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冠霞帔。
此時此刻的蘇長如，借著云香的身子，展現(xiàn)出了她最美的時刻。
即便是未施粉黛。
依舊傾國傾城傾人心。
她從內(nèi)屋走出，她站在溫暖的陽光下。
她一身鮮紅。
眉眼含羞，嘴角兒蘊(yùn)笑。
那如羊脂白玉的臉頰上滿是幸福與滿足。
“很美?！?p> 蘇長生不由得看呆，輕嘆。
“也很合身?！?p> “謝謝曲老爹和鄉(xiāng)親們?！?p> 蘇長如對著同樣澀在門口的老鎮(zhèn)長，躬身致謝。
“呃……”
曲鎮(zhèn)長眉頭僵了一瞬。
曲老爹這個稱呼，只有蘇長如稱呼過自己。
這個新娘子，舉手投足，眉眼神態(tài)，還有那稱呼……
罷了！
只要公子圓滿就好。
他沒有說什么，臉上堆積在一起的皺紋，慢慢的舒展開了。
“那我通知人們?nèi)?zhǔn)備?！?p> “明日良辰吉日，蘇公子和小姐今日也要早些休息，不要耽擱了?！?p> “多謝曲爺爺?！?p> 蘇長生恭送。
蹣跚的身影遠(yuǎn)去，這小屋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氣氛安靜。
似乎能聽到兩人的心跳。
“哥哥，云香這具身子美，還是我本來的身子美？”
蘇長如突然抬頭，倒映著光影的眸子盯著兄長，低聲問道。
蘇長生怔了一瞬，道，
“我看到的不是這皮囊白骨，而是你本心?！?p> “無論軀殼如何，年輕，蒼老，丑陋，美貌，健康，疾病，都無影響。”
蘇長如眨了眨眼睛，又問道，
“如果只讓你評價這兩具軀殼呢？”
“原本的你，如白蓮，現(xiàn)在的你，似牡丹。”
“那你喜歡白蓮還是牡丹？”
蘇長如鍥而不舍的追問。
“我……”
蘇長生遲疑了稍許，嘆口氣，道，
“我們是兄妹，談什么喜歡？”
蘇長如眸子里的光突然僵硬，然后黯淡。
轉(zhuǎn)身，行去了屋里。
“呼……”
蘇長生亦是嘆息。
他抬頭，看向了那萬里蒼穹，又是似有所感。
掐指估算。
“你們?yōu)槭裁纯偸且莆?？?p> “我已經(jīng)不殺你們。”
“我要改回原來的命數(shù)，拿回我原本就擁有的，這都不可以？！”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白發(fā)，緩緩飛揚(yáng)。
“這一次，我不會手下留情?！?p> “擋我者，萬劫不復(fù)！”
“你們好自為之?！?p> 聲音似有靈性，蕩去遠(yuǎn)方。
……
翌日。
黎明。
光線還未誕生。
嗩吶聲。
敲鑼打鼓聲。
村民們的歡呼聲，孩童的嬉戲聲。
以及那火把的光亮，便喚醒了白云山。
棗紅馬，紅綢鞍。
蘇長生坐于前。
白發(fā)披肩。
后面是八人抬的花轎。
清一色的紅綢褂。
喜氣洋洋。
按照民間的習(xí)俗，接親，要讓鄰里四鄉(xiāng)都知道。
共享喜氣。
所以，雖然新娘就在對面，不過十丈。
但這花轎也得繞著蠶絲鎮(zhèn)走上一圈。
老鎮(zhèn)長早就計算好了時辰。
走過這東南西北，最終回到新娘子住的那處宅子，恰好是良辰。
“恭喜新郎?！?p> “蘇公子真英俊?！?p> “恭喜恭喜?！?p> 沿途的村民們早早的就街道候著。
紛紛抬手。
“多謝?！?p> 蘇長生策馬而行，陸續(xù)感謝。
眉宇間，卻是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繞了大概半刻鐘。
正迎著的東面蒼穹里，浮現(xiàn)出了一抹魚肚白。
而在眾人前行的道路上，也出現(xiàn)了一個和尚。
寶蓮加沙，九環(huán)錫杖。
眉宇悲憫。
是雷音寺玄悲。
他沐浴在黎明的光線里，單手立于胸前。
盯著馬上的蘇長生，道，
“阿彌陀佛?！?p> “大師是要恭喜我？”
嗩吶聲，敲鑼打鼓聲逐漸停下。
蘇長生問道。
“兄妹成親，違背天倫，有何可喜？”
玄悲重重的將九環(huán)錫杖戳在了地上。
裂紋圍著錫杖環(huán)繞蔓延。
他亦是盤膝坐地。
“兄妹？”
村民們一陣恍惚，不解。
兄妹血親。
無論是在那個時代，都是不允許結(jié)親的。
“何為兄妹？”
蘇長生不為所動，冷笑著問道，
“血脈至親，方為兄妹?！?p> “她身上流淌著的，是皇甫岳和云舒意的血，而我身上是蘇家的血?！?p> “這算是兄妹？”
“算是血親？”
“但她便是蘇長如，白蓮女?！?p> 玄悲搖頭，道，
“她此世，命數(shù)已定，就是你的至親，你們是兄妹，若結(jié)親……”
“那是你們改的?！?p> 蘇長生冷哼，打斷了和尚的話，
“第九世，我們本就應(yīng)該白首善終?！?p> “蘇施主，你是麒麟子，當(dāng)……”
玄悲又欲言。
“我當(dāng)過我應(yīng)有的生活，而不是別人強(qiáng)加給我的生活?！?p> 蘇長生再度打斷。
而同時，周身有淡淡的風(fēng)和青光流轉(zhuǎn)。
“說到底，你還是想讓我按照你們的想法，你們的意圖，去做事?！?p> “說什么大道理，都是冠冕堂皇?！?p> “既然如此，那便用拳頭說話。”
“你，應(yīng)該攔不住我吧？”
“是死，還是滾開！”
“我給你三息。”
“阿彌陀佛。”
玄悲不再說話，右手握住了九環(huán)錫杖。
左手，將寶蓮袈裟一角，拽于胸前。
眉心中，有金光逸散。
光暈流轉(zhuǎn)。
他身后出現(xiàn)一道巍峨莊嚴(yán)的大雄寶殿。
“南無阿彌陀佛?！?p> “南無阿彌陀佛?！?p> “咚咚咚！”
佛音環(huán)繞，木魚聲蕩漾。
無數(shù)的金色經(jīng)文自空氣中漂浮。
“三息已過。”
“我不想耽擱了吉時?！?p> 蘇長生搖頭。
眉宇間有崢嶸浮現(xiàn)。
吼！
青龍白象于身后出現(xiàn)，然后，和那道身影一起，當(dāng)空躍起。
一拳，砸向玄悲當(dāng)頭。
亦砸向那虛幻經(jīng)文所凝聚的大雄寶殿。
砰！
一聲悶響。
萬千巨力滔天傾瀉。
那金光與經(jīng)文環(huán)繞的大雄寶殿，沒有絲毫的僵持，直接碎裂。
轟！
蘇長生的拳頭繼續(xù)下落。
九環(huán)錫杖震顫。
寶蓮袈裟飛舞。
攔在了玄悲的面前。
砰！
又是一道硬碰。
同樣是巨力滔天，無與倫比。
砰！
九環(huán)錫杖倒飛。
寶蓮袈裟碎裂。
蘇長生的拳頭砸在了玄悲的眉心上。
“阿彌陀佛?！?p> “善哉善哉?！?p>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愿蘇施主能……”
玄悲的身影，如夢幻泡影，緩緩碎裂。
徹底煙消云散前，他想要說些什么。
“我是魔，是佛，是人，是鬼，都和你們沒有關(guān)系。”
“老禿驢，滾?！?p> 蘇長生冷笑著打斷，然后拳落地。
轟隆！
大地顫抖，氣浪裹著無盡的灰塵翻飛。
砰！
金光，禪杖，袈裟，佛音。
隨之盡數(shù)消失。
一縷殷噗的烙印在了那大紅花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