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蓉拍著懷里的孩子，很窘迫。
莫離沒說話，只是直愣愣地盯著顏蓉看。
“我，我付錢給你?！?p> 顏蓉二十歲就開始做生意，跑業(yè)務(wù)了。
可從來，都沒像此時此刻這樣窘迫過。
她特別害怕莫離問她一些有關(guān)這孩子的情況，或是，為什么你家什么都沒有之類的話。
心里正七上八下直打鼓。
莫離開口了。
“這樣啊！那請進(jìn)來吧。我兒子有好幾個閑置奶瓶，都是新的。”
“謝謝，真是太麻煩了?！?p> 顏蓉脫了鞋，跟著莫離進(jìn)了家。
“蓉姐，你幫我看著點我兒子，我去給西亞沖奶?！?p> 莫離將嬰兒車推給顏蓉，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顏蓉接過嬰兒車，抱著西亞，打量著莫離家的裝修風(fēng)格。
莫離速度很快，不大功夫，就沖好了奶粉。
西亞不知道被餓了多久，奶嘴剛一放進(jìn)嘴里，就大口大口地吞咽起來。
顏蓉看著，看著，眼圈就紅了。
“這里是郊區(qū)，離城二十多里呢。你要買東西得去城里的超市，今天來不及了，明天我?guī)闳??！?p> 莫離從嬰兒車?yán)锉С鏊膬鹤印?p> 是個一歲半的男寶寶，面團(tuán)一樣，十分可愛。
“今天真的太謝謝你了，莫離?！?p> 顏蓉拿出手機(jī)，準(zhǔn)備給莫離奶粉和奶瓶的錢。
手機(jī)一打開，跳出七十多個未接電話，都是梅子打的。
顏蓉這才想起，從飛機(jī)落地到現(xiàn)在，她忘了給梅子報平安。
“奶粉和奶瓶多錢，我付給你?！?p> “半罐奶粉，你就給二十刀吧?！?p> 莫離特別爽快，絲毫沒有推諉。
“這個奶瓶，雖然是個牌子，也不是最新款，你給100刀就行了?！?p> 聽到“刀”這個貨幣單位，顏蓉立馬收起手機(jī)，掏出兩百美金。
她雖不認(rèn)識英文品牌，但從莫離兒子身上的衣著用品，度量出奶瓶不會很便宜。
顏蓉不怕窮，怕欠錢，更怕欠人情。
欠人錢，不光彩；欠人情，不厚道！所以，她寧愿自己吃虧，也絕不虧欠人情。
“今天多虧遇到你，西亞真是太幸運了!”顏蓉雙手遞給莫離，再次道謝：“謝謝，真的是太感謝了?！?p> 莫離臉上閃過少許驚訝，但還是微笑著收了起來。
這時，梅子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顏蓉起身告辭。
“要道謝也不該你道謝……”
莫離說了半句，突然不說了，神色還有點尷尬。
顏蓉聽出話中另有內(nèi)容，可人家既說了一半不說了，那肯定是有不方便說的顧慮，而且才剛認(rèn)識，還不十分熟絡(luò)，她也不好多問。
“西亞，和阿姨說再見?！?p> 顏蓉抱起西亞，拿起孩子的小手和莫離搖了搖，穿鞋出門。
“蓉姐，你等等。”
莫離轉(zhuǎn)身跑回去，拿了一個小電杯追出來。
“這個你拿回去，晚上她還得吃，省得你夜里著急。”
“這個電杯你還用不用？”
“你若用呢，我就先借回去用一晚上，明天洗干凈給你送回來。你若不用呢，就轉(zhuǎn)賣給我吧。”
顏蓉把孩子換到左手，右手摸錢包。
“蓉姐，你比米國人更像米國人?！?p> 莫離笑著將小電杯塞進(jìn)裝奶粉的袋子里。
“這個借你，什么時候不需要了，你再給我送回來?！?p> “謝謝你莫離，那我先借用一天，明天還你?！?p> 莫離聽到屋里兒子的哭聲，匆匆道聲“再見”，跑回屋內(nèi)。
顏蓉隱隱約約聽到莫離喊孩子的名字。
——凌速。
這么巧，她家先生也姓凌？或許是姓林吧！
顏蓉走出兩三百米后，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調(diào)整好情緒，給梅子回電。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
“大姐，你可算是接電話了，顏梅急得都快跳樓了，正鬧著要去米國找你去呢。”
說話的是個男的。
“你？是鄧文博，小鄧？”
顏蓉不認(rèn)識鄧文博，只是時常聽梅子念叨這個名字，猜的。
“我是鄧文博，梅子的校友，學(xué)法律的，現(xiàn)在華誼律師事務(wù)所做律師。大姐，你的……”
“姐，你到哪了？”
鄧文博說到一半，電話被梅子搶了過去。
“怎么才接電話？我都要嚇?biāo)览?！姐，嗚嗚……?p> 梅子邊哭邊喊，把剛剛睡著的西亞吵醒了。
孩子也哭了。
“姐你在哪兒??？怎么有寶寶的哭聲呢？”
梅子被小孩的啼哭嚇了一跳。
顏蓉邊哄孩子，邊風(fēng)輕云淡地現(xiàn)編故事。
“美發(fā)沙龍上認(rèn)識的一個媽媽，她去上洗手間，讓我?guī)兔Ρ潞⒆??！?p> “姐，你現(xiàn)在在哪？你住哪個酒店？你發(fā)個定位給我微信，還有……”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姐初中都沒畢業(yè)?！?p> 顏蓉打斷梅子的各種問題。
“姐是大人，丟不了。國際長途費錢，等姐連上網(wǎng)了，微信上你給說?！?p> 害怕梅子繼續(xù)發(fā)問，穿幫露餡，顏蓉直接掛了電話。
回到家，看到凌向的樣子，心中五味雜陳。
孩子的問題解決了，她還餓著呢。
算起來，她已經(jīng)二十多個小時沒吃東西了。
顏蓉用莫離借給她的小電杯燒開水，沖了杯奶粉，坐在凌向邊上，邊喝牛奶，邊凝視著凌向的面容。
凌向的帥氣，屬于器宇軒昂的那一種，身上有股肅然的王者之氣。
用網(wǎng)上的話說，就是那種天生自帶貴氣的男人。
就算給他披上麻袋，他都不像乞丐。
可現(xiàn)在，為了個女人，瘦到脫相。
一張國字臉，此時瘦成了瘦長臉兒。
奶白的膚色，也不知道幾天沒洗了，灰蒙蒙的干巴巴的。
就只剩下一雙濃眉大眼還能看出點昔日的風(fēng)采，而且還傻了……
顏蓉看著凌向，聽著他嘴里的“蓉蓉幫我找Mary”，三分生氣，七分可悲。
“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會遇上你？”
顏蓉端起電杯，喂奶粉給凌向喝。
“喝點你女兒的奶粉吧，你真是絕好的爸爸?！?p> 凌向不張嘴，奶粉順著他的嘴角流到了脖子里。
“你不是自詡走南闖北，經(jīng)見過大世面嗎？”
“不就是走丟了個小三嘛，至于被打擊成這個德行嗎？”
難道這才就是傳說中的真愛？
顏蓉嗤鼻冷笑。
但心痛，也是真真切切是。
他們是真愛，那她算什么？
她的愛又算什么？
心就像是被人掄了一悶棍，悶疼悶疼，還說不出個所以然。
“你到底喝不喝？”
顏蓉又喂了兩次。
凌向手腳亂抓亂蹬，抗拒喝牛奶。
“不喝是吧？”
顏蓉來氣了，直接騎跨在凌向身上，用膝蓋壓住他的胳膊。
一手捏住他的下顎，一手端著牛奶，強(qiáng)行灌了兩口牛奶。
凌向雙眼泛起了無助和痛苦的淚水，嗓子眼里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嘶吼。
“阿蓉，救救我?！?p> 顏蓉蹙了蹙眉，看了看牛奶，狠狠心，豁出去了。
她含一口牛奶，低頭喂進(jìn)凌向口中，再迫使他吞咽。
“你想死，也等姑奶奶見了女兒，走了以后再死，別連累姑奶奶。”
灌了半杯牛奶，顏蓉端起杯子將最后幾口仰頭喝完，拉著行李箱，找了個角落，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