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早夭

　　忙了一天，夜里，好怡伺候著蘭馨卸了妝，摘了釵環(huán)。

　　蘭馨剛坐在燭火下，真準(zhǔn)備讀《史記》，悠可就進(jìn)來通傳道：“側(cè)福晉，王爺來了。”

　　蘭馨是沒想到永琰今晚會來她這里的，且不說昨日的尷尬，她還以為他會去陪渥丹。

　　放下書站起身，正準(zhǔn)備行禮，永琰就進(jìn)了內(nèi)室將她扶起來，說道：“日后私底下，你不必給我行禮。”

　　蘭馨一雙美目直直地看著永琰，回道：“妾身不敢忘了規(guī)矩。”

　　永琰走到炕桌邊上，撩起衣擺坐下，佯怒道：“昨兒剛跟你說了，今日就忘了。你竟這么不把我的話放心里。”

　　蘭馨有些惶恐，卻又不敢行禮，只能一臉糾結(jié)地站在一旁。

　　永琰見她如此，心下更是多了幾分憐愛，笑道：“你只記住一點(diǎn)，在我心里，你與她們不同。我許你，在我面前，不必稱妾。”

　　從前永琰對她照顧，她只當(dāng)是因?yàn)榍湓频木壒剩墒撬缃駥λ@樣好，她卻從未敢想過。

　　蘭馨有些受寵若驚，一時也沒反應(yīng)過來，便說道：“這樣行事，若叫旁人知道了，會說我不懂規(guī)矩的?！?p>　　永琰聽罷，只覺得好笑，說道：“十妹一向夸你機(jī)靈，怎么現(xiàn)下竟這般癡傻不知變通，自然是私下，只有你我二人的時候?！?p>　　蘭馨有些窘迫，她現(xiàn)在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永琰，尤其是私底下的時候，所以每每永琰和她說話，她都緊張的不知回些什么。

　　看著桌上合著的書，永琰拿到手里，翻看著，問道：“怎么會喜歡看這種書？”

　　她是卿云的伴讀，卿云一向不喜讀書，尤其是史書，所以永琰才有此一問。

　　蘭馨細(xì)細(xì)回道：“古人言：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史書雖乏味，卻暗藏著做人做事的道理，讀來也可打發(fā)時間?！?p>　　其實(shí)她讀史書，全是因?yàn)槌杏睢?p>　　蘭馨也同其他的貴族小姐一般，本是喜歡讀戲本的，《西廂記》《牡丹亭》之類的，她一本都不落下。

　　可是承宇喜歡史書，且告訴她，“居今之世，志古之道，所以自鏡也?！?p>　　她為了和他有話可談，便從寧武泰那里尋來幾本史書，趁明雅不注意時，偷偷讀來。

　　雖然現(xiàn)在，連一本也不曾讀完，可是她卻已經(jīng)被其吸引。

　　永琰贊賞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不錯，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是若不通詩書，難免少了些情趣。福晉賢德，書卻讀的不多，日后有你陪我閑聊解悶，也算一樁雅事?！?p>　　蘭馨羞愧地笑道：“王爺真是高看我了，我只讀了皮毛，深處的意思還不曾體會，哪里敢和您暢聊古今呢?！?p>　　永琰笑道：“你若有不懂的，便來問我?！?p>　　蘭馨應(yīng)著是。

　　永琰又道：“今日皇阿瑪傳了話來，說初十便要啟程去熱河了，我本想帶你同去，畢竟你的騎射還是我教的，我總得看看，你出了宮后到底有沒有荒廢?？墒俏页€沒有皇子帶福晉同去的先例，也只好作罷。等我有機(jī)會，帶你去馬場，再好好地檢驗(yàn)一下?！?p>　　蘭馨自出了宮，便一直調(diào)養(yǎng)著身子，之后就是和承宇在一起，哪里有時間去跑馬，永琰教她的東西，她也忘得差不多了。

　　便低著頭回道：“王爺這話，倒說的我心虛?！?p>　　去熱河都是要從圓明園啟程的，蘭馨想了片刻，抬起頭回道：“不過王爺放心，我若得空，便去西苑勤加練習(xí)，定不叫您回來，笑話了我?！?p>　　永琰被她那一副認(rèn)真的樣子逗笑了，放佛他真的會責(zé)罰她一般，說道：“十妹此次并不跟著同去，想來她也是會去找你的。”

　　蘭馨已經(jīng)有大半年沒見過卿云了，如今她們已經(jīng)各自嫁作人婦。

　　卿云出了皇宮，可是她卻進(jìn)來了。

　　偌大的宮廷，有多少女子同她們一樣，命運(yùn)都由不得自己。

　　永琰想起了什么，說道：“福晉是成親后九日回門的，可是側(cè)福晉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且又緊著時間去熱河。我便想著不如同民間一般，三日回門，也算全了禮數(shù)。你意下如何？”

　　娶側(cè)福晉的禮節(jié)本就不似福晉那般繁瑣，更沒有側(cè)福晉回門的道理，永琰如此，確實(shí)是抬舉了她。

　　蘭馨感激地看著永琰，說道：“不必如此麻煩王爺?shù)摹！?p>　　永琰本淡淡的笑逐漸變得寵溺，就連接下來的話，也是他從未想過的，“怎么會是麻煩呢？娶了你，不知是我多大的幸福?！?p>　　話音剛落，兩人皆是一愣，半晌四眸相對，笑容漸開。

　　第二日一早，蘭馨伺候著永琰穿了衣裳，永琰便去了尚書房。

　　皇子不論成沒成家，早起讀書的規(guī)矩都是不能壞的。

　　見時辰還早，蘭馨又瞇了一覺，到了卯時，好怡將蘭馨叫了起來，梳洗著準(zhǔn)備去給盛菁請安。

　　不出意外，渥丹沒來，除了盛菁坐在首位，下面只有蘭馨和晨萍。

　　盛菁開口訓(xùn)示道：“皇阿瑪準(zhǔn)備啟程去熱河了，我們也要去園子里了。這兩日就會有旨意下來，你們都準(zhǔn)備著?！?p>　　蘭馨和晨萍齊聲道：“是。”

　　盛菁又對蘭馨說道：“妹妹雖不是第一次去圓明園，可是此去與從前不同，咱們都是要隨王爺一同住在五福堂的，比不得你從前與和孝公主兩人住在茹古通今寬敞?！?p>　　蘭馨笑道：“福晉哪的話，寬不寬敞的，左右不過是個屋子，姐妹們能在一處便是最好的了?！?p>　　盛菁欣慰地笑道：“難得你這么懂事?！?p>　　話音剛落，信泰就掀了門簾走進(jìn)來，一臉的嚴(yán)肅，稟報道：“福晉，兆祥所傳來消息，六格格怕是不好了?！?p>　　盛菁嘆了口氣，早知會有這么一天，出痘這事只能看造化了。

　　皺著眉，開口問道：“丹格格知道了嗎？”

　　信泰回道：“已經(jīng)知道了，這會正鬧著要去兆祥所看六格格最后一眼呢。”

　　盛菁猶豫著，說道：“讓她去吧，你再去尚書房將此事告訴王爺?！?p>　　信泰領(lǐng)了命下去，蘭馨和晨萍也行了禮告退。

　　渥丹一路奔向兆祥所，卻被侍衛(wèi)攔在了門外，她焦急地望著里面，里面進(jìn)進(jìn)出出的，卻也見不到思丹的一點(diǎn)影子。

　　無論是里面伺候的太監(jiān)宮女，還是守在門口的太監(jiān)，都是以紗巾覆面掩住了口鼻，生怕被傳染。

　　渥丹無計可施，只能在門外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望著，著急地哭了起來。

　　最后，她直接跪在了門外，大聲哭喊著：“長生天，求您憐憫，思丹還那么小，若是我做錯了什么，就報應(yīng)在我身上，不要害了我的孩子。我求求您了！”

　　渥丹一邊哭著一邊磕著頭，惠靜陪她跪在一旁，也是一臉的難過。

　　永琰得了消息，急匆匆地趕過來，便見到了這個景象，他幾步上前，一把提起了渥丹。

　　渥丹此時額頭都已磕的紅腫，一下跌進(jìn)了永琰懷里，哭著道：“王爺，為什么是思丹啊！為什么??！”

　　永琰輕拍著渥丹的后背，安撫道：“思丹還那么小，老天爺不會帶走她的，一切都會好的，放心，本王陪著你。”

　　渥丹一直在哭，最后無力地趴在永琰懷里，依舊是淌著淚，永琰也陪她一起守在兆祥所的門口。

　　直到戌時，里面一聲高喊：“六格格歿了?！?p>　　永琰摟著渥丹的身子一僵，渥丹也無力地滑了下去，摔在了地上。

　　她呆呆地望著里面，緩過神后，張了張嘴，卻已經(jīng)是難過的哭不出來，最后直接暈了過去。

　　永琰反應(yīng)過來后，扶起渥丹喊了幾聲，見沒有反應(yīng)，就將她抱了起來，正準(zhǔn)備離開時，又皺著眉頭，深深地望了一眼里面，才離轉(zhuǎn)身而去。

　　蘭馨聽了思丹早夭的消息，頓覺心情沉重得很。

　　抬頭看了眼屋內(nèi)屋外掛著的紅綢，吩咐道：“都摘下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