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艾剛從醫(yī)院回到公司,娜娜就魂不守舍地撲了上來:“二黑找不到了……”
“俊老頭的崽子,關(guān)你什么事,又不是你生的?!标惏瑵M腦子都是醫(yī)院的檢查結(jié)果。
“二黑今早打了疫苗,整個人,不對,整個貓,上吐下瀉,俊哥讓我照顧它,誰知道,一轉(zhuǎn)眼它就不見了?!?p> “跑廁所吐了唄?!?p> “我找過了……”
“他是個男的?!?p> “男廁所我也找過了……”娜娜再次哭哭啼啼起來,看了眼黃歷上大大的兇字,“陳艾姐,今天是不是我的死期???”
“是?!标惏敛涣羟?。
畢竟……謀殺二黑,就是謀殺了俊哥的一部分……可陳艾看了眼娜娜梨花帶雨的小臉蛋,還是于心不忍,于是她安慰道:“去保安室看看。”
娜娜頓時兩眼放光,在陳艾臉上亂親一通:“陳艾姐,來世我一定做個男人,娶你養(yǎng)你一輩子?!?p> 然而,監(jiān)控中連根貓毛都沒有。
“沒道理啊,每個出口都有監(jiān)控……”娜娜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
“所以二黑還在這里。”
“我真的都找過了……”
“除非……”陳艾轉(zhuǎn)頭看向俊哥的辦公室,瞇起眼睛,“找過嗎?”
娜娜木訥地搖頭。
陳艾往俊哥辦公室走去。
突然,娜娜從背后拽住她,眼睛瞪得像見鬼一樣:“不行啊?!?p> 陳艾明白娜娜的意思,未經(jīng)允許私闖俊哥房間,罪責大概比謀殺二黑也就小了一丟丟。
她冷冷地看了眼娜娜:“那一會兒俊老頭回來,你直接跟他說,二黑在你房間,找不找得到,你請便。”
娜娜再次搖頭。轉(zhuǎn)了一圈眼珠后,她速速翻了下俊哥的行程:“現(xiàn)在1點45,他兩點在西郊有個會,應該……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記得下輩子娶我。”陳艾大手一揮,消失在烏黑的大門中。
可找遍了書架、沙發(fā)底、雪茄柜,依然什么都沒有。
屋子里傳來陳艾惡狠狠地咒罵:“你再不出來我就干掉全世界的母貓,讓你陪俊老頭孤獨終老。”陳艾一邊罵,一邊爬進書桌底下。
沒想到陳艾剛鉆進身子,二黑就“喵嗚”一聲倉皇而逃,這個要它斷子絕孫的小姐姐,它是看都不敢看一眼。
不過貓也各自有命,二黑就是一只好命的貓,它剛一逃竄,辦公室的門便開了,于是二黑剛剛好一頭撲進俊哥的懷里。
“哎喲,疼的疼的,下次再也不打疫苗了?!笨「缫荒槻簧岬?,輕柔地給二黑順毛加按摩。
房門關(guān)上后,俊哥接過陸天純遞上的雪茄,深吸了一口:“馬蘭鎮(zhèn)的地,到什么階段了?”
陳艾像紙片一樣貼在書桌最里側(cè),一半的力氣用來憋肚子,另一半的力氣用來憋胸,她翻了個白眼,果然胸大不是好事。
陸天純鋪開設(shè)計圖紙:“我們這邊的設(shè)計一切順利,您看看,如果有什么不滿意的,我讓設(shè)計師改。不過……”陸天純頓了頓,“浪跡的設(shè)計方案我們還在打聽,就連二三流的設(shè)計公司我們也都問了,似乎沒有一家公司承認正在給浪跡做設(shè)計?!?p> 俊哥聽得心不在焉,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奇怪地看著陸天純:“想跟著我干嗎?”
陸天純一驚,難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于是他干著嗓子眼,連聲說:“想,想?!?p> “跟多久?”
“一輩子?!标懱旒兿肓讼?,似乎這個答案還不夠好,于是加了句,“永遠?!?p> 俊哥露出一抹不知是信還是不信的笑容:“那你幫我做件事?!?p> “您說?!?p> “我要殺一個人?!?p> 陸天純的心跳瞬間漏了半拍,整個人僵在那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俊哥嘴角笑得更大了些,動了動手指頭,示意陸天純走近些。接著他輕聲開口,怕打攪了已經(jīng)入睡的二黑:“殺了他,你就能取代當年他在坤泰的位置。”
說完,俊哥小心翼翼地起身,抱著二黑離開了辦公室。
電梯下到一樓,牛子稍稍躬下身,問俊哥:“您覺得,陸天純能成功嗎?”
俊哥抬頭,朝著金碧輝煌的大堂天花板吐了口煙:“就算他不成功,他也臟了?!?p> “您還是信不過他?”
“他和那個人不一樣?!?p> 在牛子的記憶中,自從顧島離開坤泰后,俊哥就再也沒有叫過他的名字,總是以“那個人”指代。
俊哥望著裊裊上升的灰煙,有一瞬間,十幾年前的那一幕,清晰可見。
那天,他像今天一樣,下了電梯,看見門口亂糟糟扭打著一群人。
“怎么回事?”
“俊哥,這小子說要來坤泰。”牛子理了理自己的西裝,一瘸一拐地跑來匯報。
“哦?”他走到那小子面前,“為什么要來坤泰?”
小子抬起頭:“我要活著?!?p> 他放聲大笑,拍了拍小子的臉:“這個世界只有兩類人,被記住的,和不被記住的,你要做哪一類?”
“我要活著?!?p> 如今回想,俊哥依然清楚地記得,那個曾經(jīng)視他為一切的眼神。
可是他同樣記得,離開坤泰的時候,顧島眼中的自信、狂妄、無所畏懼。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你可以好色、無能、惹是生非,可你不能逃出他的羽翼。
所有他掌控不了的東西,都不應該存在。
“俊哥?俊哥?”歐陽于南叫了兩聲。
俊哥回過神:“跟我去趟設(shè)計公司?!?p> 歐陽于南一愣。
他兩分鐘前接到牛子電話,讓他下一趟樓,所以什么準備都沒有。
“我打算弄個影視基地,我們?nèi)タ聪略O(shè)計稿?!?p> 影視基地?
歐陽于南再次怔住。
這段時間以來,歐陽于南對俊哥的崇拜與日俱增。
以前在心誠,一些大制作的科幻類電影,常常要和決策委員會吵個一年半年,最終還是被斃掉,但坤泰就俊哥一人說了算,歐陽于南所有提交的項目,全部在三天之內(nèi)被批準。
沒想到如今,俊哥還想玩?zhèn)€更大的。
“影視基地可不是一天建成的?!睔W陽于南雖然心動,卻又擔心俊哥實在不懂其中門道,瞎投了錢,還不如讓他多拍幾部電影,于是好言相勸,“今天兩棟秦漢大殿、明天一條明清街,一磚一瓦拼出來的?!?p> “五年、十年是拼,一年、兩年也是拼。你們香港人不是都喜歡說,愛拼才會贏嘛。”
“那當然,人定勝天?!睔W陽于南心潮澎湃。
俊哥的這句話,真正說到了他心坎里。
這些年來,他在秦天身邊,什么都好,就是少了這份愛拼才會贏的熱血。不知從何時起,秦天仿佛知起了天命,而他卻依然認為,命不由天定。
“影視基地的選址,您有想法嗎?”歐陽于南問。
“馬蘭鎮(zhèn)?!?p> “馬蘭鎮(zhèn)?那塊地……我記得是陸天純在負責?”
俊哥果斷地搖頭:“這小子有點小聰明,但還不到成大事的時候。派他去是個煙霧彈,我們的對手知道他幾斤幾兩,你才是我的秘密武器?!?p> 辦公室里,見外面沒有了動靜,陳艾謹慎地探出腦袋。
陸天純恐怖地盯著書桌底下的陳艾。
陳艾低下頭:“我……我在幫娜娜找二黑?!?p> 陸天純立刻關(guān)上門,爬到陳艾身旁,壓低嗓門罵道:“你瘋了吧,真把那丫頭當朋友了?要是被俊哥發(fā)現(xiàn)你在這里,我好不容易爭取到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p> “天純,我們離開吧,我們?nèi)グ粔K果園,或者到意大利找一棟海邊的房子……”
陸天純憤然打斷:“你沒聽到嗎,干掉他我就可以取代他?!?p> “俊哥是在利用你。顧島已經(jīng)不在坤泰了,你要怎么取代他?”
“我要取代他在俊哥心目中的位置?!?p> “不可能的??「缰皇窍霐嗔四愕耐寺贰!?p> “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p> 陸天純決絕地離開。
突然,陳艾一躍,追了上去,緊緊抓住陸天純的手。
“你放開!”
“天純……”陳艾卑微地抓著天純,抓著她的全部世界,“……我懷孕了?!?p> 陸天純愣住。
幾秒鐘后,他突然反過來抓住陳艾的手,身體劇烈地顫抖:“為了孩子,你不會出賣我的,是嗎?”
那一瞬間,陳艾絕望地看向眼前這個自己愛了十年而且依然深愛的男孩,那雙曾經(jīng)溫暖的眼睛,如今滿目冰霜。
窗外響起一陣驚雷,天色渾濁,暗流涌動,像極了生命的顏色。
陳艾沉沉地點了下頭。