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天際之下的,是寂靜的風,曼珠沙華的怒放的時節(jié),少年攥緊了手里的劍,他不知道是否要向眼前的人吐露自己的心事。
那個祭司的敵人,必定不是凡人,但是如果就此就相信他,是極其愚蠢的行為。
沒有人可以擔保,相信眼前的這個家伙可以拯救自己的親人。
但是,他看了一眼花非月,終究還是把潛藏在心里的話語緩緩吐出:“我……沒有故事……我不過就只是一個奔赴的……邪教的走狗而已……”
他沒有說謊,他這一路上已經屠殺了至少五十名無辜的普通人,身上手上都沾滿了罪惡的血,無論怎么去洗,都是洗不掉了。
“但是,就算你是邪教的狗,你也有自己的記憶吧?!被ǚ窃滦α艘幌?,把自己的劍丟給他,“我和你走,正好我也要去和那位祭司說明一下情況,這一路上,把你的故事講給我聽,去多殺幾個邪教的家伙,為你自己贖罪吧?!?p> 本來在對方這種命令的語氣之下,葉榭是不愿意接受的,可是那一聲贖罪,卻還是讓他放下了戒心——如果對方真的擁有這樣的實力,說不定,真的可以幫助自己救下自己的親人。
就算是再不濟,那也至少……把他賣了,換親人平安吧。
他接住了丟過來的劍,眼神的猶豫已經消失殆盡。
“各位父老鄉(xiāng)親!對不起啊,我要和這個殺了人的家伙走了,雖然我不能殺他,但是請相信,我會幫住他贖罪的!”白衣的青年在樹下抱拳,這種離別的禮儀,倒還是少不得的。
那些村民也是看見了剛才那場戰(zhàn)斗,自然無人再將其當成一位只喜醉生夢死的酒客,都是招手示意。
如果他不來的話,為了村子,還真的就要他們親手把他交出去了,村民都很是愧疚,也是因為這份愧疚,才沒有幾個膽大的上去再要求那少年人還村民的命來。
“走了,不要看呆了?!被ǚ窃屡呐娜~榭的肩膀,“這一路上好好給我講講你的故事,我也能順便把自己從深淵中拉出來。”
少年人一下就是愣住了,他還以為眼前的這個青年只是辨不清正邪的俠客而已,想不到他樂觀的背后,竟然也壓著一座巨大山嗎?
“你如果敢逃了,我會殺了你?!鄙倌耆丝粗嗄辏旖蔷従復鲁霰涞脑捳Z。
雖然看起來那么不切實際,但是白衣青年也沒有嘲諷他,只是淡淡一笑:“放心,一定讓你把活著的我?guī)У郊浪久媲?。?p> “那就好?!比~榭松了口氣,他剛才的話也不過也就是虛張聲勢罷了,他相信就算自己的潛力全部爆發(fā)出來,也不可能動的了對方半分。
談話的時候,兩人已經走出那小村莊,沿著河水,慢慢朝更南方走去。
苗疆到處都是不知名的花草和毒瘴,但是兩人這種內功還算是過的去的人,也就沒有受其影響。
越過了曼珠沙華盛開的墳地,葉榭在前方的菊花地坐了下來。
“怎么了,一路上來一聲不吭,現在終于是要把你的故事說給我聽了?”花非月坐在一塊立于樹下的大石旁,撥開那遮住視野的樹葉,“對了哦,越過前方的山,就是月宮了,如果想要我救你的親人,還是趁早告訴我吧?!?p> “什么,你可以救他們?”突然,葉榭抓住了花非月的衣領,“你要是說謊,我現在就殺了你!反正我殺的人多了,也不缺你這一個!”
“這樣子啊……如果不說,那請兄弟拔劍殺了我吧……”這種話他說了一路了,到了現在花非月聽了只想笑,他剛才其實也只不過是隨便一蒙,沒有想到,這個少年人還真的是有親人被綁架了。
葉榭看著他,竟然還真的想把劍拔出來,不過呢,還好沖動蓋過了理智,他才安靜下來:“你真的能救哥哥和妹妹?”
“葉曉和葉綾?”身著白衣的青年在石頭上慢慢地坐了下來,用手撐著腦袋,“貴家的大少爺和大小姐鄙人確實聽過,憑借在下的實力,拼了命去救他們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
“那……”聽到花非的加了文言文一本正經的回答,少年人的心里開始劇烈地燃燒起來,最終,在內心一番激烈的掙扎后,他選擇了告訴他,自己的故事。
那是三個月前的火焰。
“爹,北方的援軍還沒有到嗎?”染了一頭紅色的葉榭攜帶著南方武盟的寶劍“卻邪”在自家的大廳質問自己的父親,“我們的力量已經快要消失殆盡了!四大名劍已經死了三個了!莫天叔叔都負傷不起了!”
“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中原武林執(zhí)牛耳的天山派蒼盟主也在抵抗著明教的西進,援軍還要兩個月才能來!”那鬢發(fā)微霜的老人握著長劍,也是怒斥兒子,“你以為我不想救他們嗎?我身為南方武盟之主,面對那樣的力量,如今也只能拖!”
面對那樣的斥責,少年并沒有接受,而是拔出劍來,眼神的憤怒再毫無遮掩:“父親,你知道外邊還能抵抗多久嗎?今早大哥已經帶著門客出去了,只是盼望還能抵抗五天!他們全部都是相信你的鬼話,說中原武林還有半個月就到了,明明……還有兩個月!你看看……”
“還不是一樣?”南方武盟的領袖神情突然麻木了,“都得死!那個妖怪祭司……曾經和先祖簽訂過契約的祭司……明明簽訂過契約過不會將我們南方武盟滅的……居然突然反悔了!該死!”
“父親,什么契約?你究竟還瞞了我多少事?”葉榭看著那南方武盟的領袖,突然大叫了起來,“你能夠為葉家解釋一下嗎?前線離這里已經三十里不到了!”
“逆子,給我滾!”老人怒了,大喊道,“來人啊,把這逆子關進小黑屋里去!”
一群家丁就是圍了進來,不過,那卻不是來抓走葉榭的,他們竟然一齊摁住了老人,眼睛里有嗜血般的瘋狂:“盟主,您瞞了我們多少事,你知道我們有多少兄弟死在了前線上嗎?”
“等等?你們?”發(fā)出這聲音的并不是身為南方武盟領袖的老人,而是少年人葉榭,“你們的喉嚨……人偶?”
葉榭一下就是拔出了自己的長劍,身后冷汗直下:“李叔,莊叔,你們都變成傀儡了!這是——焚心蠱!”
他發(fā)現了他們喉嚨上那一束從身體里硬長出來的曼珠沙華,在他呼喊的時候,父親已經被他們掏了心!
“爹!”葉榭的眼前是流了一地的鮮血,他看著這恐怖的紅色,就是失聲大喊。
雖然自己想要質問他到底瞞了什么事情,但他好歹也是自己的親人,居然就這么死在了自己面前!
“這些傀儡?百毒萬劫滅心大法的幻蠱!是拜月教主!該死的,只有你可以操控這些傀儡……你……給我出來,我要殺了你!”他背后冷汗直冒,但是嘴上依然不忘記逞強,握上了顫抖的劍,葉榭只覺得連空氣都無比沉重!
“嘿嘿嘿,被發(fā)現了呢。”一個少女音從角落里傳來,隨后一個滿頭青色頭發(fā),穿著淡紅色長裙的的女孩子便是從漆黑中走了出來。
“你是拜月教主?”葉榭看著眼前的少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為他能夠看得見,在她纖細指尖的跳動下,那幾個傀儡僵尸正在吃父親腦子旁新長出來的一束曼珠沙華,樣子十分狼狽。
“是啊,可愛的小鬼?!蹦巧倥⒉伙@老,但是卻稱呼葉榭為小鬼,“怎么,你也喜歡我這群黑羊兒,想要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嗎?”
“你們已經進來了嗎?”仿佛沒有聽見少女的話語,葉榭握著劍,粗重地呼吸著,“那我哥哥也應該被你們殺了吧,你們這群垃圾……還我哥哥命來!”少年人的眼神突然變了,從軟弱無力,一下變的不要命起來,“你們這群天殺的強盜!”
他手里的“卻邪”在瞬間砍向那少女,但是女孩卻并未移動,竟然任由他將鋒利的劍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但是,葉榭清晰地感覺劍已經刺進去了,為什么,一滴血都沒有流出來?
女孩笑嘻嘻地將那劍從自己心口拔出來,葉榭又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傷口?傷口呢!慢慢刺進去了,怎么連傷口都沒有?
“小哥哥,你已經中了我的幻蠱……現在最好不要動哦……”少女對他的稱呼突然改口,腳步愈來愈輕地靠近著葉榭,那張好看的臉也是湊地越來越近,但是葉榭卻沒有平常的心跳加速和面紅耳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站在那大廳內,突然感覺自己連動成為一種奢望,現在的他,連自我意識都快要消除了!
“嘻嘻,還沒有意識到嗎?”女孩微笑著湊到了葉榭的耳邊,那解釋地令后者全身膽寒,“你手里的卻邪劍竟然不會因為魑魅魍魎而跳動,沒有對魔物嗜血的殺意?”
“我在進入這個房間開始,就已經中蠱了?”葉榭看著她,雖然少女的可愛虎牙都朝他露出了出來,但是他沒有感覺到絲毫善意,反而感到一種惡心,“那么我剛剛看見的一切,都是不真實嗎?”
他帶著祈禱問那少女,但是少女卻給出了準確的回答:“是,你可愛父親的腦子,已經變成了我黑羊兒的食物了啊……”
“你們這群惡魔!”少年的血液再次燃燒起來,他能夠感覺身旁的景象在漸漸破碎,整個房間在漸漸變成黑色……
而那象征著盟主權力的座位上,只是有幾名面容可怖的僵尸在啃食著粉紅色的花朵。
“哇,好厲害!竟然可以從我的幻蠱下恢復意識!”少女尖叫起來,“太棒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人!”
“那是因為,被你們殺的是,我最親愛的哥哥,我的父親??!”少年的劍開始劇烈地抖動,不過這一次不是因為他的害怕,而是對飲魔物之血的渴望!
“試劍劍法·滄海翻覆!”他一聲大喝,舉起了手里的長劍,就是快速朝前斬下!
女孩嘴角一撇,嬌小的身影快速閃過。
但是他的劍法銜接地毫無縫隙,一次不中第二次的出招瞬間就是封死了女孩后退的路!
但是,女孩面對他毫不停頓的二次攻勢,也并沒有退后,而是冷笑一下,隨后一個黑漆漆的事物便是攔在了他的前面。
“哥哥!”令葉榭停下攻擊的,是南方武盟的大少爺葉曉!
紅火頭發(fā)的少年人咬緊了牙齒,退后了一步,眼神里的怒色像火山一樣爆發(fā)出來:“你們這群惡魔,為什么要這樣折磨我哥哥!”
“嘿嘿嘿……這怎么能夠叫折磨呢?”女孩笑起來,“做我的小黑羊兒,是多幸福的一件事啊,而且,他們還都活著呢!”
她調戲一般做個握拳的動作,隨后葉榭身后的一個僵尸的心臟突然就爆炸開來,黑色的血濺了滿地!
“你這個該死的惡魔!”少年握緊了手里的劍,他不想成為女孩的黑羊兒,也不想讓自己失去哥哥,那唯一的方法,就是以對方來不及摧毀哥哥心臟的一瞬,殺了這個下蠱的家伙!
但是女孩似乎能夠讀懂葉榭的心思,她只是將這房間里原來寶座上的一團黑糊糊的腐爛尸體推開,隨后坐了上去:“小哥哥我們不要相愛相殺嘛~你認為我死了,他們就會恢復正常嗎?太蠢了,我死了,他們也會死……而且,我這里還有一個和我一樣可愛的女孩子在我手里呢……只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就放了他們,怎么樣?”
“小綾!”葉榭咬緊了牙齒,極力地克制自己的憤怒,在妹妹和哥哥生命的雙重威脅之下,他終究還是服軟了,“你……想要我怎么樣?”
“幫我找到一個人,他穿著白色的衣服,拿著一把看起來普通卻極其強大的劍……”少女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燦爛的笑,帶有一種“這可是祭司大人的命令哦,你接不接受?”
她在說著最后一句的時候,有了些許的不真實,但是依舊震懾了少年。
“接不接受呢?我可愛的小哥哥……嘿嘿嘿……”
那張略顯青澀的小臉漂亮而猙獰。
葉榭看著她,沒有任何猶豫,朝著天空緩緩吐出:“我……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