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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盛世

第四十七章 查遺補漏

天禧盛世 夜半鬼讀書 3188 2022-04-19 17:45:10

  劉緯與樂工依依惜別,并奉上登門邀約之請。

  馬車緩緩行進,車內(nèi)僅二人獨處。

  石保興滴酒未沾,卻為依窗斜陽所醉,惺忪著雙眼絮絮叨叨:“冬至那日千萬別有雨雪……”

  劉緯微醺,憋著一肚子酒意問:“兄長不告病?”

  空有爵位在身的石保興搖頭:“弄不好是最后一回?!?p>  “兄長別胡思亂想。”劉緯傷感難免,歷史上的石保興確實沒能熬到澶淵之盟,毫無底氣的安慰,“吉人自有天相。”

  石保興突然換了話頭:“曹國公最得先帝喜愛,可惜……”

  劉緯借石保興遲疑插話:“一言不合便動怒,不像是有城府的樣子?!?p>  “怕的就是他無城府,易沖動,生出些不該有的心思?!笔Ed輕聲道,“另外幾位這兩年有意無意的抬舉他,贊其誠孝聰慧,也不知是不是想樹個擋箭牌?”

  劉緯心中一動,“怪不得馬翰說他不是一個人去的……”

  石保興意味深長的笑道:“馬翰肯定沒說那人是誰。”

  劉緯若有所思的搖搖頭,“這么多明白人,官家怎會放縱至此?宮禁這般松弛,言官又怎能視而不見?”

  “有,怎么沒有?官家所想可能與你我有差?!笔Ed道,“咸平三年就有御史委婉上疏,言宗親頻繁出入東華門,與宰臣爭道,于禮不合。官家便下詔申飭,改命宗親經(jīng)拱宸門出入?!?p>  劉緯瞠目結(jié)舌,“是不是……有人誤導(dǎo)官家?!?p>  “為人父母,總希望兒女和睦,不至于同室操戈,先帝就是看中了官家仁厚。”石保興側(cè)頭想了想,語出驚人,“仁厚不等駑鈍,曹國公之妻乃官家指定,其親不顯?!?p>  劉緯輕嘆:“人貴在自知之明。”

  石保興笑了:“他與緯哥兒其實是同一類人?!?p>  劉緯連忙擺手:“絕不敢當。”

  石保興自顧自的道:“先帝愛其早慧肖己,他大婚之后,更是寡欲喜文、好詞善書,且有丹青小成,同那幾位格格不入,鶴立雞群?!?p>  劉緯的慚愧實實在在:“緯不如曹國公多矣?!?p>  “這有什么爭的?為兄不認為那是好事。”石保興換上一臉嚴肅,斟字酌句道,“他若同那幾位一樣,整日吃喝玩樂,或許能快活一輩子。

  緯哥兒也一樣,最近安靜許多,是想安心讀書,以待來日?

  雖說童子官身不厘實務(wù),但自絕于同僚,并非長久之道。

  想那楊億,當初也是風(fēng)頭出盡,后來安心讀書,偶爾參與修史、校正,漸以清流自詡,不受同僚待見,又不會來事,江郎才盡之說,甚囂塵上。

  傳著、傳著……大家都信以為真,陛下也忘了還有這么個人,年前遷左司諫,完全是幾位學(xué)士憐其懷才不遇,旁敲側(cè)擊一番。

  楊億有才嗎?

  肯定有!

  但他泯然于眾,又無余財可散,無人愿與其共事,即便共事也不愿吃力不討好。

  不能成事,近乎半廢。

  前年上疏議靈州棄守,但凡有半個知心屬吏提醒提醒,都不至于遍是漏洞的供人指摘。

  中樞、邊鎮(zhèn)運轉(zhuǎn)不完全在紙面上,不通實務(wù),難通關(guān)竅。

  他已而立之年,從前不屑,如今太晚,畫虎不成反類犬,一個不慎還可能把那點清名丟掉。

  前車之鑒,不可不戒?!?p>  劉緯沉默許久,起身深深一揖,“兄長肺腑之言,緯受益無窮。”

  “國朝祥瑞就要有國朝祥瑞的樣子?!笔Ed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氖芰艘欢Y,又道,“莫要學(xué)那邵煥曇花一現(xiàn),多和王世隆這樣的浪蕩子碰一碰,即便吃點小虧、受些掛落,誰又敢忽視?聲名在外,自有人來事。

  就拿今日來說,謙恭行事無錯,禮待樂工也無錯,予取予求卻是不對?!?p>  劉緯面紅耳赤道:“緯幼,有心無力?!?p>  “哈哈哈……”石保興笑若洪鐘,上氣不接下氣道,“誰……誰要你動手動腳?供職于宮內(nèi)的教坊在籍樂工……不能胡來。”

  劉緯以袖遮面再揖:“請兄長賜教?!?p>  石保興解釋道:“這些小唱并不是一般人,教坊外放其至正店獻藝,最少五十貫,上百貫也不稀奇,憑什么?不僅僅是吹拉彈唱樣樣上佳,還能校曲正詞?!?p>  劉緯汗顏:“兄長又破費了?!?p>  “沒花錢,她們也不是因為這張老臉來的?!笔Ed幽幽一嘆,“廢良賤籍制,好大的手筆,可憐人更知感恩?!?p>  劉緯連忙撇清:“是呂相公整日為此操勞,緯不敢攬此功德。”

  “她們比誰都清楚個中關(guān)鍵?!笔Ed再嘆,“呂相為何能三入中樞?不外乎盡忠職守、平平穩(wěn)穩(wěn)、規(guī)規(guī)矩矩,到老顛覆卻又為何?”

  “說易行難,白紙畫餅不能與腳踏實地相提并論?!眲⒕暼匀徊皇?。原本的歷史軌跡上,廢良賤籍制實出于劉娥之手,“天圣令”之后,良賤便可通婚。

  “她們是來應(yīng)聘的,為兄說你初至京師,無人佐詞、無人校正律呂?!笔Ed見劉緯一臉懵懂,又問,“不懂?”

  劉緯知道一點,很有限。

  五代以后,百廢俱興。

  禮樂也是如此,再加上北宋時期禮樂主管部門頻繁更迭,導(dǎo)致記載不詳,太多值得探究的地方。

  樂分雅樂和燕樂。

  雅樂用于祭祀等大典、大朝。

  燕樂主要用于賜宴、觀燈、賞花、習(xí)射、觀稼等場景,娛樂宮廷貴人也是主要職能之一。

  太常禮院掌雅樂。

  宣徽院所屬教坊掌燕樂,下轄大曲、法曲、龜茲、鼓笛四部。

  另有鼓吹院、云韶、鈞容直、東西班等輔助部門。

  樂工各專,種類繁多。

  擅器、擅唱、擅詞、擅制者皆為當時翹楚,集大成者,甚至能主導(dǎo)律呂制度的建立和完善。

  除此之外,樂工還深度介入士大夫生活。

  詞的盛行,離不開曲的唱和。

  曲先于詞誕生,憑借旋律、節(jié)奏造句,這才有奉旨填詞一說。

  每每舊曲修訂、新曲誕生,當事樂工總會傾向于與心儀詞人合作,或官方指派,或私下溝通。

  讀書人多如牛毛,擅曲、擅制樂工鳳毛麟角。

  詞人若無樂工配合,韻、律、制便會失調(diào),自然談不上傳唱。

  所以,富貴人家大多聘有樂工,供己、供客填詞。

  好在,曲的傳唱也離不開詞的助力,寒酸才子、落魄文人總會同幾個樂工好友相得益彰。

  詞曲盛行,自然雙贏。

  總得來說,出口成詞基本不存在。

  今日這般倒行逆施之舉,絕無僅有,少之又少。

  想到這里,劉緯也就明白了石保興的用心,事有反常,過異則妖,隨流方安。

  石保興以為刺到劉緯痛處,安慰道:“秦方不是說了嗎?只要詞佳、情真,律呂有所偏差,音韻有所不協(xié),也無不可。

  劉緯回過神,“兄長所言極是,確實應(yīng)該禮聘樂工數(shù)人,還得從禮院請一禮生知客。”

  “如此甚好。”石保興見劉緯聽勸,便放低聲調(diào)問,“東華門外那間百草堂知道嗎?”

  “藥鋪?”劉緯有些不明所以,還是點頭,“聽說主家是翰林醫(yī)官院的一位尚藥奉御。”

  “是馮文智,咸平三年,太后不豫,得其侍醫(yī)病愈,加尚藥奉御,并賜金紫。”石保興輕聲道,“他早就靠上向敏中,最近遣仆前往荊州尋聘穩(wěn)婆,說是那穩(wěn)婆攜女童為婦人接生,極擅難產(chǎn)之事?!?p>  劉緯色變,該來的還是來了。

  先闖產(chǎn)房,再拜天子,大不敬。

  “那間鋪子是我石家家產(chǎn),掛在姻親名下?!笔Ed又道。

  “叔母那時難產(chǎn),緯確有出力?!眲⒕曁钩衅涫?。

  這次輪到石保興色變。

  “緯已有應(yīng)對之道,安然度過不是問題?!眲⒕曌孕艥M滿。

  “有需要盡管開口?!笔Ed不好詳問,“坊間妖童一說也聽過?”

  劉緯胸有成竹道:“馬翰提過幾次,聲勢太小,不痛不癢,等等再說?!?p>  石保興更放心了,話鋒徒轉(zhuǎn),“那位二十八太??赡軙鲜枵埣佣首油蹙??!?p>  劉緯奇道:“這不是文武百官的分內(nèi)事嗎?”

  石康孫不屑一顧,“不甘寂寞唄,逢人就夸二皇子昌齡日茂,皇侄加王爵,他這個王叔國公頭銜也能換一換?!?p>  劉緯反話正說:“請立太子豈不是更好?”

  “這才是文武百官分內(nèi)事,他不敢,也不愿,否則何必成天惦記王爵?”石保興終于露出一絲不加掩飾的憤慨,“太祖、太宗舊事令百官無所適從,生怕一不小心就步盧多遜(太宗朝宰相、交好趙廷美)后塵,也讓某些人欲壑難填,身不正……影子能上天?”

  是日入夜,萬德隆攜家?guī)Э谌胱⒄?,美其名曰:郊祀在即,容不得半點疏忽。還振振有辭的為舉家前來辯解:太常禮院忙得不可開交,白天實在是抽不出時間。

  劉緯只是遣人問了一句:宅中缺一知客,可有落魄禮生愿屈就?

  萬德隆是真的分身乏術(shù),連續(xù)兩日早出晚歸,夜里還要督促劉緯習(xí)禮至子時,動不動就拿“崇政殿失儀”一事鞭策。

  十一月初十,南郊祭祀轟轟烈烈的拉開序幕。

  清晨,天子輦駕起于大慶殿,出丹鳳門東行,已在大慶殿齋戒兩日的趙恒赴太廟致齋朝享,賜食百官、執(zhí)事、樂工、馭車馬人等。

  十一月十一日,冬至,丑時七刻(凌晨2點45分)。

  輦駕自太廟出,從祀百官依秩出朱雀門、南熏門。

  趙恒合祭天地于圜丘,告廟還朝,先御崇德殿受百官朝賀,再御丹鳳門樓大赦天下,并免去咸平四年以前、諸路所欠夏秋兩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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