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轉(zhuǎn)變得太快，夏恪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他和顧長安對視，那雙眼睛令他目眩神迷。是魔鬼的咒語，是海妖的歌聲，他無論用什么詞語去形容，都無法貼切地描繪自己這份喜歡。就好像哪怕知道顧長安是一瓶毒藥，他也覺得是加了蜂蜜的毒。
他的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卻不知道這種不安來自于何處?？傆X得現(xiàn)在都是他做的夢，讓人不愿意醒來。
摩天輪到了最高處，包廂里的燈光一下子暗了。
“我有時候會想，我是不是很早就見過你?！毕你≌f，他不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表白這么老掉牙，還用著俗套的橋段。還有什么夢中見過的說辭，往常他都是嗤之以鼻，但是輪到自己，他卻覺得這份情感，似乎真的來自于自己的一個美夢。
但是他分明在下大雪的那一天，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顧長安，就好像自己真的和她有過這么一瞬間的相處。
顧長安安靜地看著夏恪，霓虹的燈光在他的臉上明明滅滅，他精致的輪廓在有著一絲微光的情況下更加出類拔萃。
“你說表白，我其實沒有想好。我……我不知道怎么說，或許我早就意識到我喜歡你。但是我有時候聽他們說，表白應(yīng)該是勝利的號角，我就覺得，應(yīng)該再晚一些，等到你也確定喜歡上我，我再向你表述我的心意。”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我……我現(xiàn)在有些亂，我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說出的話會不會被你接受?！?p> “但是顧長安，我真的喜歡你，我覺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開心。我希望，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p> “你的表白好俗?！?p> 顧長安說著，傾身過去，輕輕吻上了夏恪的唇。
盛大的煙火在窗外綻放，像是從空中墜落的繁星。
夏恪睜大眼睛，看著顧長安。女孩的臉在煙火的照映下顯得很不真實，她的親吻也像是降臨凡間的天使，給仰頭祈禱的人類的一份饋贈。
顧長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再一次看向窗外：“這城市真漂亮?！?p> “你……”
煙花再次綻放，嘩啦啦地從空中落下，短暫地讓夏恪看清了顧長安眼中的淚。
“我發(fā)現(xiàn)，我沒有辦法決定別人的命運?！鳖欓L安慘然一笑，“我不是幸運星，我是真正的噩運神。無論是誰在我的周圍，總會被波及，那天開會路上出車禍的小孩也好，買紅薯那天被廣告牌砸中的老奶奶也好——本來，他們都不該接受這樣的命運?！?p> “如果不是因為我，他們都會有更好的人生。對于他們來說，我是罪魁禍首，但是我卻沒有辦法坦然地站在他們面前，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拜我所賜。”
“這樣的我，你也喜歡嗎？”
夏恪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我喜歡。你為什么總把自己放在這樣的位置上，意外的發(fā)生不是你能決定的。而且……”
“你要告訴我，他們都不是現(xiàn)實中的人，讓我放寬心嗎？”顧長安說，“其實你喜歡我，我不是不知道。但是我一直逃避，我覺得我配不上你。因為我無法喜歡上這樣的自己?！?p> “我覺得所有人接觸到我，就會變得不幸。木偶說的讓我去拯救受害者的意識，我也想過，但是我不知道會有這么多人成為我‘拯救世界’的代價。
“我從來都是一個自私的人，我剛開始被朱懷特的通行證騙去挑豆子的第一案，我就開始想，為什么這個人會是我呢？為什么什么壞事都發(fā)生在我身上呢？
“后來我明白了，我是罪有應(yīng)得。”
夏恪看著顧長安：“不是這樣，你……”
“我有一個秘密沒有告訴你。”顧長安捧著夏恪的臉，珍而重之地看了一眼，“雖然接受了你的表白再這么做很過分，但是就原諒我這一次吧?！?p> 顧長安推開摩天輪的艙門，跳了下去！
“顧長安！”
盛大的煙火照亮夜空。
……
“瘋了！真是個瘋子！我原本以為那個人就已經(jīng)夠瘋了，又來一個！”奶茶店店主穿著高跟靴子，走進店里，“他媽的……我倒是要看看這些人怎么跟我交待?！?p> 店員很少看到自家的老板發(fā)這么大的火，她手一抖，多放了不少冰塊。
女老板看了她一眼：“今天就到此為止，你下班吧?！?p> “好，好?！钡陠T連聲應(yīng)著，把最后的幾杯飲品打包好，開始收拾起桌上的東西。
花叢掩映的那扇木門，被兇狠地關(guān)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響聲。
……
煙花像是被暫停在空中，摩天輪也停止了轉(zhuǎn)動，整個城市的時間像是停擺了。
突然，煙花緩慢地合攏，摩天輪開始沿著原來上升的路線下降！
吵著鬧著跑動的孩子向后退去，購買熒光棒的情侶收回了支付的手。
時間回溯。
顧長安坐在自己的位置，她驚異地看著自己的手和胳膊，難以置信。
怎么會！剛剛我明明……我明明……
煙花再次綻放。
“我……”
夏恪抬手托起她的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俯身，將顧長安想要說出的話噎回嘴里，他有些用力地咬著顧長安的唇，像是警告，又像是懲罰。
半晌，他退開，然后沉默。
顧長安碰著自己的嘴：“我剛剛……”
我明明打開了門跳了下去！怎么會現(xiàn)在還在這里！我應(yīng)該……
“顧長安，我從沒想過……”夏恪冷笑，“我真的沒想過你是這樣一個人。你自己的生命，想放就放，想結(jié)束就結(jié)束嗎？”
“是，你讓我告白，我也終于覺得我們可以坦誠對待自己的感情了，我很開心，顧長安，我從來沒有這么開心過……然后呢……然后你就要在我的這份喜悅上，留下如此濃墨重彩的一筆?！?p> “你是要讓我每次想起自己和你相處的片段，都會想到我的告白之后，然后記起抓不住你的那一瞬間，反復(fù)自責(zé)，反復(fù)懊悔……你讓我的美好和痛苦永遠無法分離，永遠糾結(jié)在一起，對嗎？”
“夏恪，我其實不是……”
“顧長安，我沒想過你這么自私。你讓我從帶著希望變成絕望?！?p> “在人心上捅刀子，可沒人能超越你?！毕你〉难凵駨奈催@么冷漠，他看著顧長安，眼中痛苦不已，又無法遏制自己的憤怒，只能把手握成拳，手指在掌心里扣著，留下深深的印子。
“我沒記錯，你的妹妹也是從樓上跳下來的?！毕你≌f。
顧長安的臉色變了：“別提我妹妹。”
“如今她姐姐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要選擇和她一樣的死法，我卻提也不能提？”夏恪再一次冷笑，卻不忍再看顧長安的眼睛，視線轉(zhuǎn)向窗外，繼續(xù)說，“你讓我原諒你，我怎么原諒你？你有這個決定的時候，哪怕考慮我一點點，都不會這么做。你的妹妹跳下樓來，你覺得她考慮你了嗎？你心痛嗎？”
“夏恪，你要說就說我一個，別總是提我妹妹。”顧長安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眼中含著淚，遲遲沒有落。
“你把我當成什么？當成只知道情愛的某種動物？”夏恪努力壓低聲音，說，“我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p> “既然你不愿意，不必用死成全我。”夏恪起身，摩天輪快要落到地面，“你不是讓我離你遠一點嗎？好，從今以后，我不會再來煩你了，你是生是死，都和我無關(guān)。”
夏恪先一步從摩天輪上跨了出去，顧長安坐在原位，沒有移動。倒是工作人員拉開門問了一聲：
“你還好嗎？”
顧長安眼中的淚水終于繃不住，她聳聳肩，“哇”地一聲哭出來。
羞恥、害怕、愧疚，種種復(fù)雜的情緒匯成一團。她站在排隊的人群前面抹著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看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竊竊私語者有之，拍照的人有之。情侶們照舊排著隊有序地坐上摩天輪，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還給她遞了紙。
“謝謝?！鳖欓L安淚眼朦朧地看著人群，搜尋著那張面孔。
但是卻沒有看到她想看到的臉——夏恪真的走了。
……
夏恪終是不忍。
他站在人群外面，就這么定定地站在黑暗里，看著顧長安抽抽搭搭地哭完，帶著滿臉的淚問旁邊的人哪有衛(wèi)生間。
看啊，她明明這么冷靜，哪怕是這么哭過，也知道找衛(wèi)生間整理儀容，還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呢？
夏恪問著自己，但是卻無法回答。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拿著刀劃過，一刀一刀，鮮血淋漓。
到底是有多絕望，才能那么平靜地做出赴死的決定？
心一抽一抽地疼。
“我來找你，有事兒。”
……
曹清風(fēng)掛掉電話，仰頭靠著自己的老板椅?；赝耆豪锏南ⅲD(zhuǎn)著椅子，打開了自己萬年不變的手機游戲消消樂。
夏恪顛覆了規(guī)則。
他沒有想過，夏恪居然在沒有恢復(fù)記憶的情況下，先一步促進了兩個基地的融合。玩了一會兒，他想到了什么，關(guān)上游戲，打開群聊記錄，里面是一個女人的視頻。
“很高興地告訴大家，并購已經(jīng)結(jié)束?，F(xiàn)在我是Wald公司的最大股東，很榮幸擔(dān)任Wald公司的發(fā)言人。今后我也會在大家的幫助下，將我們的公司建設(shè)好，大家關(guān)注的Homo-m游戲，我們也會更加用心地制作，請大家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