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我聽說過一些,”袁啟停頓一下,又問道,“那您的意思是說,他的病很難治好?”
“那倒不是?!焙蠓蛲O率稚系膭幼?,看著袁啟笑了笑,說道,“按照老彭現在的思維情況來說,確實是符合出院的標準的。”
“哦,原來真的是彭老師說的這樣?!痹瑔Ⅻc點頭說道。
“哎,你可別急著下結論啊?!焙蠓驍[擺手,笑著說,“我剛才為什么說他住院時間長?因為他在這里住了這么久,他的社會功能都已經退化了啊?!?p> 胡大夫說著,暫時停下手上的動作,看著袁啟說道:
“我說他社會功能退化,你應該理解是什么意思吧?
說句不好聽的,在這里住院住得久了,就跟坐牢坐久了,是一個道理。
外面的世界現在是什么樣,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人現在又是什么樣,更是完全都不了解。
你想想,彭老師在這里住了多少年了?
他現在這樣出院,就算是個適應力強的年輕人,也會遇到很大的問題。
更何況,以彭老師這樣的年紀,連日常生活的自理,都是個麻煩的事情。
所以呢,能不能同意老彭出院,這真不是一個簡單的決定?!?p> “那彭老師以后就一直要在這里住下去了,是嗎?”拓跋安在一旁也聽懂了胡大夫的解釋,有點擔心地問了一句。
“小安,你這個理解有問題,這個話可不是我說的?!焙蠓蛘f著,指了指桌上堆著的病歷,說道,“你轉到C區(qū)的醫(yī)囑我都下好了,所以,這個事情讓你聽聽,倒也沒什么。但你一會兒回去,可不要跟彭老師亂說?!?p> “那彭老師什么情況能出院?”袁啟在一旁問道,“我看彭老師還真是挺著急的。”
“我也知道老彭著急,”胡大夫又看著袁啟說道,“這個事情我剛才就說過了,老彭能不能出院,真不是個簡單的醫(yī)學問題?!?p> “哦?!痹瑔狭藫项^,對胡大夫的表述方式,有點理解不清。
顯然,胡大夫這是有些話不想明說。
袁啟想了想,對胡大夫說道:“胡大夫,彭老師因為這個很著急,所以就找我問這件事情。但是,后來韓主任提醒我,要聽聽您這邊是怎么說。我來找您,并不是幫著彭老師來要說法的,確實是我自己對這件事情也有些好奇?!?p> “哈哈,袁啟你蠻有意思。”胡大夫笑了起來,“我可不是懷疑你的動機。就算韓主任沒有提前跟我打招呼,不是還有你哥這層關系在這兒擺著呢嘛!”
接著,胡大夫完全放下自己手上的事情,把自己坐著的椅子轉了個方向,對著袁啟說道:“這樣吧,我來跟你解釋一下彭老師現在的病情。”
然后,胡大夫很耐心地跟袁啟講解了一番,其中提到一些精神科和心理科評定量表,還給袁啟講解了一些有關精神疾病的基本概念。
袁啟雖然對一些細節(jié)聽得有些糊涂,但是胡大夫所說的中心意思,他還是完全理解了。
按照胡大夫的說法,精神科最近給彭老師做過幾次全面評定,確實發(fā)現他的病情有很大好轉。
但是,這個好轉,只是說他的思維比較清楚,或者用胡大夫的話說,他們發(fā)現,彭老師已經有一段時間,并沒有出現過病態(tài)思維的表現。
一般來說,病人能夠達到這樣的狀態(tài),也就符合出院的標準了。
這種情況下,如果家屬或者監(jiān)護人同意,是可以接彭老師出院的。
可彭老師現在的問題是,相對于完全正常的普通人來說,他情緒控制能力仍比較差,需要規(guī)律服藥,繼續(xù)進行控制。
即使院外藥物治療這一塊兒配合的比較好,彭老師的脾氣也不會太好。
畢竟性格偏執(zhí)這種問題,沒有辦法完全依賴藥物解決。
所以,在彭老師出院之前,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必須提前解決,那就是彭老師出院之后的生活,必須有專人照顧。
當然,這個責任無論對誰來說,顯然都是一個很重的負擔。
尤其是,彭老師的女兒平時跟彭老師溝通極少,所以在遇到這種事情時,表現出猶豫不決,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普通人年紀大了,也會變得固執(zhí),不好相處,何況彭老師這種情況呢?!焙蠓蚪o袁啟講解完,嘆了口氣說道,“其實我個人倒是覺得,對于彭老師來說,選擇繼續(xù)住在這里,反而是一個更好的選擇?!?p> “哦?為什么?”袁啟有些不解,“如果病已經好了,當然還是想出院的呀。”
“對老彭來說,那可不是這樣的?!焙蠓驌u搖頭說道,“主要原因就是,他的自理能力太差了。你想啊,像他這樣回到家里,家里人得花多少時間精力照顧他?說實話,我們這里的硬件條件,一點不比養(yǎng)老院差,但是,醫(yī)生護士的護理水平,可要比養(yǎng)老院專業(yè)多了。”
“哦,是這樣啊?!痹瑔⒂悬c明白過來。
“其實,我們又怎么會希望彭老師這樣的病人一直留在我們科里呢?”胡大夫又嘆了口氣,說道,“科里一共就這么多床位,如果像彭老師這樣的病人占著床位,其他真正有需要的病人,就住不進來。你要知道,有精神疾患的人,要是得不到合適的治療,無論對患者本人還是家屬來說,都是很痛苦的。”
“這還真是麻煩。”袁啟說道。
“其實這還不是我最擔心的事情?!焙蠓蚩戳嗽瑔⒁谎郏f道,“你知道嗎,像彭老師這種病人,最糟糕的情況是什么?”
袁啟搖了搖頭。
胡大夫繼續(xù)說道:“我們這可是公立醫(yī)院,所以最怕病人欠費,這你應該聽說過吧?”
“哦。”袁啟聽了點了點頭。
但是說實話,他對胡大夫所說的這件事情,其實并沒有多么深切的認識。
“就拿彭老師這個事情來說吧,”胡大夫對袁啟說道,“如果彭老師的女兒不管他了,住院費和治療費用一分錢都不愿意交給醫(yī)院,你覺得我們能有辦法把彭老師趕走嗎?就算真的有這種機制,我們也下不了這個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