸漸恢復(fù),一旦受攻油然而發(fā),直至辛競為反擊之力所創(chuàng),方才回過神來。
辛競下手并不太重,一指中的后,只帶動(dòng)全身震痛,在路天瞳攙扶下站穩(wěn),趕緊幾下吐納呼吸,感覺五臟六腑并無大礙,松出一大口氣。
莫玄炎道:“姐姐放心,我教內(nèi)功雖然速成,卻不失綿里藏針,秦梟鶴楚伯楠想要一擊致命,才會(huì)傷重至斯,這姓辛的不過想擒無咎為質(zhì),既無殺心,他自己便死不了?!?p> 轉(zhuǎn)向辛競與路天瞳二人,道:
“枉你九華普陀以佛門大派自詡,卻盡在背后暗箭傷人,佛曰一切隨緣,我為秦梟鶴所傷,若不得無咎意外出現(xiàn),此刻也已一堆白骨,楚伯楠要回一身修為,無非是想振興普陀一門,替十五派撐腰,與哥哥姐姐的丐幫為難,進(jìn)而掌管所謂正道同盟,來找我教麻煩,身為出家人,貪嗔癡無一能免,地藏王觀世音有你們這班不成話的徒子徒孫,可真教人看著悲哀?!?p> 地藏王與觀世音分別為九華與普陀兩派弟子供奉,莫玄炎說這話時(shí)不免心道:“我為爹爹半身功力,不惜強(qiáng)闖‘樞械塔’,究竟該是不該?”
夏語冰心道:“妹妹此言不免火上澆油,道理卻是分毫不差。”
同時(shí)聽她揭穿辛競與路天瞳身份,不自禁朝二人看去。
路天瞳無言以對,辛競卻面不改色,道:“我們是無涯島弟子,甚么九華普陀,妖女何出此言?”
莫玄炎道:“管你何門何派,我不愛說的事,便是無咎也問不出來,何況你們兩個(gè)嘍啰?!?p> 辛競道:“你!”
路天瞳道:“師兄,莫姑娘執(zhí)意不說,卓夫人又與她姐妹相稱,我們何必自取其辱?回去打點(diǎn)一下,今日便離開卓府。”
辛競道:“今日便走?你能舍得這妖女?”
路天瞳喝道:“師兄!都甚么時(shí)候了?你還在口不擇言。”
辛競與他一同長大,比武切磋常要輸個(gè)一招半式,不免耿耿于懷,待見他因牽掛莫玄炎而日漸消沉,更是一有機(jī)會(huì)便挖苦幾句,這時(shí)未經(jīng)大腦脫口而出,說完立即暗暗自責(zé),心想這個(gè)場合確實(shí)不妥,再看路天瞳時(shí),他已拱手離去。
夏語冰道:“路師兄請留步?!?p> 見路天瞳背身站定,續(xù)道:“丐幫收留你們師徒四人,絕無加害之意,令師的身體狀況,怕經(jīng)不起舟車勞頓,還請路師兄三思?!?p> 辛競冷冷道:“卓夫人的意思,我們無涯島弟子離開卓府便沒了活路,我辛競偏偏不信這個(gè)邪,我知道那日我以一敵三勝過丐幫,卓夫人懷恨在心,卻也無需和魔教妖女一唱一和,對我兄弟二人落井下石。”
夏語冰嘆道:“我一番好意,全被你們當(dāng)作挑釁,既然如此,我安排丐幫弟子沿途照看,幾位若有需要,可隨時(shí)……”
辛競搶道:“不用你假情假意,我們自會(huì)照顧師父?!?p> 夏語冰道:“辛師兄誤會(huì)了,丐幫弟子護(hù)送的是千齡師兄?!?p> 路天瞳生性隨和克己寬人,得夏語冰挽留,本已平復(fù)大半,卻被辛競越說越僵,不便指責(zé)任何一方,回過身道:“多謝卓夫人,千齡兄妙手回春,救回師父師伯性命,若有誰想對他不利,我兄弟二人必舍命維護(hù)。”
夏語冰聽他言下并未拒絕丐幫弟子遠(yuǎn)遠(yuǎn)跟隨,微微點(diǎn)頭,路天瞳轉(zhuǎn)向莫玄炎,道:“今日在下勢單力孤,無法問得仇人姓名,但是非曲直自有公論,來日正道同盟眾志成城,再向貴教討回公道,告辭?!?p> 待三人走出石門,莫玄炎道:“我素來倔強(qiáng),姐姐可會(huì)怨我任性?”
夏語冰道:“原是他們蠻不講理,我怎會(huì)怨你?”
莫玄炎登覺親近,道:“謝謝姐姐?!?p> 夏語冰道:“此事雖與你無關(guān),但姐姐有言在先,倘若楚伯楠確因沈碧辰橫加阻撓而武功盡失,普陀想要尋仇也算合情合理,到時(shí)玄炎妹妹若要顧念同門之誼,與他共同進(jìn)退,姐姐便不能站在你這邊了?!?p> 莫玄炎道:“姐姐知道那個(gè)人是碧辰?”
夏語冰道:“這又有何難猜?玄炎妹妹外熱內(nèi)冷,除了無咎,能與你說上話的同輩男子,也只沈碧辰了?!?p> 莫玄炎道:“碧辰重創(chuàng)無咎,害得哥哥元?dú)獯髠@筆帳我還沒來得及找他清算,若他依然多行不義,成為正道公敵,我也不會(huì)管他死活?!?p> 夏語冰道:“當(dāng)日少室山腳,齊高被楚伯楠絆住,才使得玄炎妹妹為九華指力重創(chuàng),沈碧辰向路天瞳下手,興許是想替你報(bào)仇?!?p> 莫玄炎嘴角微揚(yáng),道:“我莫家世代讀經(jīng),這般動(dòng)輒毀人一生,我可不會(huì)領(lǐng)情。”
夏語冰笑道:“要的便是玄炎妹妹這一句話?!?p> 東側(cè)門口夏語冰身后走入一人,腳下大步行色匆忙,道:“幫主夫人,不好了?!?p> 卻是西安總舵祁人通。
夏語冰見八袋舵主親自登門稟報(bào),知道出了大事,道:“祁舵主,凌寒哥哥可好?”
祁人通道:“幫主夫人放心,幫主沒事?!?p> 夏語冰登時(shí)寬心,道:“那你為何驚慌?”
祁人通道:“陜鄂邊界發(fā)現(xiàn)玄陽真人尸首,奚清和至今未回武當(d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