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昨天已經(jīng)過了,你說過的,給你昨天一天的時間讓你收拾東西,搬去我家?!?p> 午自習,沒有老師看著,尹君君打著瞌睡,腦袋一點一點的:“嗯?”
紀呈托著腦袋,斜眼看尹君君:“我說,你的東西是不是該收拾好了?!?p> 尹君君實在撐不?。骸暗葧喊?,我先睡會兒,老師來了叫我,我好困……”
紀呈從后頭拽過來外套給她蓋上,又看了看窗戶關(guān)沒關(guān)嚴實,最后視線落在尹君君黑色的秀發(fā)上,這小孩,直接頭一低,扎在課桌上就睡過去了,只留給他一個后腦勺。
過一會兒,老師來了,紀呈叫她起來。
尹君君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著站在講臺上的老師,揉了揉眼睛,坐好。
“紀呈,想喝水?!?p> 她今天生理期第一天,不僅肚子不舒服渾身發(fā)冷,還特別想睡覺,又不能睡,折磨的她痛苦死了。
紀呈皺眉,想想他之前截的那幾十張圖片,他明明都按照上面寫的來做了,為什么這次尹君君看著臉色比上一次還差,手依舊冰涼。
十二月份,天兒正是冷的時候,可尹君君腦袋上卻蒙了一層汗,嘴唇也沒有顏色,手輕一下重一下的按著腹部。
以前不是不知道女人一月一次的生理期,可他從不關(guān)心,也從不知道來生理期能有這么疼,現(xiàn)在他知道了,恨不能代替她疼,就只能看著,什么也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人抓癢撓腮。
紀呈把保溫杯遞給尹君君,里面是熱水,早上他去接的。
“可以嗎?要不要請假?”
尹君君喝了兩口就喝不下了,把杯子拿回去,紀呈給蓋上蓋子,放下去,見她這樣,紀呈也就沒再提那事。
“不用,我吃過止疼藥了,忍忍就過去了,別太擔心,只不過就是難受而已,疼不死人的。”
尹君君渾渾噩噩的,痛經(jīng)實在是太不舒服了,感覺肚子好像是被回爐重造了一下,握筆都握不緊,她現(xiàn)在只想睡覺。
幸好她這個位置偏僻,低著頭,劉海能把眼睛擋住,只要時不時的動一下,老師應(yīng)該不會發(fā)現(xiàn)。
到了晚上,尹君君感覺好點了,臉色也紅潤了許多,不再像中午一樣慘白的嚇人。
“去哪里吃飯啊?我餓了,中午就沒吃多少,現(xiàn)在肚子都快餓癟了。”
紀呈牽起尹君君的手:“我說,你這也太嚇人了,上一次也沒見你像這次這樣,我還給你天天熱水紅糖水喝著,紅棗枸杞泡著,怎么還能這樣呢。”
尹君君整理整理圍巾,出了教學樓,寒風呼嘯而來,就往紀呈那邊湊了湊,紀呈把尹君君的毛絨帽子往下拉了拉,擋住耳朵。
也是挺奇怪,這么冷的天兒,紀呈的手掌像火爐一般,她的呢,像剛從冰窖里拿出來一樣,她也能體寒成這樣。
“好冷,冬天什么時候才能過去啊?!?p> 紀呈瞥她一眼:“等你什么時候成年級前幾,冬天也就該過去了?!?p> 尹君君聽懂了紀呈的弦外之音,咬了咬唇,移了話題。
“他……他怎么樣了?”
“誰?”
“……”
看尹君君這么吞吞吐吐的樣子,紀呈一想,便知道她說的是誰了,別人,也不至于讓她猶猶豫豫的說不出口。
“局子里。”
尹君君皺眉:“警察局?”
紀呈點點頭:“怎么?心軟了?”
尹君君搖搖頭:“他也曾養(yǎng)育我十二年,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利用我,自私到利用我來拿錢?!?p> 紀呈揉揉她的頭。
“說起來我爸媽,我還想,我爸雖然想起我是因為要錢,可至少還能想起我,而她呢?她在哪兒,她過得怎么樣,弟弟又過的怎么樣,我一無所知,我生活的怎么樣,她也毫不關(guān)心,她說,她給我錢供我讀書生活,希望我不要去找她。”
尹君君自嘲的笑笑。
這么看來,還不如她爹呢,至少,她爹還會認為她還有點用,她媽呢?估計早就忘了還生過她這個女兒吧。
倏地,手掌心被塞進了一個圓圓的硬硬的東西,尹君君一愣,就要低頭看,可紀呈突然包裹住她的手,帶著她的手一起放在他的兜里。
“乖,現(xiàn)在你只能想我,我對你這么好,還比不上這些糟心事嗎?”
尹君君勾唇。
是啊,她現(xiàn)在不是一無所有,她還有紀呈,一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男孩,用所有溫柔和耐心對她,把她拉出黑暗,救贖了她。
她再怎么裝的風輕云淡,裝的毫不在意漠不關(guān)心,裝的對一切都無所謂,紀呈卻能看透她的心,把她當小孩子一樣寵著。
她想,是紀呈把她慣的。
都已經(jīng)習慣自己一個人這么老些年了,但自從紀呈出現(xiàn)后,她突然發(fā)現(xiàn)好像離不開他了,好像也想不起來之前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日子是怎么過的了。
打開手掌,里面是草莓味的真知棒。
尹君君被紀呈磨的沒辦法,正好明天就是周六,搬去紀呈那里,她的東西不多,兩個行李箱就差不多了。
說是搬去他家里,可終歸不能真把一個剛成年的小孩子拐到一個也已經(jīng)成年,而且還對她有強烈欲望的人家里吧。
所以,紀呈就把對面的房子也給買下來了,讓尹君君住進去,房子已經(jīng)打掃干凈了,里面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
站在門口,尹君君下巴都快要掉地下了。
“紀呈,你個……你個……”
紀呈一臉疑惑的看著尹君君。
“敗家爺們兒?!?p> “……”
“不是,小孩,爺們兒還行,這稱呼也配得上我,可這敗家從哪里說起?。俊?p> 尹君君指著這一棟別墅:“你不覺得,我一個人,用這么大的房子,太大了嗎?你看看你那個,有這個一半大嗎?”
紀呈靠在門邊,漫不經(jīng)心的說:“小孩,我住什么樣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好的,都應(yīng)該給你,你就該用這樣的?!?p> 尹君君還是有點于心不安,往后退兩步:“不行,有錢也不能這么亂花,紀呈,你不能這樣,要是敗光了你的家產(chǎn)怎么辦?”
紀呈嗤笑一聲:“小孩,我這都是給你買的,就算我以后成窮光蛋,被掃地出門,你也得養(yǎng)我聽見沒?”
尹君君還真的非常認真的思琢了一下:“放心吧,我肯定會好好努力學習,以后找一個好工作,就算你真的成了窮光蛋,那我就來養(yǎng)你。”
紀呈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的玩笑話,竟被尹君君當真了,還這么鄭重其事的回答他。
“那就這么說定了啊。”
尹君君又看了看背后的別墅,一臉糾結(jié):“賣了吧,我不用你給我買,我自己可以買,現(xiàn)在可能錢還不太夠,但是不是可以分期付款嗎?我買一個小的差不多了。”
紀呈皺眉,明顯不是很滿意尹君君的安排。
尹君君卻笑道:“紀呈,我不想依附于你,什么都要你來給我做,我說過,我并不是依附在你身旁的小鳥,而是可以和你一起并肩飛翔的雄鷹,我也可以很優(yōu)秀,可以配得上你。”
最終,紀呈敗北。
不過,房子沒有賣,既然已經(jīng)買了,戶主寫的還是尹君君的名字,她不愿意住進來,那就當作聘禮的一小部分先備著好了。
當然,憑借尹君君那點微不起眼的工資,自然是付不起這里的首付的,是紀呈先通知了底下的人把價格壓下去了,剩下不夠的他給付,這些,尹君君都不知道。
尹君君推著行李箱:“鄰居,一會兒見吧?!?p> 紀呈笑笑。
古靈精怪的,總是能勾住他的心尖,在什么胡亂鬧,給他折磨的抓耳撓腮,她卻一溜煙兒跑了。
尹君君東西少,安置的快,紀呈過去看了一眼,就帶著她去外面吃飯。
“寒假就呆在家里了?不準備出去嗎?”
尹君君點了一碗牛肉面:“嗯,買了兩本真題,物理和生物,寒假里準備做完?!?p> 餐廳里暖和,尹君君脫下了棉襖,把袖子卷上去一半,再把餐具都擺好,拿濕紙巾擦了下手。
紀呈看著尹君君的手腕,那條鏈子熠熠生輝。
紀呈勾著嘴角,往椅背上一靠,懶懶散散的把自己的外套也遞給尹君君。
“我記得,你說過有一個男人把你從榆城接過來,那個男人,你對他了解多少?”
其實,之前聞牧跟他說這個人的時候,他就有些懷疑,怎么可能有人無緣無故的對別人好,即使那個人是尹君君父親的朋友,而且尹君君從未見過他。
“我只知道,他是尹鈞的朋友,我就見過他那么兩三次,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大多數(shù)我都是和他的助理對話,他的助理會把我的話傳給他?!?p> 紀呈真的是有些懷疑,按理說,能在帝都住起別墅的人并不少,但這個人,怎么會認識在泉城的尹鈞一家呢?
“紀呈,你是不是也很奇怪?”
紀呈點點頭:“無緣無故,這中間一定有什么原因,那個人的目的是什么,想要做什么,他在暗我們在明,根本無從考究?!?p> 尹君君想往牛肉面里加點辣椒,紀呈眼疾手快攔住她,從她手中抽出辣椒盒,放到一邊,給她杯子里倒?jié)M熱水。
尹君君撓撓頭。
差點忘了。
“沒事,別擔心,以前我沒有能力,我任人捏扁搓圓,可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成年了,有了自己的思想,也可以保護好自己,況且,這不是還有你嗎?”
紀呈抬抬眼眸,換了個話題:“剛剛接到的消息,確定下一次物理競賽在四月十四號?!?p> 尹君君一愣。
物理競賽……
回憶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這次,有意向嗎?”
尹君君咬著筷子:“如果要是幾個月前你問我,我可能會說不會去了。”
紀呈已然清楚:“那這次,我們不跟團,就我們兩個人去?!?p> 尹君君問:“這次你參加嗎?”
紀呈笑著點點頭。
尹君君立馬被激發(fā)起了斗志:“那好,那我就更要加把勁兒,爭取能打敗你,在你上面拿個狀元回來,你要答應(yīng)我不要放水啊,我要憑實力贏你一次?!?p> 紀呈心情大好,從鼻間“嗯”了一聲。
——
尹君君新買的房子在紀呈的后面,她的臥室正對著他的客廳。
紀呈看著不遠處正坐在桌子前寫作業(yè)的尹君君,翹著二郎腿,拿起響了好久的電話。
“紀哥你干啥呢?咋電話這么久不接啊?!?p> 紀呈不耐煩的說:“有事嗎?”
打擾他欣賞風景了,他能不煩嗎。
宋嘉杞打了個冷顫,急忙說:“紀哥,法人變更這件事你打算告訴小嫂子嗎?”
要不是因為當初紀呈和陸白漾在公司里討論法人變更這件事的時候,他剛好要給紀呈送份東西聽見了,估計紀呈還不打算讓第三個人知道。
“你管的著?有沒有正事?”
宋嘉杞撇撇嘴,說起了正事:“哦對,紀哥,你把公司的法人變成小嫂子之后,那這個合同怎么辦?章不用小嫂子蓋,但是這需要小嫂子簽字啊。”
紀呈看著對面,覺得應(yīng)該把窗戶改成落地窗,但他怎么總感覺,他這樣盯著,這么像個變態(tài)呢。
“我已經(jīng)拿到了授權(quán),以后合同都給陸白漾,讓陸白漾簽我的名字就行,章我也放在他那兒了?!?p> 宋嘉杞笑嘻嘻的:“得嘞,他現(xiàn)在就在我的旁邊,那我們倆商……”
嘟——
嘟——
紀呈掛了電話。
宋嘉杞就差要抹眼淚了。
“叫你別打,你不聽,非得想求證一下,還問這么沒腦子的問題,他沒叫我打你一頓都是好的。”
宋嘉杞喪著臉:“明明我就是個打雜的,為啥偏偏紀哥還把我拉進來,這種苦我不想受啊?!?p> 陸白漾想了想:“可能是因為你撞破了我們倆商量法人變更,只能把你拽到我們的繩子上了,現(xiàn)在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別做無謂的掙扎了?!?p> 陸白漾轉(zhuǎn)過身,收起笑嘻嘻的嘴臉,紀呈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雖然說這是紀呈創(chuàng)的公司,但是他自己都弄好幾年了,對整個公司也熟悉的差不多了,他提出來想試試手,紀呈就給他試了。
紀呈有同樣的想法。
自己白手起家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哪有踩著別人的公司往上爬來的迅速快捷,還省力氣省時間,拿來陪尹君君不好嗎?
紀呈也隨便抽了兩張卷子,又看了一下相隔不遠處的尹君君,低下頭開始做自己的,想起那個小孩子說要超過自己的事情,紀呈勾起嘴角。
低頭是題海,抬頭是未來。
不負青春不負你。
尹君君咬著筆尖,桌子前卻沒有一張卷子。
她想著,紀呈送給他這么多東西,她該回送點什么呢?有什么是紀呈現(xiàn)在需要的呢?有什么是紀呈喜歡現(xiàn)在還需要的呢?
但是他好像,什么都不缺。
尹君君愁的眉間都皺成了一個“川”字。
她好像給過紀呈的……算了吧,她好像什么都沒送過他。
看著自己手腕上的鏈子,又看了一下掛在衣架上的圍巾,尹君君突然愣了愣。
忽然想到了什么,尹君君把手鏈解下來,沒有放大鏡,尹君君就拿手機放大到最大倍數(shù),移到燈光下,一點點的看著。
果然,在手鏈卡扣的邊緣里側(cè)有東西,模模糊糊的好像是刻了幾個字母,尹君君努力的照著,因為手鏈很細,所以字母也很小,看清楚就更費勁。
字母還不少,尹君君找張紙,一邊念出來一邊在紙上寫下。
“M……M,Y,B,E,L,O,V……”
尹君君呼吸一滯。
My beloved。
我的摯愛。
一剎那,好像有什么要沖出眼眶,尹君君鼻子一酸。
不告訴她,還把字母刻在這么隱蔽的位置,要不是她看見圍巾想到紀呈在他們倆的圍巾上都繡了名字,還想不到紀呈有可能在手鏈上刻字呢。
紀呈真的對她好好。
把手鏈重新戴回去,尹君君摩挲著上面的碎鉆,紀呈說過,她眼睛里面的東西跟這個一模一樣,眼睛里面有什么呢?紀呈從她的眼睛里看見了什么呢?
他是想要,告訴她什么呢?
在燈光的照耀下,手鏈上的碎鉆折射出的光芒異常耀眼,就好像是……
尹君君猛的握住自己的手腕。
就好像是星星一樣,在黑色的夜空中,努力的散發(fā)出自己的光芒,即使很微弱,也依舊不曾放棄。
意識到這點,尹君君立馬關(guān)上燈,拉上窗簾,隔絕所有發(fā)光的東西。
果不其然,在黑暗中,她的手鏈在發(fā)光。
她眼睛里,他看見的,就是這個嗎?
他能看見,她是想活著的,而且她還想活得很好,想要未來,會幻想未來,并不是因為家庭支離破碎就放棄自己的。
即使是在那六年,雖然她不知道該如何活著,卻沒有一刻放棄活著,沒有一刻放棄自己,所以眼睛里有光。
紀呈懂她。
所以能知道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尹君君泣不成聲,她從未想過,居然懂她的不是她最親的父母,而是一個剛認識了四個月的別人。
多諷刺,又多么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