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紅娘
這一年的除夕,梵芩依舊沒聽到那聲迎接新歲的鐘鳴,和岑昱每年都會說的“新歲無憂”。
晨間兩人起身時,她還止不住的怪岑昱沒喊醒她,直到現(xiàn)在年年都聽不見新歲的鐘鳴。瑯星瑯月都被逗得忍俊不禁,可不覺得喊了她們主子就會爬起來聽那一聲鐘鳴。
宗廟祭祖,再去永福宮朝賀。這是慣例了,相較去年,今年可熱鬧了不少,趙懷嵐都不禁調(diào)笑一句,說賀歲的荷包都不夠發(fā)了,惹得殿中人一陣哄笑。
午膳時分那些宮妃們基本上都回了自己的宮殿,等著午后接見自己的親眷。梵芩夫妻二人加上帝后和那落單的梵彥被留下用了午膳。
看著身旁眉來眼去你來我往的兩對,梵彥在這新歲的頭一日,郁悶了。趙懷嵐倒是瞧的順眼至極,左右自己三個兒女都基本上塵埃落定,沒有什么要她操心的事,這日子倒也不是那么難過,只是那心頭啊,總散不去那么一個人影。
這個年,所有人都還算過的不錯。梵芩和岑昱在宮中小住了幾日,就回了府,畢竟在那深宮,后妃們來來往往,岑昱一個男子總在那也會惹御史閑話,沒得讓人說長公主帶頭壞了后宮規(guī)矩。
宮中雖也不拘束,但總沒自己府里舒坦,梵芩一回到府中就覺得舒了口氣,慶幸終于擺脫了自家母后的念念叨叨。
在宮里頭回回去請安,每每獨自一人在那時,都要被拉著說要注意身子,多調(diào)養(yǎng)調(diào)養(yǎng),日后生孩子也不至于遭太大的罪;又念叨說這也有一月了,為何梵芩肚子不見動靜。
如今回了府,梵芩認(rèn)為可算是逃離了那經(jīng)咒般的永福宮,心情都順暢了許多。
而那距離遙遠(yuǎn)的祁國,啟瑤在新歲那日拜別故土帶著聯(lián)姻文書,隨著大乾來迎的使者啟了程。兩國交好的使命于她身,她的眼里除了此,還有那個心上之人的身影??v使路途再辛苦,都覺得心頭甜似蜜糖。
大乾這廂岑府里頭,也發(fā)生了一樁烏龍事。
瑯星與遲蘇的婚期定下之后岐星樓眾人皆賀,有些人自是被刺激到了,將自己的一些小心思放大了許多。
這日梵芩正與瑯月坐在廊下曬著日光閑聊,門房來報,說旗云軍副將辛銘來求見梵芩,那些人雖不知曉辛銘是岐星樓中人,但卻也知道他是梵芩舊部下,就帶了人進(jìn)來在院外候著,梵芩也奇怪,辛銘無事不會來尋,就將人傳喚了進(jìn)來。
哪知人一進(jìn)來就跪倒在地,字字清晰,說的,是要向梵芩求人,求的還是名花有主的瑯月。
這可將主仆二人驚了個透,這許多年了,誰都沒瞧出辛銘有意瑯月,如今冷不丁的一聲,倒沒想著如何解決這樁烏龍事,先將那疑惑問出了口。
得到的答案只說他是心意暗許,但行伍中人對感情之事稍顯遲鈍,到如今才明白過來。
知曉自家瑯月與煦衍之事,但辛銘也是最初跟隨于梵芩之人,這么一來她這個做主子的反而不好插手,只說讓他自己問瑯月。
平日里中規(guī)中矩的武將,對待感情之事也是墨守成規(guī),直言而出,一句“不知瑯月姑娘可心儀在下”,讓梵芩搖著的藤椅都停頓了下來,不禁轉(zhuǎn)眼看向院中開的正盛的梅樹。她也想不通,為何自己這在戰(zhàn)場上叱咤風(fēng)云的屬下,旗云軍赫赫有名的副將,現(xiàn)在卻是這樣一幅愣頭青的樣子......
話都問了,瑯月自也得答,倒也隨了梵芩這個主子的直白,不繞彎子回了一句“已有心上人了”,又不忍心見著多年相處的伙伴傷心,添了一些寬慰之話。
可辛銘卻只聽得那頭一句,一時間竟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畢竟來之前,他可未曾想過會發(fā)生這番局面。
院內(nèi)寂靜,只聽得梵芩藤椅搖動的細(xì)微之聲,又聽得從外頭而來的一陣輕而有力的腳步,該是兩人。梵芩抬眼看去,就見院門處岑昱帶著煦衍進(jìn)來了。
后頭的煦衍,平日里那雙滿是笑意的眸,如今冷意涔涔的盯著院中站立著的辛銘。梵芩輕咳一聲打破了平靜,她可生怕那魔頭將她這得力屬下給吃嘍!自己的人可不得護(hù)著點?!
“話已至此,軍中事務(wù)也繁忙,你先回去,另外這情之一事強求不得,日后若再看上哪個姑娘,可別像現(xiàn)在這般晚到。”快走吧,那魔頭看著像是要殺人了,你主子我也攔不住的啊!
辛銘卻是依舊不動,不過理智也還算是尚在,向岑昱行了禮,又看向瑯月問:“不知哪位是你心上人,我可認(rèn)識?”
得了,梵芩扶額,這臺階不走,等會兒怕是有那么一場斗了。
岑昱和煦衍那么快來,自是得了消息,煦衍在書房外可是目露烈火,只差將那報信之人用眼神殺死了,但若是他自己一個人前去,多少有些失了禮數(shù),人家是求在了梵芩跟前,他自然也得拉上自家帝主前去。
現(xiàn)在只恨不得將辛銘暴揍一頓,這光在伏祿山軍營那段時日,是個人都能瞧出來他與瑯月之前的微妙情愫,結(jié)果現(xiàn)在還敢明目張膽前來搶人?!
如今又聽著他問這一句不死心的話,煦衍更是心內(nèi)莫名失火,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手,在辛銘身后道:“她的心上人,正是我?!?p> 辛銘蹙著眉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煦衍,又看著廊下自這句話后就紅了臉的瑯月,確定之下心內(nèi)一時悵惘非常。
好不容易調(diào)整好,才鎮(zhèn)定的向梵芩和岑昱行禮:“主子,王爺,屬下魯莽,未將事情弄清就貿(mào)貿(mào)然前來打擾主子,屬下有罪。”
“情有可原,既已問到了答案,就回去吧,看開些便是?!边@火既然是起在自家院子內(nèi),梵芩總也得撲一撲不是?
辛銘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那背影怎么看怎么蕭瑟。剩下這院內(nèi)幾人,又是一番寂靜,梵芩察覺氣氛不太對,就拉著岑昱出了院,瑯月欲跟上前去,卻被煦衍給攔住了。
“你這是作何?”瑯月還在為之前煦衍那句話而羞躁,看也不敢抬頭看煦衍,聲音也細(xì)如蚊蠅。
煦衍負(fù)手微微俯身湊近瑯月,道:“自是要好好表明一番在下心意,好去跟殿下求人啊,免得有人惦記著?!?p> 樹下的妍麗女子,臉蛋似乎更是紅了......
府中花園處,梵芩被牽著手走在小路上,也是樂得不行。
“我倒是頗有做紅娘的潛質(zhì)?!边@手中紅線一根一根的打了結(jié),哪個紅娘有她這樣準(zhǔn)?
反正也沒見著那個神仙下凡來像梵芩這般熱衷于牽紅線的,九天之上的月神,總覺得自己快要閑下來了......
這樁烏龍事也就這么過去了,辛銘本就對情愛之事開竅的晚,如今恍然醒悟,人已不在原地,他自也沒什么好等的,安安心心呆在軍營折磨那些剛?cè)霠I的小兵,填上了心內(nèi)的空處。
不知不覺間一月的時間就這么過去了,祁國聯(lián)姻的公主也在婚期前三日到了大乾京都,在驛館內(nèi)落了腳。
身嬌體弱的公主千里迢迢而來,又是為著兩國和平,大乾自是不能虧待了她,祁國驛館早已翻修齊整,一應(yīng)使喚的婢仆也早已候在了那。
此次婚儀由大乾主,但梵彥也請了特例,將大乾與祁國的婚儀習(xí)俗參半,啟瑤那邊無論喜妝或是出門之禮,都按著祁國的婚俗習(xí)慣,花轎接上她,入了景王府的門,再按照大乾的來,算是給了啟瑤這個別國公主一份尊重。
兩國聯(lián)姻,祁國自不能讓啟瑤只身前來,另還派了祁國祿王為使,而岑昱身上還掛著祁國攝政王的名頭,自也是要見一下的。
祿王到京都驛館安頓好祁國護(hù)送團(tuán),就進(jìn)宮呈上了祁國的聯(lián)姻文書,后又領(lǐng)了啟瑤來了岑府見岑昱。
得了傳喚,兩人進(jìn)了府,啟瑤早在去年朝貢之后辭行之時就來過了這處宅邸,也早看見這和攝政王府一般的景致布置,那時心中就已經(jīng)沒了那些異樣的感情,只慶幸自己未陷多深,不然不知會多難受。
兩人進(jìn)府見著梵芩與岑昱夫妻二人,客套了一番,祿王自是還帶了祁國皇帝囑咐的事要說與岑昱,梵芩知曉不好呆在這,就招呼著啟瑤前去偏廳閑話。
對這個未來嫂嫂,梵芩實在是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態(tài)對待,每每見著她都能想起伏祿山之事,但自家哥哥的心上人她又總不能冷眼相待,沒得傳出去說她這個做小姑子的不好,遂收了那些雜亂心思只當(dāng)啟瑤是個普通小姐閑聊。
其實啟瑤心內(nèi)也躊躇得很,兩人之間的芥蒂不是一夕之間就能解決的事,這中間,隔的是一座城啊。
幸好岑昱知曉梵芩心思,與祿王簡短言說了一番就結(jié)束了交談,偏廳中都在強撐著的兩人才松了口氣。祿王和啟瑤走后,梵芩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她以前,定是個明媚如光的女子吧......”
岑昱答了一聲“嗯”,梵芩搖了搖頭,道了一句“也是個可憐人”就不再言語。
岑昱也在想,若是當(dāng)初他并未應(yīng)下啟楠的請求,這后面的事,或許也不會發(fā)生,啟楠或許還坐在那皇位之上,可失了啟瑤的他,又會是怎樣一個皇帝?又會不會比現(xiàn)在的情況好,又或者是比現(xiàn)在的情況還要糟?
但又有誰能將這些都了然于心呢......
所以說這世間所有的事都是息息相關(guān)的,今日做的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實則必是會影響到未來。而有些人心中埋著的事,總有一日會被曝于陽光之下,敞亮的解決,雖然那個過程,會帶著些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