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回門
蘭馨換了一身月白色的旗裝,頭上也只是零星的用了幾支珠花,來固定頭發(fā)。
西配殿與她這里本是離得遠的,可她依然能聽見那邊傳來若有若無的哭聲。
這也讓她心里感到十分壓抑,都說宮里的孩子難將養(yǎng),思丹卻也是她見著的第一個早夭的孩子。
可是一個格格生的皇孫女,并不能引起皇上的重視,皇上甚至都沒見過她,只是聽說染了痘就給挪了出去。
去熱河的行程照舊,整個所里上上下下都在忙著去圓明園的事情。
正在屋里收拾著東西,便看見永琰走了進來。
蘭馨一臉詫異,原以為他會陪著渥丹的。
放下手里的東西,走上前問道:“王爺怎么來我這了?”
永琰腳步沉重,走到炕前坐下,低聲道:“渥丹哭累了,我便來你這看看。”
蘭馨嘆氣道:“六格格也是可憐,還那么小?!?p> 永琰抬眼看著蘭馨,見她一身素衣,說道:“委屈你了。”
蘭馨被他一句沒來由的話說的摸不著頭腦,說道:“王爺說什么呢,我一點也不委屈。”
永琰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前,有些內疚地說道:“一進門便叫你遇到這樣的事情,一個新婦,卻不能打扮喜慶。”
蘭馨聽罷,釋然笑道:“王爺這便多心了,我一向喜歡淡雅的顏色,這怎么算是委屈我了呢?!?p> 永琰嘴上沒再說什么,心里卻是極贊賞她的識大體。
轉了話茬,道:“過了晌午,便要啟程去圓明園了,我與你共坐一輛馬車,咱們繞道去趟恭府?!?p> 永琰是答應過她要陪她回門的,只是沒想到出了思丹的事情,他還會想著。
剛想拒絕,卻又聽他說道:“你不必不安,渥丹只是我的侍妾,你做什么事情都礙不著她的?!?p> 蘭馨雖說覺得不妥,可又著實想回府看看阿瑪額娘,便沒有拒絕,點頭答應了。
渥丹傷心臥病,自是不能同去了,永琰便把晨萍也留在了宮里,彼此也還可以有照應。
盛菁獨乘一輛馬車先去了圓明園,永琰和蘭馨的馬車則向恭府駛去。
永琰事先并沒有派人告訴恭阿拉,他認為不張揚地來,可以少些禮數(shù),蘭馨也更自在些。
到了恭府門口,永琰先下了馬車,又伸手扶了蘭馨下來。
守門的不認得永琰,卻是認得蘭馨的,忙進去通傳。
恰巧恭阿拉此時在家,聽了消息就帶著全家趕忙出來迎接。
恭阿拉一驚,率著全家就要行禮,永琰連忙制止,說道:“既是偷偷地來,那便沒有這么多禮數(shù)了,一家人在一起坐坐就是了?!?p> 恭阿拉連連答應著,迎了永琰和蘭馨進去。
承宇自從四月二十三離了杭州,便馬不停蹄地趕來京城。
本可以如約在端午前趕回來的,可是卻在前幾日住客棧的時候,吃壞了東西,胃疼起來,連床都下不來。
大夫囑咐了要養(yǎng)一段日子,可是他心急如焚,一刻也等不了。
剛一能下地,便又開始趕路,只是因為身子的緣故,腳程慢了許多。
承宇騎馬騎得時間久了,大腿都被磨破了,疼的他連身子都直不起來,有幾次都直接被馬甩了下去。
德文在一旁陪著,也是擔心地勸他,總歸表小姐的婚期是在下個月,不急于這幾天的。
可是承宇什么都聽不進去,堅持著趕路。
五月初八,進了京城,他便直奔恭府,可是卻看見了門外停著的馬車。
他知道那不是恭府的,裝飾豪華,必是宮里的。
趕了半月的路,此刻他的心中突然害怕了,直覺告訴他,肯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果然,見一位衣著華貴的男子下了車,而與他同車的,竟是蘭馨!
承宇不敢相信眼前自己看到的一切,那封信明明是假的,可是,眼前真真切切的她又怎么會和別人在一起?
見恭阿拉出府恭敬地將他們迎了進去,他肯定了那是嘉親王。
心中滿腹狐疑,難道蘭馨真的已經準備嫁給別人了嗎?她不是被逼迫的?
承宇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到了門口。
門房認得承宇,見他回來,面上還有些許驚喜,恭敬地說道:“表少爺回來了!”
承宇看著蘭馨遠去的背影,皺著眉頭,艱難地開口問道:“你們大格格……”
后面的話,他張了幾次嘴,卻實在開不了口,仿佛問出來,會將他活剮了一般。
門房順著承宇的目光看去,笑著回道:“表少爺不知,我們大格格已于三日前,嫁給了嘉親王,現(xiàn)在已經是名入玉碟的側福晉了?!?p> 這句話于承宇來說,仿若晴天霹靂。
他喃喃地重復著:“三日前?側福晉?”
明明姑父寫給阿瑪?shù)男派鲜窃谙略?,怎會提前一個月?
明明沒到端午?她便等不及嫁給旁人了?
承宇的胃頓時又疼了起來,他蹲下來蜷縮著,卻捂著胸口,臉上一片痛苦,眼淚順著瘦削的臉頰滑下,此刻最疼的還是心。
突然,一口鮮血噴了出去,承宇便暈倒在了地上。
德文扶起承宇,哭喊著:“少爺!”
蘭馨走在前面,突然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門口。
永琰見狀,輕聲問道:“怎么了?”
身后跟著丫鬟小斯許多人,她根本看不見門口。
蘭馨收回了視線,皺著眉頭說道:“仿佛聽見有什么聲音?”
其余人皆是一臉茫然,他們都沒有聽見,蘭馨便覺得是自己聽岔了,可是胸口卻沒來由地堵得慌。
為叫她安心,恭阿拉叫陳叔去門口看看,再來回稟。
陳叔領了命下去,一到門口便看見了地上的一攤鮮血,再一看倒下的人,竟是承宇。
陳叔跑了幾步到承宇身前,喊道:“表少爺!”
德文看著陳叔,紅著眼睛,說道:“我們少爺這是知道了表小姐嫁人了,才這樣的。”
這明明是承宇先來信說不要格格的啊,現(xiàn)在這又是鬧得哪出。
陳叔來不及細問,他不能叫格格看見承宇。
格格死了心也好,眼見著嘉親王對她這么疼愛,安安心心地做側福晉才是唯一的出路。
伸手招了門房過來,吩咐著:“你們把表少爺扶到后院的客房里,再去請了大夫來看,我先回去告訴老爺。”
陳叔掩去焦急慌亂的神色,換上從容不迫的表情,回到正廳,躬身回道:“側福晉安心,并無大事,只是有幾個叫花子,見門口馬車華貴,吵著要錢呢。我已經打發(fā)走了?!?p> 陳叔雖這么說,可是蘭馨還是懷疑,卻也只能點了點頭。
永琰笑道:“原是我沒有考慮周到,從宮里出來便直奔恭府了,來不及換馬車?!?p> 恭阿拉擺著手,說道:“王爺可不敢這么說,您和側福晉能來,已是全府的榮幸了?!?p> 永琰聽罷,笑道:“蘭馨怕是和夫人還有弟妹有體己話要說呢?!?p> 又轉頭看向蘭馨,道:“你去吧,一炷香的時間便出來,還要趕去圓明園呢?!?p> 蘭馨和明雅,還有弟妹們便行了禮退下,正廳只留了永琰和恭阿拉。
見人走遠了些,永琰開口說道:“恭大人,我知道您一直介意著初雪那日蘭馨罰跪的事情,可是我已責罰了完顏氏,她如今也因寒氣侵體,患病早逝。我向您保證,日后我所里,無人可再傷蘭馨分毫,我既答應過您,要護她周全,便不會食言。”
恭阿拉看著永琰,有些惶恐,說道:“先前是微臣誤會了王爺,王爺待側福晉的心意,微臣和夫人都是看在眼里的?!?p> 永琰笑著點了點頭。
蘭馨和明雅去了隔間,蘭馨見沒有旁人,就跪下來給明雅行禮。
明雅將她扶起來,說道:“好了好了,回家機會難得,不要被這些繁瑣的禮儀給誤了,來,坐額娘身邊來?!?p> 明雅拉著蘭馨坐在炕上,打量著蘭馨說道:“好啊,看如今的情形,嘉親王實在寵愛你,我和你阿瑪也可安心了。”
蘭馨眼中含淚,哽咽回道:“阿瑪額娘,哥哥弟妹安康無虞,女兒在宮中也可安心了?!?p> 寧武泰趕忙問道:“那些個福晉侍妾可有欺負你的?”
蘭馨轉過頭看著他,破涕為笑道:“我是側福晉,那些侍妾怎么敢欺負了我去?!?p> 明雅聽罷,又苦口婆心地說道:“你雖是側福晉,卻也要謹慎侍奉著,你阿瑪官位不高,幫不了你太多,你在宮里能依靠的,也唯有嘉王爺一人。”
蘭馨點了點頭,道:“女兒明白,已經如此,那便橋歸橋,路歸路。不該想的,女兒絕不會困擾了自己。”
聽到蘭馨這么說,明雅才放心。
她知道蘭馨是最認死理的,她怕她不能忘了承宇。
若因此失了永琰寵愛,那她日后的路就難走了。
又說了會子話,永琰才在天黑前帶著蘭馨回了圓明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