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老師與學生的互動相較于中學實在是過于少了點,自然對于學生的了解也會隨著減少。這是一個小型的成年社會,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秘密,他不愿多說,他不愿多作詢問。這恰如將歌名倒過來那般,這是最陌生的熟悉。
可是,施詩對于吳倩茹多少還是有是了解的,關(guān)于她課業(yè)的出眾,也源于她火爆的性格。似乎大家對于她的一致評價便是敢作敢為??扇缃襁@位在大家眼中與勇敢為伍的姑娘,眼中卻露出了膽怯。
施詩看著她一直不安分的扯著花壇上樹葉的雙手:“去哪里?”
“醫(yī)院?!?p> 施詩詢問:“哪里不舒服?”
吳倩茹將扯下來的樹葉又一點點的撕毀,內(nèi)心像是在掙扎,聲音一再壓低:“我懷孕了?!?p> 這句話,或許讓施詩對于剛才課堂上的那一巴掌有了一些淺薄的猜測。她看著吳倩茹臉上有些不安的神色,將她心底涌起的想要責備的話語漸漸的壓了下去。她伸手拉起吳倩茹微涼的右手,離開了教學樓:“想好了嗎?”
吳倩茹點頭:“我還是學生,還想繼續(xù)讀書,不想這么早生孩子?!?p> 施詩停下來,注視著她,眼中不再是老師對于學生的那種關(guān)愛,仿佛變成了姐姐對于妹妹的從內(nèi)心燃起來的疼惜:“可是這對女孩子的身體傷害很大。”
“老師,我知道。”
對于人流,施詩內(nèi)心的恐慌是超過了所有。她曾親眼見證了一灘血跡從施婷的大腿流出,看見施婷被人慌亂的送上救護車,也見證了施婷在醫(yī)院所遭受的異樣眼光,那是一個七八歲孩子所能讀懂,卻所不能承受的塵世冷漠。
一雙瘦弱的手臂攙扶著施婷出院那天,她感受到了來自全院人員的歡喜,仿若他們這是甩掉了會在瞬間奪人性命瘟疫的那般鼓舞。那日,她回頭看了一眼,她記得有位醫(yī)生對著兩人的身后用力地吐出了一口痰。她那顆小小的心,就如同地上的那口痰,被人碾的硬生生的疼。
施詩帶著吳倩茹上車,直接朝著桂城最好的三甲醫(yī)院而去。當施詩將車挺好,吳倩茹卻久久不愿下車。施詩以為她是害怕,伸手握住她的雙手:“老師會陪著你。如果,你還是害怕,也可以給你父母打電話,讓她來陪你?!?p> “老師,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沒有那么多錢在大醫(yī)院做手術(shù)?!?p> 施詩安慰:“費用的問題你不用擔心。”
“老師,我不能要你的錢?!?p> 施詩讀懂了吳倩茹心底的那份要強:“這樣吧。這錢算我借你的,你后面有了再還我,如何?”
吳倩茹考慮了下,才跟著施詩朝著醫(yī)院走去。到了醫(yī)院,施詩讓吳倩茹坐著,掛號繳費,陪著她進入到診室,再是陪著她進行一系列的檢查,等待結(jié)果,當所有的事情完了,與醫(yī)院預約好了手術(shù)時間。最后,兩人走出醫(yī)院,施詩還帶著吳倩茹去吃了一頓火鍋。
九月中旬的天氣,桂城雖然褪去了七八月的熾熱,走出空調(diào)的清涼地帶,仍然能感覺到迎面的那一層熱氣。似乎桂城每年的夏季,要伴隨著其他城市的初秋直接過渡到深秋之際。生活在桂城多年,施詩一直覺得四季在這里被糅合成了冬夏兩季。
施詩將吳倩茹送到寢室門口,叮囑她回去早點休息。
吳倩茹拉著施詩的衣袖,又一次的確認:“老師,你明天真的會陪我去嗎?”
施詩給予吳倩茹一個安心的笑容:“明天上午我來接你?!?p> 吳倩茹再次給施詩道過謝,才推門下車離去。
*
想念,是人與人之間一種無形的掛念。它看似無聲,噬人的魔力卻不小。想念就似一束風信子,她隨著風的方向,一段一段路的尋,尋到想念的源頭,便塵埃落定,發(fā)芽生根,長出繁花璀璨。
徐瑜兮愛上陸懷瑾的時間不長,卻早已將想念二字在自己的生活里面拼湊出了一個九宮格,這個格子溢滿了,便將情感傾注到另一個格子。當所有的格子都被填滿,她便跑到有他所在的地方,遠遠的看上一眼,為下一份想念的到來將格子騰空。
她沒有數(shù)過自己騰空了多少次格子,但是施詩數(shù)過。當她靜悄悄的看著陸懷瑾的時候,施詩便會伸手從身后擁著她:“徐兮,我多想將自己變成陸懷瑾這般擁抱你?!?p> 徐瑜兮目不轉(zhuǎn)睛,情之所望是那位疼惜其他女子的男子:“阿詩,如果可以,不要深切的去愛上一個人?!?p> “可是你為何要讓自己愛的這深沉?”
“管不住?!?p> 施詩何嘗不懂,愛上了,情陷了,這深淺,又豈是那般容易掌控的?如果可以,讓這位面對錯綜復雜的商戰(zhàn)職場都不曾有過半分怯膽的女子,卻深陷在陸懷瑾這一番戰(zhàn)場步步為艱??梢?,世間情感上的戰(zhàn)勝遠比其他榮耀的勝利來的更為勞心費力。
陸懷瑾出差一周的時間,徐瑜兮主動撥打電話的次數(shù)不多,心底卻在細細算著時間,一早便在陸懷瑾歸程之日預留下了半天的時間,為接他回家。
當施詩剛走進漪瀾苑的院子,徐瑜兮便問她:“明天中午陪我去接小陸。”
“明天上午我要陪學生去趟醫(yī)院。”
“行。我在機場等你,你完了從醫(yī)院直接趕到機場。”
“好?!彼齻冎g對于許多事情都不需要再詢問緣由,很多事情只需要一個眼神,便可得知需要對方的何種成全。
施詩在心底想著明天爭取在醫(yī)院上班之前趕到,這樣就可以早一點結(jié)束手術(shù)。她再將吳倩茹送回學校,趕去機場是來來得及的。好在,明日是周六,學校放假。
晚間,如同前幾日,兩人吃過晚餐,便守在客廳看會電視,或者上陽臺上坐坐,施詩聽著徐瑜兮擺談下自己的情感歷程,時而也會拿起樂器彈奏上一小段。入睡之前的時間消磨,總能伴隨一份隨心所欲的自然。
當然,徐瑜兮偶爾也會接到陸懷瑾打來的電話,兩人談話不多不深,但也不至于陌生?;腥羲麄兙退埔粚υ缫严喟樽哌^幾十年風雨的同行人。
施詩不知,幾次聽見陸懷瑾與徐瑜兮通話。楚辭手機上的微信界面都調(diào)成了自己與施詩的對話框,他總是反復幾次在上面敲打文字,卻又在下一秒刪除。直到陸懷瑾掛掉電話,他與施詩的對話框仍舊最后聊天的日期,仍舊停留在他出差那日。
這是對于自己情感的隱隱試探,他似乎讀出了這是什么,心底卻有一種聲音在抗拒。這份抗拒不是抗拒這份情感的產(chǎn)生,而是在否定自己,少了他在其他場合里面的自信從容。
或許他需要確定的是這份喜歡的深度,能否支撐起他心底對于自己在情感方面的害怕?他不害怕會傷害自己,害怕會傷害施詩。故而,不敢妄動。楚辭思考問題向來成熟,有此思慮,實屬正常,這也算是責任的一種體現(xiàn)。
徐瑜兮結(jié)束完通話,兩人回到臥室,掀被上床,相對而望,看著對方,都想要在對方的夢境里面占有一席之地,去溫暖那方他人不知的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