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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祭1

第五十九章 宴請八方2

少年祭1 骨瓜 4674 2020-08-15 12:35:19

  “你知道,我們不可能和仙界交好?!焙谪偺蛄颂蚶X,“你為這種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怪罪我,是不是有點過了,殿下?!?p>  逸子凝視著它。

  “我們要一直存在戰(zhàn)爭嗎?直到一方吞并另一方?沒有和解,一直要耗到一方倒下?”

  “噢,我想這是殿下成長過程中必須尋找到答案的問題。”一直沉默的刀可子前輩微微皺眉,“我想殿下還沒有完全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離接受這個決定也還有一段距離。但是這不影響最后的結(jié)果。殿下遲早要認(rèn)可君王的做法?!?p>  逸子臉色凝重。

  “我想皇后一定花過很大心思教過你怎么做一個合格的殿下。”刀可子直視著他,“殿下可不能隨著時間的流逝,也就漸漸將這些功夫都還給了皇后?!?p>  逸子暗暗覺得不妙。

  如果自己繼續(xù)跟著他們的節(jié)奏的話。

  “如果我陷入一個不能自我掌控的危機中,就很難把握分寸了。我不能明辨是對是錯,是黑是白,我又該怎么堅持立場?”

  “且不論是非,殿下,您應(yīng)該明白的是,您有責(zé)任,不能再憑個人喜惡行事。一個人可能很難分明是非,可您有軍師,有文武大臣,有各位前輩連帶君王都還健在,您要掌握這些資源?!?p>  哦,真是麻煩啊。

  逸子暗暗捏了把汗。

  “好的,真理也許掌握在少數(shù)人手里。但殿下要照顧那絕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刀可子緩緩說完。

  逸子頓了頓,忽然啞然。

  這樣看來,自己的人生的色彩,就是這種大眾色彩啊。

  即使助紂為虐也沒有關(guān)系?

  “好了好了,殿下畢竟年輕,再經(jīng)歷些就明白了?!笔Y茹笑笑,敬了逸子一杯,“此功不成,我還有一計可以彌補。”

  逸子心生警惕。

  “說來聽聽?”黑貍瞇了瞇眼,咬著自己盤子里的整條魚,發(fā)出低沉而警醒的嗚鳴聲。

  “如今仙界群龍無首,哦,也不能說群龍無首,畢竟桑只存在于仙界的短短歷史,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長老的統(tǒng)領(lǐng)之下。兵困馬乏吧。殿下此時揮兵打下好些地方來,趁著這勢頭立了這個功,也一樣風(fēng)光。”

  “前輩!”逸子不悅。

  昳旿接過侍從手里的茶,遞上去之時,聽到這一怒喝時手一抖,倒了半杯在殿下衣袖上。

  “抱歉?!睍i旿給他擦著袖子,“換件吧,殿下?!?p>  逸子甩袖退到另一個房間去。

  昳旿謝著罪。

  各位前輩低低交談開了,沒有注意這個后輩。

  昳旿趁機跟殿下去了。

  昳旿走過去時,正碰到殿下默默地看著水箱,重又蓋上了紅布,換了一套上衣,準(zhǔn)備出去。

  “殿下?!睍i旿說。

  殿下沒有看他,抵抗地反手一推推開他,走向宴會。

  昳旿打了個趔趄,站住了。

  “您這樣子去,難道就會有效果嗎?”昳旿說,“您已經(jīng)厭倦極了,還有多少耐心周旋呢?前輩們個個時間寶貴,又有多少機會是真正留給您說真心話的呢?他們是擔(dān)心您,因為您不符合他們的標(biāo)準(zhǔn),那就改變您好了。而不是聽您來改變他們上百年來根深蒂固的三觀?!?p>  “所以我要放棄是嗎?”逸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你知道我是怎樣才爭取來一點點希望嗎?

  昳旿看著他的眼睛,被困在無力與憤懣里的眼睛。

  沒有人接應(yīng)他了,仙界再沒有人像和他同一頻率的海豚一樣,接應(yīng)他了??伤€在不斷發(fā)出自己的信號。

  昳旿動了動嘴唇,不忍說出那兩個字。

  “假裝。”殿下追尋著他的目光,“是嗎?”

  “不......”昳旿搖頭。

  殿下安靜下來,眼里似乎有什么化成了灰,一點點地被風(fēng)吹得零散。

  “不,”昳旿說,“假裝就會有誤會。最后承擔(dān)這一切的又是殿下而已!”

  殿下就這么安安靜靜地站著。

  就像獨處就會有寂寞,深交就會有痛苦。

  難道不假裝,就不會有誤會了嗎?

  “假裝有一個最致命的代價,那就是,你會慢慢忘記你?!睍i旿見殿下久久不語,知他又動了心,扳過他的肩膀跟他說。

  殿下輕輕拂開他的手,轉(zhuǎn)身朝宴席走去。

  “不見得。很多忘記,都是外人覺得而已?!?p>  “前輩們,”宴席傳來殿下的聲音,“我與江南小霸王商量了來,確實是我考慮不周,但是仙界畢竟是一角霸主,哪怕沒有桑,沒有稚鵬,也絕不是我們輕易能拿下來的。前兩者畢竟根基不深?!?p>  “我需要幾件資料,得到手后再加衡量,此處人多口雜,往后必以密信詳細(xì)通知各方?!?p>  昳旿愣愣地站在走廊,看著主座上的殿下。

  “第一,我需要長老的資料。第二,我需要了解仙帝的實力——至今我都未曾與他見過面,但他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一個能容忍自己的兒子被敵人殺死,連尸體都不拿回去的人,是怎么樣的人?仙界為什么可以在他手下長治久安?第三,浮洳!仙界里我接觸過最看不明白的人,我要了解他的底細(xì)。桑的死,并沒有讓仙界慌亂——我們可以理解為,沒有觸碰到他們背后真正的實力。”

  仙帝,別說逸子,就連在座的前輩也沒有一個見過的。只有逸子,敢咬定他還活著的。

  “此事稍后再議。此宴歡談!久別重逢!”殿下舉杯,“敬各位前輩!”

  眾人起立,舉杯。

  “敬殿下!”

  昳旿看著殿下的背影,被燈光簇?fù)淼牡钕隆?p>  勇為先鋒的殿下。

  不要忘記了,您剛剛跟我說的話。

  如果我想做那個以為您忘了的外人,就來懲罰我。

  不要來我面前慚愧自省——那樣比懲罰我更讓我對人心失望。

  昳旿看著外面的景色,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所站的位置是河水的上方,是一條水道潺潺流入胭紅樓內(nèi)。一艘艘花船像星星,流淌在水里的夜空中,自遠(yuǎn)而近蕩漾而來。

  眾人飯飽酒足,擺開麻將、棋盤、撲克、對子、訓(xùn)雀、投壺等一系列玩意兒,各自磨拳擦腳,尋著自己的地兒。蔣茹把發(fā)一撩,仰頭搶先坐在麻將桌邊:“刀可子,過來跟姐姐玩玩!”

  刀可子聞聲,從人群里拉了幾位同是這方面的伙伴過去,湊了一桌。

  比起這些地道的玩意,不少前輩是圍在棋局邊的。

  “觀棋不語真君子呵!”逸子見那里格外熱鬧,便說了這么一句,“我也要一局!誰陪我下一局?”

  “我與殿下樂一樂!”謝廷一個激靈,應(yīng)道。

  顏由正把他帶向內(nèi)間,要給他施針治癮,聽了這句話,便拍拍他的手。

  “不礙事啊!你施你的,我下我的嘛!”逸子眉開眼笑。

  “他不懂棋?!鳖佊奢p聲說。

  “我也不懂!”逸子笑得更歡,“棋,不就一塊木頭,上面刻點東西?斜馬跳炮,直車走兵。多的我也沒有了!”

  “喲!這話瞧你說的!”一個溜著雀兒的白衣前輩微笑地看著他,雀兒撲棱棱地地銜著小旗,在天上飛著。它腳上綁著一根繩子,綁在前輩食指手指上。

  這就是馴雀兒。

  逸子沒有留意他是怎么把一個不懂人性的雀兒馴服的。

  他看著那位前輩,看了有好一會兒。

  那位前輩微微一笑。

  “桑善馴鳥,殿下善音律。桑殿下的鳥兒也是訓(xùn)得極好,他養(yǎng)著一群白鶴,常常在他身邊引吭高歌?!?p>  “吳珂。”黑貍在地上伸了伸懶腰,“給一個我嘗嘗鮮?!?p>  那白衣前輩被它打斷,低頭看它。

  “自己去抓。”

  黑貍的瞳孔微微收縮,只見它身影一閃,四周風(fēng)聲一動。眾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什么,黑貍已經(jīng)叼著一只雀兒,站在水晶吊燈之上。

  一串沾著血的水晶,不知何時被它爪子割斷了,掉到地上。

  “喔!奏樂!”不知誰說了這么一句。

  四周磅礴鼓聲遂起,“嘭——嘭——嘭嘭嘭——”高低音不同,好似守城將士在夜間遙望對面敵營,手里的長戟蓄勢待發(fā),月光的冰冷不輸手上的金屬。

  但他不能行動,他是將士,要等號令。

  鼓聲越來越高亢,帶著激昂的熾熱,帶著浴血的瘋狂,好似銜鈴的飛馬,風(fēng)一樣踏過血的疆場。

  看!我們的蘭陵王,他帶著那索命鬼神般的面具出現(xiàn)了!

  殺!殺!殺!血從敵人身體噴涌而出,像絕美的落櫻從天空而落。

  他秀美的容顏是否為這地獄般的戰(zhàn)場皺過眉?不要讓敵人知道。

  但他白皙的手沾滿了鮮血。

  鼓聲里驟起狂亂的古箏,像亂戰(zhàn)中失去的心智,戰(zhàn)友倒下了,倒下了。

  火燒起來了!一直蔓延到他長戟指著的遠(yuǎn)方。

  我的殿下,愿你像那位蘭陵王一樣!做最無畏的勝利者。

  音樂最高潮瘋狂之時,窗外升起了累累煙花,轟轟烈烈地與天上星辰爭光。上百艘花船載著禮品,浩浩蕩蕩順流而下。

  遠(yuǎn)在胭紅樓幾千米外的地方,江南就沸騰了!

  昳旿敏銳地察覺到?jīng)_斥在江南里,與往日不同的氣息。街上的煙火翻滾起來,切菜聲、炒菜聲、鍋碗瓢盆碰撞聲,與升騰的油煙營造出獨特的氣氛。街上吆喝的,賣藝的,耍技的,每一家,每一店,蘇醒起來。

  古箏聲轉(zhuǎn)而哀愁纏綿,似微弱而模糊的嘆息——將軍的美人逝世,鳳披霞冠不再,一雙鴛鴦剩單只。

  “嘩——”岸上誰吹起了火龍,引得掌聲雷鳴。

  江南的燈火比往日多了數(shù)倍。

  燈光從岸上溢出來,一直流到河里。

  蘭陵王入陣曲不絕于耳。

  逸子赤著肩背,在內(nèi)間扎針治療。面前還擺著一盤棋,旁邊束手站立著一位侍從。

  “長打?qū)Ψ情L打!”侍從翻著窗口掛著的旗幟。

  雙方走子循環(huán)反復(fù),一方步步是打,中間沒有閑著;另一方中間有閑著者,稱為“長打?qū)Ψ情L打”。

  逸子手里拿著一顆細(xì)膩的雪印蛤基石棋子。

  這時外面撞入那個醉醺醺的前輩。

  “我來!”

  逸子笑了。

  “前輩醉了!”

  “沒有沒有!”前輩倚身靠在逸子附近,朝他伸出手,“棋子給我!”

  逸子不戀棋局,便朝他伸出手里的棋子。

  “那前輩怎么兩眼醉態(tài),臉頰酒紅?”逸子調(diào)笑道。

  前輩樂呵呵地拿過棋子,神秘兮兮地把食指按在嘴唇上,做了個吱聲的動作,憨態(tài)可掬。

  “搶殿下的棋局,我不好意思嘛——不要告訴他們,是我搶了??!”

  逸子忍俊不禁。

  棋不過兩招,外面的謝廷大喊:

  “殿下怎么把馬放在這里!”

  醉酒的前輩使勁地提醒逸子吱聲。

  逸子應(yīng)道:“扎針扎疼了!看錯子了?!?p>  謝廷隔著擋光的屏風(fēng),放聲笑了:“我讓你悔一步!”

  “不悔!”逸子又應(yīng)道。

  不多時,酒鬼便把大半盤棋子輸光了。

  逸子只是盈盈笑著,看兩位前輩撒潑。

  “嘿!殿下糊弄我呢!”謝廷不滿道。

  “謝廷你害我呢!”酒鬼不干了。

  “別笑,扎著針?!鳖佊蓪σ葑诱f。

  昳旿看著里面漸漸懸梁而入的舞女,長眉細(xì)眼,體態(tài)婀娜,手端美酒美食,只靠舒展一條長巾,便飄逸起舞,衣如云彩面如鮮花。

  兩邊相擁,如交纏的魚兒般飛速旋轉(zhuǎn),灑落的美酒一半化作花瓣,一半滴落在地。

  前輩的玩意在房間圍了一個大圓圈,中間空地,漸漸長出了暗綠色的芽兒。

  前輩們神色自若,談笑風(fēng)生。

  地面的芽兒極快茁壯成長起來,挺拔成驚人大樹,直指蒼穹。

  嘩啦啦——

  碎瓦四處崩落,和著節(jié)奏激昂的蘭陵王入陣曲,像一把刀劍,在胭紅樓上方,一下一下地敲著人們的心房。

  前輩們看了一眼。

  崩落的東西化作了輕柔的花瓣,化作了星塵,消失不見了。所有的驚險只是有驚無險。

  負(fù)責(zé)安全的昳旿捏了一把汗,隨后笑著搖了搖頭。

  大樹下端呈三山相連狀,山上云氣繚繞,樹干長于山頂正中,干直,樹根外露虬結(jié),像怒張的血脈,像猙獰的爪牙。樹干上散開三層樹枝,樹枝各有三層樹丫——皆結(jié)果實,兩果下垂,一果上揚,被凌空飛來一只朱雀壓在爪下。那朱雀體態(tài)端莊,振翅高鳴,散落的翅膀紛紛落地成金。

  樹丫和果托下皆飛轉(zhuǎn)著一對男女,著紅衣火布相擁,神似火輪。

  嘩啦一聲颯響,仿佛燙油澆在鍋里。

  一條火龍援樹而下,劍狀羽翅。

  神樹。

  反映人天人合一、人神互通的原始宗教觀念的神樹,反映日神崇拜及三界、天下之中的時空觀的神樹。

  殿下今天讓它活了過來。

  何止前輩們被吸引了過去,兩岸的人們也紛紛駐足觀望。

  這黑夜中頂天立地的太陽神樹,激起了一陣人聲鼎沸。

  你說是魔界的東西么?它分明指著仙界的信仰。你說是仙界的東西么?仙界不曾賦予它如此鮮活的生命力。

  人影重重之時,黑貍幾下躥到臺上,水一般柔順的皮毛在神樹的光輝之下格外誘人。

  神樹的光芒之下,殿下領(lǐng)著眾人登上胭紅樓觀景臺,看那滿江滿眼的花船華燈。

  就在各位前輩站穩(wěn)腳時,成百艘小船承載著各位前輩贈予殿下的禮物,從各方水道匯聚而來。從金銀珠寶到寶劍暗器,從武功兵書到榫卯機械,無一不奧妙精美,無一不貴重華麗。

  水波蕩漾,蕩漾的是醉人的冷月光和彩色燈光。

  這一場盛世宴會,驚動了江南一帶大大小小的畫師前來取景,也誘惑了許許多多詩人前來吟詩作賦。

  人們對殿下初始的意圖輕描淡寫,對這盛世美好濃妝艷抹。

  幾只最大的花船停在江中央,團團立著巨大的圓形青銅鏡,八位舞動的絕色佳人各站八方,化作迷蒙俏麗的影子,沉入鏡中。

  像從古老的時光中蘇醒的西域美人。

  像畫卷里婷婷而動的幽魂。

  殿下是得到了自己的清白,又落入前輩們的套路中了。

  沒有人不向往歌舞升平。

  沒有人愿意看這盛大的美好破碎凋零。

  滾滾戰(zhàn)爭派潮流,沒有人愿意割舍它帶來的功名利祿,邁出打碎它的第一步。

  即使是殿下,前輩們也要讓他說:

  是的,我也不愿意。

  因為,他們,岸邊所有人都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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