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葉海棠終于給衛(wèi)驍打了個電話。
自從上次酒后衛(wèi)驍表白之后,他們已經(jīng)有好幾天沒見了。
實際上是葉海棠躲著他,她有點慌亂,需要時間來理一下自己的心緒。
這幾天她想了很多,想到初次見到衛(wèi)驍時,那個閃閃發(fā)光的大男孩,想到王偉、呂薇,想到幾年前洛安電視臺那條被撤掉的稿子,想到江蘭事件時衛(wèi)驍陪她在洛安走過的夜晚,想到父親病危時衛(wèi)驍?shù)耐ι矶觥?p> 這么多年,她已經(jīng)不記得衛(wèi)驍為她做了多少,只記得他總是說:“你放心?!?p> 好像每一次轉身,他都在身后。
六年了,葉海棠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愛的能力,她封閉自己的情感,不接受任何人的感情,她以為自己一生就這樣了,直到衛(wèi)驍小心翼翼地走近她。
一想到衛(wèi)驍?shù)攘怂?,她竟然有點心疼。那么好那么優(yōu)秀的衛(wèi)驍,值得更好的人,卻一直默默地守護在自己身邊。葉海棠啊葉海棠,你何德何能!
這幾天,她躲著衛(wèi)驍,衛(wèi)驍也很有默契地不來找她,跟從前一樣,默默地等著她回應。葉海棠終于想清楚了,也看清了自己的內心。
她不能想像有一天衛(wèi)驍會愛上別人,也接受不了衛(wèi)驍會離開自己。
接到葉海棠的電話,衛(wèi)驍心里是忐忑的,他對于她,并沒有必勝的把握。他緊張地等著她的宣判。
葉海棠說:“衛(wèi)驍,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衛(wèi)驍說:“好!你想在哪里?”
葉海棠說:“不去1958了,去正大吧,吃完還可以逛一逛附近的公園。”
衛(wèi)驍強自鎮(zhèn)定地說:“好!我下班來接你?!?p> 葉海棠頓了頓,又說:“我今天穿的是一條深藍色的連衣裙,上身是一件米色外套,我記得你穿過一件米色風衣,跟我這件顏色很配。”
衛(wèi)驍說:“正好,我也喜歡那件米色風衣?!?p> 放下電話,他激動握緊了拳頭,恨不得跳起來大喊幾聲,正大廣場是寧城著名的情侶餐廳,附近的公園更是約會勝地。米色風衣在家里又怎樣?馬上開車回去換!
他興奮地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走著走著,他仰起了頭,然后坐倒在椅子上,捂住了臉。
***
午后突然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竟有止不住的架勢。
辦公室里幾乎沒人帶傘,哀嚎一片。
葉海棠心里也有些著急,本來她還想跟衛(wèi)驍晚飯后去逛逛公園呢,看這樣子,這雨下班后也停不了。
她正看著窗外發(fā)呆,忽然小文一頭沖進她辦公室,緊張地說:“海棠姐,出大事了!”
“金彩一生”的費用,財務經(jīng)理肖曉今天一上班就批了下來,小文前兩天就把新聞稿和軟文發(fā)給了幾家媒體記者,中午她就打電話通知了明天統(tǒng)一刊發(fā),晚報則是當天傍晚即可出刊。但是剛剛晚報記者打電話給小文,說下午發(fā)稿時被告知跟誠友的稿件重了,兩篇稿件內容一模一樣,而且誠友的稿件還是以付費軟文的方式刊登在新聞版的,無法撤銷。
營銷部一片嘩然。
樣報的照片現(xiàn)在就在葉海棠面前,除了標題和產品名稱不同,其他內容跟“金彩人生”完全一樣!
是誰?!
只有新聞稿一樣嗎?后續(xù)那幾篇軟文和專題,會不會也一樣?線下活動呢?還有電視臺…
葉海棠短暫的震驚后,立刻對小文說:“快,把原定方案撤回來,改成B方案,趕緊發(fā)出去!”
小文剛要走,她又喊道:“等等!”
葉海棠想到了韓玉珠。
私自進她辦公室、動她電腦、誠友的男朋友、反常的辭職…
一定是她!
她對小文說:“你先給韓玉珠打電話!讓她立刻來公司!就說辭職報告批準了,今天不來簽字就只能以辭退處理了!”
小文一下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是她?”
葉海棠確定,韓玉珠一定會來公司。
現(xiàn)在只是樣報,今天的晚報還沒出來,她還不知道事情已經(jīng)暴露了。她這么匆忙地辭職,一定也是害怕稿子的事被瑞信發(fā)現(xiàn),如果葉海棠較真的話,瑞信很可能不但不同意她辭職,甚至還會開除或者追究她的責任,所以能在發(fā)現(xiàn)之前辭職是最好的,只要辭職報告批準了,到時候至少可以跟瑞信扯皮,無論是葉海棠還是瑞信,都不會為了她這個小人物讓瑞信的企業(yè)形象陷進這種沸沸揚揚的是非。
她甚至還斷定,韓玉珠一定也拿到了誠友給的條件,很可能是錄用通知,所以她才有恃無恐,但是如果瑞信真的追究,誠友那邊恐怕也不會無動于衷吧?
韓玉珠果然來了。
雨很大,她進辦公室時衣服都濕透了,她顧不上擦一下,就一臉喜色地進了葉海棠的辦公室:“海棠姐,我的辭職報告批了?謝謝了!”
葉海棠把寧城晚報的樣板放到她面前,韓玉珠一眼看到了那篇誠友的稿子,她頓時臉色變了,結結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為什么?”葉海棠問她。
“不談職業(yè)道德,就說情份,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另外,這不是你一時沖動吧?從方案一開始,你就打主意了吧?”葉海棠問。
“我…我…”韓玉珠支支吾吾半天,說了一句:“海棠姐,對不起!”
葉海棠看著她,很痛心也很不解地問:“你叫我一聲海棠姐,那我也要問問你,這幾年我對你怎樣?再怎么也不至于被你這樣算計吧?人總要講點良心吧?韓玉珠!”
葉海棠嘆了一口氣道:“你也不用編瞎話了,誠友給你開了什么條件?要不要我去跟誠友談談?”
“海棠姐,我不是故意的,”韓玉珠哀求她,“我,我是迫不得已…”
她見葉海棠不為所動,突然激動了起來:“我在營銷部也三年多了,難道不是兢兢業(yè)業(yè)?連著兩個考核季,我都沒有升職!”
“你看看行政部的黃安妮,進公司比我還晚,人家現(xiàn)在是經(jīng)理了!”
“好,人家黃安妮有靠山,我不跟她比,那段小文呢?同樣是主管,為什么這次考核季全部門唯一的一個A+就是她?”
“人往高處走,既然你不能幫我更進一步,那我自己抓住機會有什么不對?”
葉海棠看著她,韓玉珠避開她的目光,聲音低了下去:“是,你是曾經(jīng)幫過我,我這么做有點對不起你,但是我這么多年不也盡心盡力嗎?大家扯平了!”
“韓玉珠,你不敢看我,因為你說的話恐怕自己也不信吧?”葉海棠疲憊地按按太陽穴,“我讓你來只是確認一下是不是你做的,雖然有證據(jù),我還是想聽你親口說?!?p> “就這樣吧,你的辭職報告和請假條我都批準了,回頭會轉到人力資源部,你不用再來了,同事一場,我個人不追究你,已經(jīng)是對你最大的善意了,你好自為之吧。”
韓玉珠怔住了,她囁嚅著想說什么,葉海棠已打開門,營銷部不少人向這里看過來,看到她時眼里都是不加掩飾的氣憤和鄙夷,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小文進來說原來的稿件全部撤回了,備用的稿件已經(jīng)全部發(fā)出去了。
葉海棠看著窗外,雨很大,還在下,她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這樣平靜,被人背叛的憤怒在她心中迅速點燃,同時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壓抑與沮喪。
今天這天氣真不適合約會啊,老天爺都來湊熱鬧。
她給衛(wèi)驍打電話,“今天雨太大了,我們改時間吧!”
衛(wèi)驍一下子聽出她聲音里的異常:“棠棠,你怎么了?”
“沒事,我明天給你打電話啊,先掛了?!比~海棠掛了電話。
這件事瞞不過去,必須馬上去跟艾總匯報。
葉海棠去艾總辦公室的時候,黃安妮正在里面跟艾總說著什么,艾總的神色也不大好。
見葉海棠進來,她笑著說:“哎呀,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陶川剛剛經(jīng)過你部門,正好看到了韓玉珠。聽說她辭職了?這么快???”
葉海棠沒心思理她,含含糊糊地應了,艾總揮揮手,黃安妮笑著出去了。
***
天色已經(jīng)快黑了,暴雨還在下著。
已經(jīng)過了下班的時間,葉海棠在艾總辦公室已經(jīng)快一個小時了還沒有出來,小文去看過兩回了,辦公室的門還緊閉著。
她不敢湊過去聽,問林娜,林娜沖她攤攤手:“老板不讓人進去,我連水都不敢倒?!?p> 小文回到辦公室,營銷部還有幾個人沒走,見她回來都圍了上來,小文搖搖頭:“大家先下班吧。我再等一會兒。”
快八點了,葉海棠終于回來了,她的臉色很不好。
她見到小文一愣,見小文擔憂地看著她,若無其事地說:“沒什么事。你先走吧,我還有點事沒處理完?!?p> 小文不肯走:“那我就在這陪你一會吧,太晚了,反正我回去也沒事?!?p> 葉海棠看向窗外,天色已漆黑,遠處星星點點的路燈在暴雨的沖涮下顯得分外微弱,街道上空無一物,一眼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凄涼。
她頭痛欲裂。算了,還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