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教授搖起安全鈴，將陷入噩夢痛苦中的陳文拉了出來。
陳文猛地睜開眼睛。之前從左腿和后腦傳來的痛覺是如此真實，痛得他想立刻彈跳起來。
他身下的躺椅過于單薄了。隨著他的四肢發(fā)力，咣啷當一聲，連人帶躺椅一起側翻摔在了地上。
“陳文，你沒事吧？”
袁教授和南楠忙過來將陳文扶起，又重新架好躺椅讓他坐下。
“別慌，深呼吸。還像以前一樣，趕快讓自己靜下心來回憶一遍夢境?！蹦祥贿呎f，一邊用逐漸放慢的節(jié)奏輕拍著陳文的手背。
陳文調(diào)整好呼吸，閉上眼睛回顧一遍夢境，又向袁教授和南楠復述一遍。兩人聽得非常認真，還錄了音作為記錄。
講述完畢后陳文問道：“在后半段，從我以為自己已經(jīng)熬到半夜想要睡覺開始，我是不是就進入夢境了？”
“是的。你將自己代入到了那段生活中。那個時候你想睡覺讓現(xiàn)在的大腦誤以為你真的進入睡眠狀態(tài)，觸發(fā)了你的噩夢?！?p> 陳文自嘲著笑了笑。剛才居然同時完成了回憶葉曉穎和記錄夢境兩件事。但是那些細節(jié)，葉曉穎在家上網(wǎng)的細節(jié)，自己看球和上網(wǎng)的細節(jié)，為什么可以如此真實，真實到讓自己覺得那都是真實的。
“南醫(yī)生……”
“恩？”
“剛才你引導我的時候，為什么能說出那么多細節(jié)?！标愇牡囊暰€落在南楠身前的顯示器上，“小齊和他的超級計算機到底搜到了多少信息？”
南楠將顯示器轉了一百八十度，對準陳文的位置后，通過鼠標操作將滿屏幕的信息向上滾動了幾頁。
“這是你們十一組那位計算機天才發(fā)來的。超級計算機真的很厲害，真正的海量信息，我不得不憑感覺挑選重要的來念。”
陳文將躺椅靠背調(diào)直，讓自己能清楚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內(nèi)容。
小齊通過超級計算機整理出的資料相當詳細，甚至詳細得有些可怕。
那是分為四列的表格，第一列是精確到秒的時間，從上到下按序排列。第二列是那個時間點上葉曉穎在互聯(lián)網(wǎng)、手機或者其他監(jiān)控設備上留下的線索，第三列是陳文留下的線索，第四列則是資料來源及說明。
陳文看了看畫面最右側的滾動條。因為列出的內(nèi)容實在太多，滾動條變成為很細很細的一小條，細到幾乎看不見。
他又看了目前在顯示屏最上方顯示的一條線索。
某年月日，二十三點零八分二十六秒。葉曉穎使用登錄名為yye的編輯權限賬號從某個IP地址操作某型號筆記本電腦登錄編輯管理平臺。她搜索了“數(shù)學，物理，生物，醫(yī)學，量子力學，計算機，克隆，腦科學，穿越時空，大學生，超級企業(yè)，失蹤的父母”這樣的關鍵詞組合。
十幾秒后，她又搜索了“數(shù)學，物理，生物，醫(yī)學，計算機，克隆，腦科學，穿越時空，大學生，企業(yè)，失蹤的父母”，并在之后的幾分鐘內(nèi)多次修改搜索內(nèi)容。終于，在某一次修改搜索條件后得到了一條結果。然后她通過點擊鏈接打開了《牛奶與巧克力》。
在葉曉穎閱讀《牛奶與巧克力》的同一時間，陳文正在另一個IP地址操作某型號手機。他使用手機版的作家助手發(fā)布了《牛奶與巧克力》第二十章，然后使用某品牌電腦從同一IP訪問了體育新聞網(wǎng)站，查看晚上足球比賽的前瞻新聞。
陳文瞪大了眼睛覺得不可思議：“六年過去了，還能查到這么詳細的信息？”
“我也覺得很神奇。六年前的信息，我估計連文學網(wǎng)站和電信公司都沒有留底，我也不知道那個小朋友是怎么搜到的。”南楠再次滑動鼠標，往下翻了好幾頁，“不止這些。你們第二天見面之前，你過馬路時候交通攝像頭對著你拍的照片也有。”
果然，顯示器上列出的內(nèi)容不僅僅是文字信息，還有照片和音頻、視頻。
南楠發(fā)現(xiàn)陳文正盯著葉曉穎那一列中的一個視頻文件，便雙擊播放給他看。
那是第二天一早葉曉穎趕著上班時在集團大樓門外被監(jiān)控探頭拍到的片段。分辨率很低，畫面也是黑白的，但是可以看到在那個夏天的早晨，葉曉穎穿著連衣長裙用跑步的方式進入了大樓。當時的時間是九點零三分。
她一定是睡得太晚，遲到了。
“南醫(yī)生，我還有一個疑問？”
“你說?！?p> 陳文摸了摸因為噩夢關系仍讓他懷疑是否疼痛的后腦：“剛才……除了后面的噩夢，之前很多場景非常真實。尤其是我坐在家里的椅子上，面前既有電視又有電腦，還拿著手機。我邊看電視邊發(fā)布小說章節(jié)，還要關心幾個小時后的比賽有什么新的動態(tài)。我剛才看了顯示屏上的內(nèi)容，那個時間段都是文字信息，為什么你能將當時我家里的狀態(tài)描述得那么清楚？”
南楠搖了搖頭：“我沒有描述?！?p> “沒有？”
“我只是按照一定的時間節(jié)奏，選擇你和葉曉穎做的重要事情念給你聽。是你自己想起了當時家里的環(huán)境，你找回了那一小段記憶?！?p> 陳文很驚訝地問：“就是說，從我腦子里想到在家的畫面開始，都是我自己恢復的記憶了？”
“是的?！痹淌谶@時候補充道，“遺忘掉的記憶，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或者丟失了位置信息的文件。它們并沒有消失，而是躲在你大腦的某些角落里。剛才南楠閱讀的文字幫助你重新建立起和它們的聯(lián)系，讓你找回了一些記憶。”
“那我們要這樣繼續(xù)下去，一直到念完那幾個月所有的信息嗎？”
袁教授想了想，回答說：“那不一定。記憶碎片之間也有自己的聯(lián)系，有可能你會在想起某段記憶后引起多米諾骨牌效應，把后面很長一段都想起來?！?p> “那我們趕快，繼續(xù)！”
陳文攤了攤手，示意袁教授和南楠接著幫他找回記憶。
南楠沒有做任何動作，只是皺著眉頭，不安地看著袁教授。
袁教授猶豫了許久，也沒有回答。
“怎么了？”
南楠深深地一口氣：“你剛剛才進入催眠狀態(tài)過，如果馬上再來的話，需要使用藥物輔助。可……那會傷害你的身體?！?p> 陳文知道南楠是擔心自己。
但是群體催眠每一天都在蔓延，世界安全局勢不容樂觀。還有葉星瞳想知道姐姐有沒有可能仍然活著，自己也對和葉曉穎相識的過程以及最后的分開充滿好奇。等待下一次適合催眠的機會，要會不會浪費太多的時間？
“不用藥物的話下一次要什么時候？”
“等到你晚上自己產(chǎn)生倦意?！?p> 太久了……陳文問南楠：“如果我只用一次藥……應該傷害不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