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扮妥當,還沒等著出門,就被一陣敲門聲擾了樂正姝自憐的心思。
樂正寧小步走進來:“四妹妹,今年花朝會,我們一起去吧?!睒氛沉宋ㄖZ的她一眼,有不少往事涌上心頭。
要不是她,沈朝怎么會移情別戀,又怎么會棄她不顧!可她,卻也是個可憐女子。因她生母陳姨娘與父親恩斷義絕,她的華音館便不再有父親的聲音,自幼被樂正姝和下人欺凌,好不容易有了沈朝的呵護,還因樂正姝的嫉恨而死。
其實,被納為妃,也不是她的錯啊……重新見到她,樂正姝又怕又愧又恨,不知該如何相處。
“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睒氛凵耖W躲,把默默不語的樂正寧推出去。
春瀾知道四小姐囂張自持,嬌縱任性,從小不把哥姐們當親人,鄙夷嘲諷時常有之,可怎么也不明白,今天四小姐怎么會對樂正寧有些許的溫柔。
“小姐……”春瀾疑惑地問道。
樂正姝已然又坐回梳妝臺前,卸下簪子,長發(fā)垂落,對著鏡子卸妝,一聲不聞。
“您這是干什么呀,小姐!”春瀾連忙為她拿起簪子,被樂正姝制止。
樂正姝起身,把春瀾摁在木凳上,解開春瀾的頭發(fā)。
“小姐?”“閉嘴?!?p> 樂正姝學著春瀾那般,有模有樣地為她綰起發(fā)髻,雖然已經夠小心,還是疼得她呲牙咧嘴。
等長長的金釵步搖插入發(fā)中,樂正姝仔細審視了春瀾一番,點點頭,將她的衣裳解開。
綢衫滑落,惹得春瀾一陣叫喚。
“喏,穿上這個?!睒氛餐氏铝俗约荷砩系募t裙,撿起春瀾的衣裳穿。
春瀾捂住胸口,嬌若桃花:“為什么,小姐?”樂正姝穿戴好,推開房門,又惹得春瀾連連驚呼。“快點?!?p> “喲,四妹這是什么意趣?竟然穿下人的衣裳!”樂正衍往屋里一瞧,還沒看清什么就被春瀾喊懵了耳朵,正捂耳朵,就被樂正姝兩拳揮到眼上。“啊——!”
樂正姝冷冷道:“少往我千瑛閣來?!睒氛苄辛藗€禮:“是,四妹,三妹請不動你,二哥自然也是咯,是我唐突了?!?p> 樂正衍一揮折扇,瀟灑回身。“不過看來四妹也是不想去顯眼,不過這衣裳難蓋四妹的風華,還不如穿你二哥的衣裳呢!”
“喂,把你最好看的衣裳拿來!”
“???”樂正衍欲哭無淚,回身一看樂正姝張牙舞爪的拳頭?!笆?”
樂正衍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件適合樂正姝個子的衣裳,前幾年不舍得穿,留到現(xiàn)在也穿不下。讓下人送過去,倒得了十兩銀子,也不虧。
“好看嗎,春瀾?”樂正姝打扮成小公子的模樣,轉個圈。
“好看好看!”春瀾拍手,“小姐怎樣都好看!”
“好,去花朝會!”
花朝會上,花色繁雜,人群熙攘,一時分辨不出花多還是人多,花香還是脂粉筆墨香。
樂正姝站在牡丹花叢中賞花,有不少年輕公子文人想和身旁的春瀾說兩句,都被她嘲諷回去了。
春瀾摘了一朵牡丹,簪在樂正姝頭上,笑笑:“小姐,不,小公子真美!”樂正姝蹙眉,嘴角微微勾起,把花簪回春瀾頭上?!艾F(xiàn)在你才是小姐呢?!?p> 很多人的目光都聚在簪牡丹花的小姐身上,花叢中的紅衣女孩,長發(fā)垂到腰間,耳旁簪了多剛開苞的牡丹,與身上紅裙相得映彰。
“芳若,你瞧那邊的女子,長得可好看?”男子的折扇直指春瀾的方向,輕挑長眉。
身旁的小丫鬟為難地附耳過去:“公主……您這身打扮,若是被太子知道,又得在皇上面前……”
沈玉晗不耐煩地揮扇,打斷了她的話?!爸灰悴徽f,他絕對認不出我來!”扇子展開,隨著大步流星,輕輕吹動了春瀾的長發(fā)。
“這位小姐,不知芳齡幾許,可有婚配?”
春瀾躲在樂正姝身后,樂正姝笑道:“我家姐姐今年三十,已育五子,前日夫死,公子可是對她有意?”
沈玉晗擺手一笑:“打擾,打擾?!崩既艟妥?,頹著走開。
“芳若,你說那姑娘多美,嘖嘖嘖,可惜了。”沈玉晗搖頭晃腦,宛若一個酸夫子。
“身不由己嘛。”芳若一看前面的人,笑道:“公子,那不是田小姐嗎!”
“噯,田姐姐,我要去看看!”男子不由分說,拉著芳若就往前走。
芳若連忙拽?。骸斑€有太子……”
“啊……”沈玉晗揉了揉眼,那個為田思菱磨墨的男子不正是自己的五哥嘛!“嘿嘿嘿,算了,算了?!?p> 搖了搖扇子,邁著四方步,便到處招惹姑娘們,把她們逗得花枝亂顫。
田思菱正憂心著畫作,畫紙早早攤開,墨彩也研得恰到好處,可就是愁眉苦展,遲遲不能落筆。
“菱菱,墨已經磨好了,我是不是可以?”沈攸璟擱下
“'我們'?'我們'是誰?”
沈玉晗聲若蚊蠅,指了指倚不遠處的柳樹下的女子?!斑€有我七哥!”
田思菱一下子暈了頭腦。“好……玉晗?!?p> 沈玉晗眉眼彎彎:“拉勾!”
和沈玉晗許諾之后,田思菱又鎖住了眉頭?!霸趺戳?,田姐姐?”玉晗坐在她身旁,細細嗅著她的暖香。
“我得把花朝會畫出來,可花那么多,人也那么多,怎么畫呢?”田思菱咬住筆頭,若是不能在花朝會成名,只怕太子儲妃的位子就不是她的了。
想來不禁怨懟徽朝的太祖,若不是他提出于花朝會中選取皇室儲妃,她倒也不用發(fā)愁。
“那……畫一片花,稱一個人,豈不好?”玉晗往自己額間點個朱砂痣。
田思菱嘆口氣,縱然人花相映,盎然有趣,但能擔起一枝獨秀的,卻找不著。
玉晗思忖一陣,咬咬田思菱的耳朵:“我七哥如何?美人倚柳,別有憂愁暗自生。”
“……算了吧。”
田思菱低下頭,沈玉晗也依偎在她懷里。大好的天,搞得她的心昏昏沉沉的。
“噯,你去看看,那位小姐跳的舞多好?!”
“那是誰家的小姐?”
“真美啊,咱們離近了看!”
…………
旁人七嘴八舌地走過去,引得田思菱和沈玉晗也起身引頸長看,連沈朝也從柳樹旁,一步一步,踏著含露的落葉和殘瓣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