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女人的瘋狂
一場原本應(yīng)該十分熱鬧的宴會最終不歡而散。
杜荷一路走一路想,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個什么王蘇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說她傻吧,這么多年她能周旋于王公貴胄之間,守身如玉肯定說不上,但沒有連皮帶骨被人給吞了本身就能說明問題。
你說她不傻吧,自已沒招她沒惹她,干嘛當(dāng)著那么多人落自己面子。
難道是因為老子長的帥,讓這娘們兒情難自禁?
哎,杜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什么時候長的帥也是一種罪過了。
“杜荷,杜荷……”身后傳來一陣呼喊聲,杜荷停下腳步回身望去。
只見李恪急急忙忙從馬上跳了下來,在四周百姓數(shù)不清的白眼中,一把扯住他急赤白臉的說道:“二郎,我說今天的事情跟我沒關(guān)系,你信不?”
李恪說事情跟他沒關(guān)系,這話杜荷信。
事實上他從開始到現(xiàn)在,從來都沒想過這件事背后的主謀會是李恪。
不過呢……,既然這小子送上門來了,杜荷也不會這么容易就放過他。
題內(nèi)損失題外補嘛,再怎么說王蘇蘇當(dāng)時也是坐在李恪的身邊,大多數(shù)人眼中,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李恪,自己找他出氣也是應(yīng)該。
“三殿下,你可數(shù)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存在,跟我說連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誰信?。 倍藕烧f著說著,表情一變,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不過呢,我這個人最大的優(yōu)點就是大度,從不斤斤計較,看在三殿下這么有誠意的份上,那我也就勉強信了?!?p> 特么老子寧可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都不會相信你這張破嘴。
大度,你杜荷跟這兩字沾邊么?
知道這倆字怎么寫么?
如果老子沒看到東瀛人凄慘的樣子說不定也就信了,哦對,還有李元昌,才十七歲啊,就尼瑪告老還鄉(xiāng)了,這事兒要說跟你杜荷沒關(guān)系,老子脫光了衣服圍著太極宮爬一圈。
He……tui!
余光瞥見杜荷在不斷搓弄的手指,李恪在心里狠狠的啐了一口。
這個動作他以前也見過,據(jù)杜荷說,是索要封口費的意思。
只是,人在屋檐下,怎地能低頭。
杜荷這家伙應(yīng)該是吃定了自己不敢將事情在老頭子面前曝光,所以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吧!
“那個,二郎啊,你知道的,我在糖坊那邊的份子錢都被老頭子給收走了,最近手頭有點緊……。要不你看這樣行不行,回頭我把那個賤人要出來,送去你的府上,任你打罵如何?”
李恪說這話的時候心都在滴血,長安四大名妓啊,正常情況下贖出來怕是沒有千把百貫這樣的念頭都不要有。當(dāng)然,他去要人的話,倒是不用花錢,三皇子的身份擺在那,教坊司應(yīng)該不敢不給這個面子。
“對不起,我杜家不養(yǎng)花瓶,也養(yǎng)不起,那個蠢女人你還是自己留著吧?!倍藕晒麛嗟木芙^了李恪的提議。
開什么玩笑,你怕你爹,難道我就不怕了?
這邊拼了命的拒絕娶公主,那邊卻弄了個青樓女子回家,這要是讓你爹知道了,會把老子屎打出來你信不信。
“那,那你說怎么辦?”李恪有些急了。
怎么辦?
杜荷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想了想說道:“要不這樣好了,就算你欠我一千貫錢,回頭給我打個欠條,為期半年?!?p> “可以!”李恪想都沒想便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你別說為期半年,就算是半個月,到時候事過境遷,誰還在乎你說不說。
……
話分兩頭,拋開糾纏不清的杜荷與李恪不說,單說已經(jīng)人去樓空的那間小院。
院子里,燈火暗淡,完全沒有了往日的喧囂。
王蘇蘇一個人坐在后宅的院子里,像是感覺不到夜色中的寒冷,時而咬牙切齒,時而黯然神傷。
她有絕色的姿容,也有其他女人沒有的交際手腕,奈何紅顏薄命,只能靠賣笑來取悅男人,憑什么,這都是憑什么?!
那些豪門顯貴家的女人哪里比自己強,她們憑什么能夠數(shù)不盡的榮華富貴?憑什么可以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就能有萬千寵愛于一身。
還有那些公子王孫,天潢貴胄,家里有幾個臭錢,有幾多勢力了不起么?
憑什么用那種不屑的目光看自己,一邊在自己身上找樂子,一邊發(fā)自內(nèi)心的看不起自己,這就是男人?
對了,還有那個杜荷!
一個死了老子的官二代罷了,算什么東西啊,裝什么大尾巴狼,自己身為吳王寵姬,讓你做兩首詩怎么了,裝什么清高!
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怎么會被吳王厭惡。
是的,都是因為杜荷,不就是讓他陪自己喝杯酒么,不就是讓他做兩首詩么,不識抬舉的東西。
長安城多少人求著要跟自己喝上一杯都沒有機會,多少文人士字想要給自己寫詩……。
嫉妒、憎恨、憤怒……數(shù)不清的負(fù)面情緒像螞蟻一般,不斷的啃噬著她的心。
她不甘心一輩子住在只占地只有一畝的院子里,她不甘心一輩子都作為男人的玩物,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得到的更多,她想要像那些誥命夫人那樣,出門前呼后擁,每天都有無數(shù)人來巴結(jié)自己。
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被打破了,隨著李恪那一聲‘滾開’,隨著京中紈绔們離去時那冷漠的眼神,一切都變了。
我要報復(fù),是的,我一定要報復(fù)。
杜荷,等著吧,我一定會讓你萬劫不復(fù)……。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喧囂聲變的漸不可聞,王蘇蘇一直呆坐著,直到侍女在她身后給她披上厚厚的冬衣:“小姐,前面有位客人想要見您……”
“不見,就說我已經(jīng)休息了?!蓖跆K蘇斷然說道,經(jīng)歷過白天的事情,心情本就不好,哪還有心思見客。
“可是……”侍女遲疑片刻,自袖中拿出一塊樣式十分古樸的玉佩:“那個客人讓我把這個交給小姐,他說,小姐見到這塊玉佩就一定會見他?!?p> 王蘇蘇下意識向那塊玉佩看去,只一眼,整個人就呆住了,渾身忍不住開始顫抖起來,一把將玉佩抓在手中,顫聲問道:“人呢,你說的那個客人在什么地方?”
“一直在門外等著,我不知道小姐想……哎,小姐,小姐……。”侍女話未說完,王蘇蘇已經(jīng)起身沖了出去,披在身上的冬衣落在地上,顯示著主人離開時的匆忙。
王蘇蘇住的小院并不大,前后不過數(shù)十步的距離,出了后宅不過幾步便看到院外正站著一個戴著斗笠的人,個子不怎么高但是卻很壯實,甚至不用看長相,她就知道這人并不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人。
王蘇蘇有些失望,但心中的那一絲牽掛依舊讓她走到那人面前:“你是誰,為什么會有我父親的玉佩?我父親在什么地方?!”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知道自己是誰?!贝髦敷业娜颂痤^,露出一張中年人的臉,笑著說道:“蘇蘇小姐,你說是么!”
意有所指的一番話讓王蘇蘇沒來由的緊張起來,回身看了一眼想要跟上來的侍女,擺了擺手讓她退開,隨后對中年人說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p> “呵呵,可能我剛剛對蘇蘇小姐的稱呼有些不對,如果我稱呼你為小野河上娘,應(yīng)該就沒問題了吧?”
小野河上娘顯然不是大唐人的名字,但聽在王蘇蘇的耳中卻讓她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變的一片慘白,盯著中年人聲音顫抖的說道:“你,你到底是誰,你怎么會知道我,我的名字,你……?!?p> “蘇蘇小姐不必緊張?!敝心耆撕軡M意王蘇蘇的反應(yīng),臉上笑容更加燦爛:“我之所以知道你的名字,是因為我已經(jīng)見過你的父親,如你所想,他還活著,只是……活的并不是很好。如果蘇蘇小姐想要見他,也不是不可以,但在此之前,你要替我做一件事?!?p> “不管什么事我都答應(yīng),你告訴我,我的父親在什么地方,我什么時候才能見到他?!甭牭礁赣H在世的消息,王蘇蘇幾乎崩潰,十多年前,母親一家慘死,父親不知所蹤,而她則被賣進了教坊司。
這么多年,再次聽到父親的消息,讓她如何還能淡定。
“蘇蘇小姐不要急,還是先聽完我的要求再說?!敝心耆孙@然并不打算把自己掌握的消息這么簡單的告訴王蘇蘇,笑容不變的同時,只聽他壓低了聲音說道:“據(jù)我所知今天下午的時候蘇蘇小姐好像是與萊國公府的杜荷起了沖突對吧?”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報復(fù),報復(fù)杜荷,報復(fù)那個三皇子,只要你聽我的安排,……這般如此,如此這般……,事成之后,不僅你可以見到自己的父親,還能讓他們自相殘殺,一石二島。”
中年人壓低聲音在王蘇蘇耳邊說了些什么沒人知道,末了陰森森一笑:“在下祝蘇蘇小姐馬到成功,屆時西市騾馬行見。”
等王蘇蘇回過神來的時候,中年人已經(jīng)走了,摩挲著手中的玉佩,她轉(zhuǎn)身看了一眼身處的院子,突然下定了決心:“憐兒,去收拾東西,明日一早我們離開長安?!?p> “啊?離開長安?”立于遠處的侍女憐兒大吃一驚:“小姐,你……”
“什么都不用說,我意已決,就這么定了。”王蘇蘇深深吸了一口氣:“天下如此之大,我就不信沒有我的容身之所。”
“是,小姐?!笔煜ね跆K蘇的憐兒知道,她既然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便不會讓下人質(zhì)疑,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回屋子里去收拾行禮去了。
……
次日,王蘇蘇準(zhǔn)備離開的消息在小院中傳開,十余位依附于她的女使頓時全都傻了。
她們這些人原本都是些二流或者三流的歌姬,沒了王蘇蘇不說收入直線下降,估計連生計都難以維持。
“蘇蘇姐,您不能走啊,不就是一個京中的紈绔子么,怕他何來,長安城可是天子腳下,難不成他還敢動武力報復(fù)不成?!?p> “是啊蘇蘇姐,人離鄉(xiāng)賤啊,長安就算再不好,也是故土?!?p> “蘇蘇姐,我們舍不得你?!?p> 虛情假意也好,真情流露也罷,王蘇蘇在一連串的勸說聲中,眼眶微微發(fā)紅:“姐妹們,蘇蘇謝謝你們的好意,只是……,蘇蘇得罪的并不是一般人,就連漢王殿下都不是那人的對手,更何況是我這樣的一個弱女子?!?p> 眾女不說話了,長安雖然是天子腳下,但那些權(quán)貴若是想對付他們卻未必會自己出面,更別說她們住的地方本身就是是非之地,死上個把人跟玩兒似的。
“好了,天色不早了,多余的話就不多說了,等我在外面安頓好,會給大家寫信的,希望大家各自安好吧?!蓖跆K蘇抬眼看了看天色,與眾人告別之后,邁步走出院子。
此時,一輛馬車正停在外面,一些行禮箱籠之類已經(jīng)搬了上去,侍女憐兒正等在車邊,見王蘇蘇出來,連忙迎上去,攙著她上了馬車,然后自己也跳了上去。
一聲‘出發(fā)’過后,馬車緩緩駛出巷子,消失于眾人的視線之外。
長安城盛極一時的王蘇蘇就這樣走了,絲毫沒有交待自己的去向。
當(dāng)然,眾人也不是很在乎她的去向,相比關(guān)心一個與自己并不怎么相干的人,她們更在乎的是自己的未來。
……
永福坊,漢王府邸。
寬大的門庭大門緊閉,門口的臺階上甚至隱隱有了一些灰塵。
自從上了‘告老還鄉(xiāng)’的折子,李元昌變的一蹶不振,別說曾經(jīng)的舊友,就連東瀛的那個惠日都有些日子沒有出現(xiàn)過了。
十七歲,老子才十七?。?p> 十七就就告老還鄉(xiāng),這不是扯蛋么,長安城上下指不定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笑話自己,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個該死的杜荷。
如果不是杜荷,自己怎么會有今天。
如果不是杜荷在背后使壞,將作監(jiān)怎么可能六天只弄出來幾百個煤爐子。
“杜荷啊杜荷,本王與你誓不兩立,從今以后,有你沒我,有我沒你!”李元昌的書房中,傳來一陣歇斯底里的咆哮,引得外面眾仆役頻頻側(cè)目。
已經(jīng)好幾天了,書房里經(jīng)常會傳出摔東西的聲音,或者類似于這樣的咆哮,也不知道這樣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吧嗒吧嗒……。
腳步聲響起,青衣小帽的門房自前宅跑了過來。
“站住,干什么?!”小院的門前,護衛(wèi)將門房攔了下來。
不是擔(dān)心門房的小命,而是擔(dān)心打擾了李元昌,自己會被遷怒。
門房對兩個護衛(wèi)的態(tài)度絲毫不以為意,彎腰行了一禮:“兩位大哥,勞煩通報殿下一聲,前面京城四大花魁之一的王蘇蘇來訪?!?p> “誰?”護衛(wèi)愣了一下:“王蘇蘇?”
“正是!”
“等著,我進去通報一聲,至于王爺見不見,那就看她的運氣了?!?p> 長安四大花魁的名頭還是很大的,護衛(wèi)進去通報之后,很快得到了答復(fù),將人請進來,好生接待,殿下在書房等她。
門房得了交待,摸著袖中兩片銀葉子,長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對那女人有個交待了。
不說門房,卻說李元昌,在丫鬟侍女的捯飭下略微收拾了一番,坐在椅子上琢磨起王蘇蘇的來意。
他并不知道昨天的事情,所以有些搞不清楚王蘇蘇的目的。
按說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算是李恪養(yǎng)在外面的寵姬,沒理由獨自一人來找自己才對。
正疑惑間,房間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在侍女的引領(lǐng)下,王蘇蘇一身翠綠衣裙,娉娉婷婷走了起來,行動間別有一股嫵媚的味道。
只是……。
“蘇蘇姑娘這是鬧的哪一出兒,怎地穿了一身下人的衣裳?”李元昌打量著王蘇蘇問道。
王蘇蘇未語先垂淚,緩緩來到李元昌面前,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悲悲戚戚道:“奴家王蘇蘇見過漢王殿下,奴……奴家已經(jīng)走投無路,特來求殿下收留?!?p> 嗯?!
李元昌微微一愣:“蘇蘇姑娘,如果本王沒記錯的話,你應(yīng)該是吳王的人吧?”
“已經(jīng)不是了?!币簧硎膛路耐跆K蘇只說了一句,眼淚便不由自主流了下來:“殿下有所不知,奴因為得罪了杜荷,已經(jīng)被吳王殿下厭惡了,長安城上上下下,奴實在不知去投靠誰,只盼著殿下能夠憐惜奴家,將奴家收在身邊,奴家原為奴為婢伺候殿下?!?p> 杜荷,又杜荷。
李元昌突然握緊了拳頭,倒不是想要替王蘇蘇出頭,而是覺得麻煩,一連兩次與杜荷交手都讓他吃了大虧,已經(jīng)讓他有心理陰影了,聽到這個名字就頭疼。
不過,以他剛愎自用的性格,又不想承認(rèn)這一點。
瞇著眼睛盯著王蘇蘇看了好一會兒,方才控制好自己的情緒,衡量再三,淡淡的說道:“你起來吧,本王雖然沒把杜荷小兒放在眼中,但也不想與李恪那小子交惡,你本是他的人,還是找他去吧?!?p> “殿下!”王蘇蘇的臉一瞬間變的蒼白起來,把心一橫,噗通一聲跪到地上,膝行來到李元昌面前:“殿下,奴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長安城內(nèi)外,只有殿下庇護奴家,求殿下不要趕奴離開。而且,奴有一計,可讓杜荷萬劫不復(fù),還望殿下成全?!?p> 李元昌愣住了。
他與杜荷之間的齷齪盡人皆知,王蘇蘇知道也不足為怪。
可他怎么也沒想到,這女人竟然對杜荷的恨意如此之深,從其表情和語氣來看,不知道的還以為杜荷抱著她家孩子跳井了呢。
擺擺手,示意書房中不相干的人全都遠遠的退開,待到屋中再無礙眼之人,李元昌用腳尖挑起王蘇蘇的下巴,望著那梨花帶雨的嬌顏,陰惻惻說道:“那就跟本王說說吧,把你的想法都說出來,如果不是很麻煩,本王倒是不介意幫你一點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