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秋雨去暑,杜娥正行(二)
長河波泛西津渡,長使離人淚沾巾。
馬車在城西走,馬上就到渡口——準備上去那甲板寬闊的渡船,從這里渡江倒對岸去的。
可馬車上的人看到了異常。
是有些異常的,瑜若趕著馬車的動作忽然一停。一個轉彎,露出馬車后面跟著的人。
那是這幾天剛剛熟悉的冬青,她剛剛從另一輛馬車上面下來。
“前面的可是杜家的馬車?”
她的聲音被風吹遠,讓杜安菱等聽得正好。
……
這是明知故問的,畢竟這昨天看著馬車停在自家客棧下的人,怎么會認不得這嶄新的車?
“杜娘子,妳走了!”
看到一樣下了馬車的杜安菱,冬青的眼神變了。
“連頭都不曾回過!”
這話里面帶著些許委屈,聽起來讓杜安菱有些詫異——她,在自己身前,覺得委屈?
“之前一直跟在后面,可是見到妳這馬車一路不停!”
原來是早就追在后頭,可整段路下來,杜安菱他們都不曾等一下“追上來”的人?
她反思,自己好像真的有些錯。
“冬青,多謝妳來送我。”
她終究是來送別了。
……
西津渡口一朝去,歸去何年未可知。
在國朝西征之前,西邊的國境距離京城不過五百里——過了西津渡,大河以西就是接近邊疆的地區(qū)。
那時候,“渡西津”就已經有了特別的含義。
國朝西征前,大江西邊,不少貶謫流放的官員,不少失意踟躕的文人——可國朝西征,這就變了。
西疆拓土千里,直到大河北流的河谷——再往西就是蠻族縱馬的原野,卻也被先帝的隊伍清掃出一條大道來。
商道往來有客商,這時候,西津西渡,不再是貶謫之官的專屬,也不再是失意文人的標配。
西邊有被滅的鄰國,那片土地如今已經是帝國的又一個中心——不少糧食產自西邊的盆地,商隊從西津往西,到西國,甚至出國境。
“渡西津,兩相離。東西分隔千里,白首莫能重聚。”
西疆雖還有戍邊的人,可軍旅,貶謫的詩詞少了。
可也不時沒有!
……
“杜娘子——西津一別,各自安好?!?p> 本有千言萬語,可那樣對視得久了,從腦海中翻出的也簡略了許多。
“各自安好?!?p> 杜安菱怎能不清楚言語輕,情誼重的道理?卻還是強顏歡笑。
“國朝而今,不似從前。怎么妳這樣一說,就變成,‘使君西渡無歸期’的樣子了?”
她點一下冬青的額頭,冬青對她的異動無可奈何。
“杜娘子——妳!”
“一年后的秋,等我會這里!”
杜安菱看著天地間一道浩蕩江水,江流上航船往來不息。
“記得!”
怎會記不得!
……
那邊,瑜若與秀兒也下了車,在一邊看著兩個女人談話。
秀兒是想到了自己的往昔,瑜若卻是冷靜地看著。
“今日,怕是午后才能開船了。”
他靠在馬車上,一副“我看穿了一切”的樣子。
“你是在打賭?”
秀兒警惕了。
“怎么——不行嗎?”
瑜若看著挺無辜。
“她們兩個女子在那,又都是春月樓里飲多了詩書墨水的,絕不會不寫點東西就走?!?p> ……
秀兒一想,贊同了瑜若想法。
她之前許多次反駁瑜若,逐漸成為生活的一大樂趣——可今天這一次,見到的,看到的,都在告訴她,瑜若說的是對的。
“杜娘子不會讓過冬青,你看看是不是?”
瑜若的話在耳邊響起,一只手從肩上伸向前方。
果然,杜安菱在那占據主動。
“冬青也絕不會坐以待斃!”
秀兒抓住瑜若伸過來的那只手,看笑話一般將它轉過方向。
“妳?”
“你!”
兩個人有默契一般同時轉頭,對視的剎那互相放手。
“她們會去買壺酒?!?p> 果然,那邊兩位同行向酒肆。
……
“絕了!”
秀兒看著瑜若,瑜若同時也看著她——兩人的目光糅合,便延伸向那頭酒館屋檐下。
杜安菱是遠行者,冬青清楚不能多飲——點了壺淡酒,兩兩各干杯。
“安菱——妳可要記得回來!”
她看著杜安菱,發(fā)出“最后通牒。”
“放心好——妳也要在這等我!”
杜安菱也向冬青發(fā)出通牒。
配酒小吃盡,喚來小兒收起碗碟,杜安菱知道,自己是真該去了。
向江邊,那一排渡船之待人去雇。找一艘能容納馬車的船,辭別竟然神色如此簡單。
“相見難,相別難,此時去,何時還!”
船上聽到冬青的話,杜安菱的淚又忍不住了。
尋思只不過一剎那,脫口又是篇章。
“老友一壺酒,西津一渡船。臨別千萬句,將語措辭難。我道秋江水澹澹,南流不盡轉千山。千山不阻情思寄,秋月流光贈情還?!?
古語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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